第16章澹台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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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沈涧能下地走路了。

    澹台府内挖了偌大一个人工湖,沈涧就住在最西边的偏院,院中架着一丛丛的紫藤,湖泊上青青的荷叶摇曳。

    “喂,沈涧快出来,让我们看看你换上这套衣服怎么样?”姑娘一身嫩黄色的俏丽衣裙,朝里屋大喊。

    她名叫青桃,是澹台灵犀的贴身丫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骨子里冒着一团长不大的孩子气。

    一名少年,拄着拐杖,有些羞涩地从里间迈出——

    淡金色罩衫,素白里衣,红色丝绳系了长发,那罩衫上印了松间仙鹤纹,他本人也似仙鹤一般清逸出尘,一双浅色偏蓝的清绝眼眸,昭示着他并非人类的身份,他已然有能力把那两只属于狼的耳朵给收好了。

    双耳干净清秀,是人类的耳朵。

    他的脸色比普通人苍白得多,清减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极为瘦削,他的脸色有点泛红,显得十分害羞。

    “哇,沈涧,你穿上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吧!”青桃捂住嘴巴,蹦蹦跳跳地跑到澹台灵犀身边,“姐,瞧您捡来一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澹台灵犀手指放在人中处,轻轻闷笑,“青桃,哪有这么夸张,沈涧都被你吓坏了。”

    沈涧腿脚不便,杵着拐杖,站在那里,低垂眼眸有些手足无措。

    “真的啊,真的啊,比姑爷当年穿这身衣服的时候,好看多了——”青桃口无遮拦道——

    话还未落音,反应过来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

    青桃心翼翼看向澹台灵犀,澹台灵犀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沈涧,你先练习走路,我先失陪一会儿。”澹台灵犀依旧温柔的声音里,夹杂一丝强忍住的啜泣。

    言罢匆匆转身,有些狼狈地离开。青桃跺了跺脚,后悔不跌地急忙跟上。

    留下少年一个人,那清澈地神情逐渐散去,化为了深不可见地黑,注视着两名少女的背影。

    “主人,方才有这座府邸的蛆虫监视您。”青砖晕染一团黑水,黑水下妖魔报告。

    “是什么人?”沈涧沙哑开口。

    “这女人妹妹的人,她的妹妹,似乎抢了她的男人。”魔物一字一顿,整理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哦?”沈涧慢条斯理地转动指尾,一根镶嵌黑曜石的尾戒,缓缓浮现。

    “那男人系一副将之子,父母战死沙场,为太守澹台历看重。后被仙人批有仙缘,遂又被澹台历视如亲子。澹台灵犀从慕之,与他缔结婚约,只等时日成熟,便令他入赘澹台家。”

    “不想他却看上了澹台灵犀奶娘之女,那奶娘凭借狐媚手段成了澹台家的继室,奶娘之女也顺势成了姐。两人在澹台灵犀大婚之前,吃了禁果,男人不得不先纳奶娘之女为妾室,澹台灵犀遭遇奇耻大辱。”

    “呵。”沈涧竟被这府邸的恶臭男女之事逗笑了,“没想到这座沉闷府邸,还有这种新鲜事。”

    “也仅仅只是够玩,远远没有丢下我的那个女人有趣。”沈涧回想起了,那个总是胆大包天捏他耳朵,夜里被他诱惑到气息迷乱,却终究没有把那个吻落下来的女人。

    那个没用的女人,居然丢下他跑了。

    “既然左右也没有更新奇的事物,那就留下来——”沈涧浅蓝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血色,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就留下来,好好同他们游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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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灵犀心中酸涩难当,青桃则在后面沉默不语地跟着她,一直跟到了院儿门前。

    她所住的院里传来争执之声,澹台灵犀脑中一阵抽痛,提着裙子上前探看。

    澹台灵犀的院跟她人一般,虽是弱柳之姿,却满身风骨。院中枯石、花草、青竹,以巧思种植,以巧意分排,足见玲珑心思,清爽气度。

    此时她院中却并不平静,一群仆从正围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女,少女气质温弱,抱着两匹上好丝绸,两只眼睛红红的,像被人欺负的兔子。

    少女年纪看着比澹台灵犀还略一点,却梳着少妇的发髻,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围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见了澹台灵犀,面上一喜,“姐姐!”

    一堆仆从见自家主人回来了,纷纷咬牙,犹不离去,对那少女同仇敌忾。只是让出一条通道,供澹台灵犀进入。

    “姐姐,我……我是来送这个月的布匹衣物的。”少女举着布匹,向澹台灵犀示意,一双眼睛全心全意瞧着澹台灵犀,盼望澹台灵犀为她解围。

    澹台灵犀尚且不语,她身后的青桃发出两声重重的吸气之声,爆竹一般冲上前来,“谁要你的布匹啊?!”

    “堂堂澹台家二姐,需要像个下人一样来送月例?”青桃猛地抽出少女手中的布匹,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你当我们都眼瞎,看不出来你是来炫耀的啊?!”

    “贱人!”

    放眼整个澹台太守府,谁的战斗力有她炮仗青桃强啊!青桃了大家不敢的话,做了大家不敢做的事,仆从们都用崇拜的目光膜拜青桃。

    “青桃,好了,退下。”澹台灵犀及时出言制止,她的脸色惨怛,像在强撑着一口气。

    她走向少女,眼睛尽量不去看此人,方才平定心绪,“澹台蔓,你已经不是我的婢女了,既然已经改姓了澹台,就应拿出澹台家的气度,别再做人做事低声下气,不致丢了澹台家的脸面。”

    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摆了摆手,“你走罢,不要再出现在我院子里,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

    言罢,她提起裙子,拿出大家姐的仪态,转身离去。

    一群仆人也接连散去,谁都懒得再看那澹台蔓一眼。

    澹台蔓可怜巴巴拉住欲跟着澹台灵犀进房的青桃的衣袖,“青桃,你别走。”

    青桃赶紧挥手,把自己的袖子收收好,“你又做什么?”

    “我……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澹台蔓红红的眼圈落下泪来,她从跟随娘亲住在姐院中,是贴身伺候澹台灵犀的婢子,也跟青桃一块长大,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朋友?”青桃诧异地睁大眼,“借我的便利勾引姑爷的好朋友?”

    “不,不是这样的。”澹台蔓摇头。

    “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青桃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仿佛一眼就能看出她惺惺作态的表演,“每次姑爷来找姐,是谁拜托我,让她代替我为姑爷掌灯,送姑爷回去?”

    “是谁看着姑爷就脸红,千方百计为姑爷奉茶,找一千个机会接近姑爷?”

    “又是谁不知廉耻地趁着外宾的接待宴,爬上醉酒的姑爷的床?”青桃越眼睛越红,到最后含着血瞪着澹台蔓,“中间你到底利用我了多少,白蔓蔓,我是傻,但你是坏!”

    白蔓蔓,是澹台蔓以前做侍女的名字,青桃完,再也不看澹台蔓,一个跑跑进了房。

    澹台蔓告状也好,她那不要脸的贱人娘,现在的澹台夫人要罚她也好,她青桃都受着,只要她们俩别再一边惺惺作态,一边拿着刀子伤害灵犀姐了,要她怎么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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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蔓抱着那匹布回了去,她的耳朵里嗡嗡嗡的,听不见仆人们的奉承。

    毕竟她的娘亲闵姑如今成了澹台太守家的继室,她也水涨船高,成了澹台家的二姐,这个澹台家的主人。

    尤其是闵姑把持中馈,气焰如日中天,她的日子其实要比澹台灵犀过得还要好,仆从们伺候她还要得劲。

    至了自己的东苑,她发现母亲的亲信,红姨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我的好姐,你这是怎么了呀。”红姨见澹台蔓又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子,大呼叫起来。

    “哎哟哟,这么好的布,是谁在上面给了几个脚印子?”红姨从澹台蔓手上接过布,见那布匹上的几个脚印子,心中恨恨,“是不是澹台灵犀院里的几个丫头,全府上下,就那几张娘皮最不听使唤!”

    “红姨,别了。”澹台蔓捏了捏鼻梁。

    “你不就是默认了,蔓蔓姐啊,你别再跟那群人来往了。”红姨劝道,“好好跟姑爷过日子,把姑爷的心给抓在手上。”

    “听托天城的仙人过段时日便要来了,到时候姑爷带你一起登山,拜在仙门下。那时候你可是仙人了,和澹台灵犀那自甘堕落的贱人自是天壤之别,倒时还要靠你来提携澹台府哩!”红姨一想到此处,便与有荣焉。

    灭境凡人,皆以有仙缘为荣。有仙缘者,便能通过每十年一次托天城的甄选,一举登山,踏入仙门,从此平步青云,高人数等。

    “你,你怎么能这么姐姐?!”澹台蔓听到红姨骂澹台灵犀,不由辩驳。

    不过她的这股气也弱,毕竟被澹台灵犀院中之人压多时,她心中亦慢慢滋生了不为人知的怨怼。

    红姨毕竟年岁甚大,摸爬滚多年,如何看不出澹台蔓柔弱外表下,那口是心非的心思。她摸透了澹台蔓的想法,的话也正中了她的下怀,“姐,你还不知道吧?”

    “澹台灵犀在西苑藏着一个男人呢!”

    澹台蔓轻拍桌面,出声驳斥,“你乱什么话,心我让我娘赶你出去。”

    “我的好姐,老奴是亲眼所见啊。”红姨夸张地比划,似模似样道,“那娘皮青桃,还抱了姑爷以前的衣服给那男人穿哩,您猜,她们要做什么?!”

    红姨得意洋洋地看着澹台蔓的表情,不出她所料,澹台蔓一点点握紧了拳头,手指掐在指肉里,“红姨,你的可是真?”

    “亲眼所见,比真金还真啊!”

    “澹台灵犀不知从城东那难民营里扒拉出的什么男人养着的,啧,就这还想继续嫁给姑爷,好扒拉着姑爷一起登山做神仙呢?她配吗,这个偷汉子的贼妇,还高门大户家的姐呢。”

    “只有蔓蔓姐您呀,才配得上贺姑爷的正妻之位呀……”

    澹台蔓咬着唇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底生出了某种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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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寻真,你叫季寻真是吧?”门外传来越不惊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有本事把药卖给公孔雀,没本事开门是吧?”越不惊堵在永夜天狱边境的一家客栈房间门口,四周围满了侍卫,房客们都躲得要多远有多远,谁都不敢惹这煞神。

    “你话啊,你没本事开门,连话的本事都没了吗?”越不惊眉头蹙成一团,使劲敲门。

    他从到大日天日地娇生惯养,要什么得不到,却不想在这事情上败得彻彻底底。

    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季寻真躲在公孔雀给她垫钱支付的天字号客房里,把刚刚从公孔雀那里交易来的仙品奇珍颠来倒去地数了好几遍,一个尾生火石、一个宛珠盒,一个无颜面具,还有附赠的一大袋符玉和一个储物玉戒指。

    【季……寻真,外面那人快把你骂死了,你不回吗?】天道别别扭扭的,它被欺负哭没多久,对方还没跟它道歉,它坚决不原谅!

    “就这程度叫骂死?”季寻真舔了舔手指,又把符玉数了一遍,“骂人的时候,一般就是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时候,这一看别聚气了,漏气还差不多。”

    “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没点新意。”

    作者有话:

    季寻真:殿下,你骂人的词汇可真不行。

    依旧二十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