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遇险
武被那姓胡的佰长得奄奄一息,他只听到那女孩的哀求,但他一点也不想认输。
意识快要脱离身体的前一刻,他在血色中,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父亲一样……伟岸的身影……
伴随着那一声诧异又威严的——
“武!”
武彻底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中,武一次次醒来,又昏睡过去,恍惚中,他看到贺川正一刻不停地守在自己身旁。
还有……那个他一点也不想看见的女孩。
她怎么不走啊……她怎么还不走啊……他心中催促着那女孩快点走,可那女孩,任凭随从百般催促,也只怔怔拉着他的手,嘴唇翕动地跟他对不起。
而后贺川被上峰召见,只剩下那女孩独自守着他,直至夜幕降临,有人将她强硬抱走,她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拉他的手。
深夜,武彻底苏醒了,他额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他看向重新回到床边的贺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令人安心的味道。
“武,你也看到了,她不是真正的恶人。”须臾,贺川开口。
武没有话,他孤寂地独坐在床上。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不能全然无辜,只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武还是没有话,他抱着双脚,羽睫翕合,烛台滴泪。
他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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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儿子。”武养伤期间,军营的兵蛋子们都喊武为贺子,武是贺川的儿子。
贺川亲口承认的,武是从乡下来找他的儿子。
“我娘,不能轻易认人当爹,我这辈子只是阿娘的儿子。”武雪白的脸蛋,一脸严肃。
贺川这兵痞子直想笑,“老子已经认了你这儿子,你咋办。”
“反正不行。”武固执。
“你有爹吗?”贺川问。
“没有,只有娘。”
“这不就好了,你还便宜得一个爹呢,还不乐意?”贺川反问。
武咬着牙不话。
“算了算了,不为难孩子了,人前你勉勉强强不要反驳,人后……你就叫我川叔吧……”贺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武伤好之后,贺川让他住到了一个巷里的房子里。
那是贺川自己的家,只是他常年从军,又鳏寡一人,屋里布满了灰尘。
武勤快地把屋子扫了个干净,墙壁重新漆过,连屋顶也是自己爬上去补的瓦片。他甚至添置了一个大大的锅炉,穿戴成市井贩的模样,腰系汤布,头裹软巾,足蹬麻鞋,烙了肉饼担去街上卖。
他有手艺,本想和娘亲一道好好在津阳城里某个生活,可到头来,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的一人。
不想当日的肉饼还没卖到一半,他就被贺川手下的兵蛋子给卖了。
那人见武当街卖饼,急忙告诉了贺川,贺川赶来,二话不把武的摊子给掀了。
“我贺川的儿子,只配当一辈子当个卖饼的商贩吗?”
贺川提了束脩,拎着武进了里巷最深处的书塾。
这是武第一次读上书,自,娘亲就在黄土里教他认字,自此之前,他只见过黄土地上写的字,从未见过书简里,刻下的字……
他无比刻苦,成了书塾里最后一个进,却次次拿头榜的孩子。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叫做翘翘的恼人女孩,次次都来扰他清净。
“武,我会翻墙啦,以后我经常来找你。”
嘭,武赶紧关了门,他怕自己忍不住揍她。
“武武,你喜欢吃梨花酥吗?”
“武,你在读书呀,要不要我教你背这一段呀,我可会背了。”
“武,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书?”
每一次,武都将她拒之门外。
有一次,她忍着红红的眼睛,心翼翼地问他,“武,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很久很久,武都没回答她。
门外渐渐的……没有声音了,武抵着门,看向家里生着火的灶台,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不会来了。
武靠着门,盯着灶火哔啵地响,心里也哔哔啵啵地响,是一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武想阻止,可那声音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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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难过,冬雪的降临给远赴边境作战的将士们带来了不好的运气。
远方传来的消息,是贺川所领的军队在战场上莫名消失了,有人他是临阵脱逃,有人他是为南朝所囚,监军大人气急,放言要严惩于他。
这个消息攫住了武的心,他当即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雇了马车就往南边赶。
到达军营之后,贺川的部下将他藏到了做饭的伙房。
每一日都有一批又一批残肢断臂的士兵被运了回来,每一天都有大量的死亡发生,可每一日,监军大人的帐篷里都歌舞不休,饶是见惯了世事炎凉的武,也不禁内心冰凉。
一天天过去了,贺川始终没有消息。
武日夜不安,煎熬不已。一夕之间,似乎老天爷把赐给他的所有,又收了回去。
他开始懊悔,贺川一直想要他喊的那个称呼,他始终害羞没有出口。
其实在武心中,他早就在那个位置上了,不是么?
终有一日,一个兵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贺川了。
只是……只是什么……士兵嘴巴张合,老实的脸上露出难色……他不出口……
武还戴着做饭用的汤布,他连取也不顾取,羽箭一般冲了出去,只见远处有两个士兵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他喉头嘶哑,再也不管不顾,“爹!”
他跑了过去,一把扑到贺川身上,“爹,爹!!醒醒!”
他好似把这一年多没叫的称呼,一次性全部补回来。
贺川被他嚷醒了,他勉强睁开眼,微微挪动嘴唇,“武……我没本事当你爹了……”
“我……是个废人了……”
武坚定地摇了摇头,“爹……以后武养你啊,咱们可以卖饼,武可以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
武又哭了,他真好哭。
可是只要爹能活下来,他愿意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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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冬天真冷啊,贺川被夺了军衔,赶出军营。
他伤重难治,他们又没有积蓄。
武一个人挑水、砍柴、洗衣、作品,拼了命地赚钱养活贺川,就像贺川当年对他一般。
有一次他被人了,他偷偷动用了护身银龙,这一次不是要复仇了,他要守护。
守护他的家,他的父亲。
第二日,雪下得好大好大,贺川听到屋外有敲门声,呼唤武去开门。
武正炖了一锅汤,他将门开,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门槛下,放了两只布老虎,还有一瓶跌损伤药。
“是谁呀?”贺川歪在床上,瞧着武的神情。
武摩挲着老虎上歪歪斜斜“翘翘”两个字,灶火照得他的脸颊很认真,他一边把药涂在贺川身上,一边道,
“爹,我算……原谅她了……”
人……要向前看……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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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要养家,再也不能去书塾读书了,他算去参加仙门择选,带爹一起去登山。
更重要的是,娘死前嘱咐过他,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回到孤灯宫。
终于被接受的翘翘,日日陪伴他,卖饼也陪,练功也陪,那是武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越到择选临近,津阳城内,身负异能的术士便越多。
翘翘是阴寒之体,这种体质,是能吸引邪祟的。
武提醒翘翘,近来不要再出来,好好待在府中。而翘翘却觉得,这段时间,可能是武与她相处的最后时光了,不顾他的劝阻,依旧每日都来。
可有一日,翘翘还是出事了,两个乌衣术士抓住了她。
武赶来,以护身银龙为武器,正要将两妖降服之时,其中一只妖怪开口,“我等为孤灯宫花蓉夫人办事,劝你这不知死活的子,掂量掂量。”
那“花蓉夫人”四个字,令武怔愣当场。
两个乌衣术士趁此机会以漫天飞雪困住了他,武为救翘翘和她的丫鬟,终是害了大病。
直至择选大会结束,他也没能从病床中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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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翘翘的回忆里,这一段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被完全跳过的。
但若是跟随武的记忆,这一段,却被保留了下来。
季寻真顺利跳到了这段时间区域内,利用无颜面具,反复跟随翘翘与武两人,想要看到这段,被翘翘刻意跳过的故事。
一连过了半载,两人都相安无事,只是武再也不见翘翘,翘翘也被太守关在宅子里,没能再出来。
翘翘给武写的信,武一封也没看,全扔进了灶火里。
他自知不能怪罪翘翘,却不想再见到她。
若是她听从他的警告,他不会错失十年登山之期。他和他爹,必须在尘世中,再苦熬十年,贺川的病越发严重,他害怕贺川拖不起十年之久。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爹没能等到十年,甚至一年都没有等到。
半载之后,津阳城附近,乃至整个青州,频频出现少女离奇死亡的事件。
只是几座城相隔较远,津阳又是最后出事之地,城中少女倒还暂且安稳。
翘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要溜出去见武,武一日不回信,她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
这一日,她发现一直看守她,那名叫兰草的丫鬟,直愣愣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翘翘高兴极了,连忙趁机开门,跟在那名丫鬟后,伺机翻墙,想要出去。
可没想到,那丫鬟走路僵直,诡异至极。且刚到偏门,不过眨眼之间,那人竟凭空消失了。
翘翘吓死了,赶紧跑了回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第二日,那丫鬟完好无损地,像没事人一样地出现了。翘翘大为震惊,却发现,这丫鬟开始捂着腹部,常常在做事的时候哎哟叫疼。
隔了几日,兰草日日晚上消失,她越来越虚弱,身体叫疼的地方越来越多。
一日,兰草倒下了,再也没爬起来。
皂吏赶来抱起她时,只觉她体重比常人轻了很多。仵作切开她的肚皮,发现她的腹腔里竟空无一物,她的内脏,竟被不知什么人掏空了!
自此太守府内,人人自危。
可是没过多久,被关在房里的翘翘,发现另一个丫鬟红珠,开始夜半身体僵直地出门。
她顾不上许多,连忙上前拉住红珠。可红珠力气大得惊人,竟猛然拉住了她的手,拖住她往偏门的方向走。
翘翘挣脱不及,一晃眼间,与红珠一道,消失在了夜空中。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