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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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一路走走停停,经历了盗匪、饥饿、瘟疫,历时两年多才走到了津阳道。

    不断有人中途离开,不断有人沿途定居,到津阳道之时,只剩下女人,和稍大的儿子武了。

    女人患了疟疾,本不严重,又交杂感染了津阳独有的一种流行病,很快就不行了。

    他们栖身在城外的破败茅草屋里,原来母子二人还依偎着畅想过未来勤劳、贫苦却满足的生活,然而一切,好似成了泡影。

    武人,替人洗衣服,手洗得皮都烂完了,才攒够了钱,延请了城里的大夫。

    大夫抓了药,这病不难治,只是需要一味药,名叫黄岳子。

    这是只在津阳道千绝山附近才长的一种植物,只在春夏才开花,新鲜花蕊便是那味药。开时漫山遍野都是,只是如今已经入秋了,只在部分药房的后花园里或许还有培植。

    “大夫,您家药房,有吗?”武忐忑问道。

    “没啦,太守家的千金也感染了,我家的药全被他家下人收走了。”大夫安慰他,“子你且宽心,黄岑子命贱,到处都能买到。”

    武闻言,腼腆地笑了,连连言谢。

    可事不遂人愿,武跑遍了整个津阳城的药店,那些药店私藏的黄岳子竟都被太守府收走。

    开始一两家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气,下一家一定有。

    行至中途,他已面目苍白。

    直至最后一家走完,的孩子连路也走不稳了。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他一路听,才找到了津阳道太守府。

    这是他见过最气派的高门大院,漆红的广亮大门有他三十个人那么宽,门口两座石狮子惟妙惟肖。

    他摸了一把自己怀里的几枚铜板,颤着脚走上了台阶。

    “哪里来的脏乞丐,来太守府门口行乞!”那看门的皂吏见了,大呵过来。

    武弱声弱气道,“的不是乞丐,的想买药,买黄岳子给的娘亲。”

    “求求门房大人,替的通报大姐房里的一声可好……”他从未跪过人,却连连作揖,卑微到了尘土里。

    那门房只以为这乞丐来要钱碰瓷,哪里肯听他了什么,狠起一脚把孩踹了个老远。

    那一脚正中心窝,武大痛,趴在地上当即吐了一口血。

    他挣扎了几下,蜷曲着四肢爬起来,他不能倒下去,阿娘还等着他的药呢。

    他走不动了,只能爬过去,嘴角挂着讨好的笑,“门房大人,我真的……有钱,我不是乞丐……我阿娘病了,救命的药都被大姐房里人买走了……”

    “我只想……”话还没完,在坚硬的皂靴无情地碾过他满是烂皮的手指,“啊啊啊……我……我只想买点药……救救我娘亲……”

    ………………

    月亮好大,孤独地悬挂夜空,女人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望着草屋外的那轮明月,“武,你怎么……不进来啊?

    她虚弱地叫唤他。

    “娘,我想在外面……看看月亮。”武慢慢地解释。

    他不敢让女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手指被碾得血肉模糊,肋骨估计也断了两根,脚一瘸一拐,连挣的买药钱……也被那门房给抢走了……

    他不敢哭,也不敢喊一声疼,连他也倒下去,那阿娘还怎么办?

    …………………………

    第二日天没亮,坚强的男孩子给昏迷的娘亲掖好被子,又出去了。

    他是爬着进的城,爬得膝盖也磨破了,蹲在太守府偏门,等着有人来倒药渣。

    也是上天怜悯他,他蹲的这个偏门,恰好靠近大姐澹台灵犀的院子。有下人端了一大盆药渣,倾倒在门外的臭水沟里。

    他待那人走了,跳进臭水沟里,一点一点地掏。

    那药渣真多啊,明明大夫过,仅仅一钱新鲜的黄岳花蕊,就能够救一人的命。可那仆人一倒就是五六斤的药渣,澹台家的大姐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儿啊,救一个人要用到救几千上万人命的药。

    可药渣是药渣,药是药,黄岳子的药性只有新鲜的花蕊才发挥,无论武兜回多少药渣,也阻挡不了娘亲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断了气息。

    娘走的时候,是夜里,外面依旧挂着冰凉的月亮。。

    “武……”她干枯的手握住武,那张横亘巨大疤痕的脸颊依稀能看得出旧时的清容,“以后,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不……武还不能……还不能……”男孩红着眼睛摇头。

    他不明白,明明前几日大夫还阿娘的病不严重,只要找到了那味药……那味药……就有救的啊……

    “情……情字害人,娘……被害了一辈子……”那干枯的手,猛地紧握住武,“你是要回天上的,回上清界,回孤灯宫。”

    “答应娘,一生一世都不要……不要耽于情爱,它会害死你。”

    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武连忙点头,“我答应娘,我答应娘!”

    女人这才放心下来,她艰难地呼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那月亮,口中喃喃念道:“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她魔怔住了一般,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轮月亮,“夫人……花蓉夫人……”

    “夫人啊……雁绾后悔了……”

    “孤灯宫……还……回得去吗?”

    完最后一句话,她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躺倒在武的怀中,渐渐地……失去了气息。

    武不相信女人死了,他心心地抱着她,直至天亮……日照……又黄昏,女人的身体僵硬不堪,的手上起了大块大块的尸斑,的男孩再也忍耐不住,扑在母亲的身上——

    泣不成声。

    埋了母亲后,武仿佛失去了生的希望。他漫无目的地在津阳城游荡,艰难爬行,如同一个真正的乞儿。不知不觉,来到了太守府偏门。

    只见一仆人扛着大袋大袋的东西,丢进了臭水沟。仆人走后,武凑过去看,那麻布口袋散开——

    一簇簇尚还新鲜的黄岳子花,涌了出来,上面的花蕊还是……新鲜的。

    只是大姐的病好了,这些命贱的药,也没用了……

    武看着那药,绝望的眼神里逐渐灌满恨意,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要杀了那些人,他要杀了那个大姐,他要让他们的亲人也尝到痛失世界的痛苦。

    一日又一日过去了,他潜伏在太守府门口的角落里,他的双腿都溃烂了,引来蚊蝇叮咬,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终于有一日,太守府久病初愈的大姐闹着要出游,太守把澹台灵犀看作心肝,派了一个护卫队作陪。

    那轿子出来之时,姑娘兴奋地拉开帘子朝外望去,擦眼间,武看见了她。

    他浑身血液倒流,他恨那个女孩,他恨那个女孩!

    锥心刺骨,万劫不复地恨!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戒指,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阿娘告诉他,护身银龙可斩万物,却万万不能对人类使用。

    他要违背阿娘的心愿了,他捧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心,只要杀了她和那些坏侍从,他也去死,他和他们同归于尽,这样也算偿了这份罪孽了。

    侍从发现了肮脏恶臭的他,示意门房上前驱赶,不要脏了姐的眼睛。

    那门房眼见男孩手中的银戒,心中歹心一起,上前抓起武,就他鬼鬼祟祟行偷窃之事,张手就抠他手中的戒指。

    武惊惶,随后怒从心起,这狗官与他的狗们都该死。

    正当他催动护身银龙,算贯穿那门房身体之时,一个声音如黄钟大吕从天而降。

    “你在欺压这孩子?”

    房门瞬间怂了,回过头来,见那盔甲上的纹饰,心知此人他惹不起,“军爷哪里的话啊,分明是这贼偷了人东西,军爷快跟人一道将他扭送官府!”

    武蠕动嘴唇,想要解释,可转念又想,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谁又在乎一个乞儿的命呢。

    谁知那人竟凭着自己一身蛮力,抡起手臂,一把抓过门房肩膀,狠狠掷到地上,“骗老子,老子盯着你很久了。”

    秋日的阳光,很少有这样烈的,武就在这热烈的阳光下,看见了那个男人。

    肌肉虬劲,高大威猛,像老鹰捉鸡一般,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抱到手臂上。

    “子,就你一个人?”那人的轮廓好似被镀了一层金边。

    “娘死了……被他们……”武破罐子破摔地以恨然的眼神,注视那远远走出的队伍,“害死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的,这个好不容易对自己释出善意的男人,一定是他们一伙的。他这时候,应该一些好听的假话,去讨好眼前这个人。

    可他偏偏不愿意,他宁愿死,也不想去讨厌和这座府邸沾了一点边的人。

    没想到那男人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子,这话可不能再这里。”

    武满心以为,男人听了那话,会将他扭送给太守府的人,不想,他却跟同僚了个招呼,抱着男孩径直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老子姓贺,名川。”眼见大夫替武刮去烂肉,这个男孩隐忍着一声不吭,待大夫走了,男人开口道。

    “武。”武睡在床上,他手轻轻地握住被角,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睡过这样好的床。

    贺川眉毛动了动,“我……我以前也有个儿子,叫武。”

    武抬起头,又听到贺川道,

    “后来,他病死了。”

    ……………………………………………………………………………………

    武待在了医馆养伤,每当药费不够了,贺川都会从军营寄钱过来。

    在这里,他的伤势渐渐好了,甚至皮包骨的身子开了长了一点点的肉。

    每到休沐,贺川都会来看武,他每次都喊武‘子’,武闷闷地从不叫他,他也不甚在意。

    那一日贺川写信来,让武到城外军营,送一床被子过来。

    武心知,贺川担心他太过孤僻,有意给他布置了一些的任务。当他抱着被来到军营,碰到了许多友善的府兵们,他的嘴角开始挂上的笑意。

    可这时候,一个声音,碎了这一切——

    “喂,你是谁呀?”

    “喂喂,你怎么不话呀?”

    “喂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呀?”

    女孩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孩,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大着胆子笑语盈盈地问他。

    武的手死死地抓着棉被,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控制着那股想要把她杀掉的那股冲动。

    他认出了她,她是那个太守狗官的女儿,那个间接害死阿娘的女孩,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那张掀开轿帘,向外探出的脸。

    不行……不行……不能给贺川惹麻烦……

    “滚!!!”他喉咙嘶吼,朝她吐了口唾沫。

    …………………………………………………………

    同样的场景,换一个角度,竟会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季寻真沉默着,所有人都沉默着。

    她以前不懂贺星洲,不懂他的反复无常,甚至有时还觉得他是否对澹台灵犀太过无情。而如今,她不会再置喙一句话,她想跟着男孩,看完他短短的一生。

    作者有话:

    从武的视角,就能完全明白武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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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日常向,轻松,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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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本文是星际时代,纯属虚构,现实中不要吃野味,不要捕杀珍稀野生动物;文中危险生物泛滥成灾,虫族侵蚀人类生态,符合星际法律可以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