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隔天中午,窦桃看见施翩吓了一跳。
她肤色本来就白,长发披散,眼下青黑,没精采地蹲在地上,看起来几个晚上没睡好。
这是干什么去了?
“又一晚没睡?”窦桃问。
施翩有气无力道:“比这更糟糕。”
施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像是被困在了那天早上,一次次看见少女的裙摆扬起,笑意绽放在她脸上,最后她停下来,面庞上出现茫然的神色,最后落荒而逃,连进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她吗?
施翩认不出来。
“做噩梦了。”施翩蔫巴巴道,“醒了就没睡着。”
她想这应该是她来的最后一个同学会,杀伤力实在太大,差点击溃她多年的努力。
窦桃见她脸色太差,硬把她拉上去补妆。
他们班的人别的没有,就是花样多,想出来一个校服合影。前阵子就去订了一中的校服,算中午婚宴的时候穿,按照毕业照的位置拍个合照,新郎新娘肯定是C位。
窦桃简单解释了两句:“从校服到婚纱,现在都流行这个。”
施翩:“……他们又不是高中同学。”
“我们配合就行了,拍个照的事。”窦桃不和她争辩。
到了房间,窦桃挑挑拣拣施翩那丁点化妆品,她高中就不画这么简单的妆了,这还是个天才画家。
她忍不住吐槽:“你这手只会在画布上画画?”
施翩不敢动,机械臂离她的脸蛋咫尺之遥。
“我又不是新娘子。”她声嘀咕。
窦桃翻了个白眼,她没见过哪个公主十八岁以后就没谈过恋爱,照施翩这个恋爱速度,结婚要等到天荒地老。
“你不是相亲吗,相得怎么样?”
到这个,施翩更无精采。
自从知道魏子灏没戏后,她奶奶和堂哥又在物色新人选,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
她摆摆手:“别提了。”
窦桃琢磨道:“把我哥介绍给你得了,你俩也算认识。”
窦桃有个亲哥,比她大两岁,玩乐队的,和施翩一样年少成名。但和施翩这样的学院派不同,他自离经叛道,没少和家里闹别扭,和窦桃关系倒是不错,每年送来的演唱会、音乐会门票多的塞不下。窦桃常分给他们,施翩也去听过他们的演唱会。
施翩:“……我其实不需要男朋友?”
窦桃想了想:“也是,他不靠谱。”
“你哥最近忙什么?”她随口问。
窦桃:“忙演唱会吧,忙完要歇一阵,灵感枯竭了。演唱会就在东川,回头我们一起去。”
施翩点点头。
“别动!”窦桃一拍她脑门。
施翩:“……”
窦桃理了一阵,抬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不错,她漂亮的公主又回来了。
收拾完施翩,窦桃又忧心起别的事。
“你睡眠这事。”她试探着地问,“我给你找个医生?”
施翩:“不用,我有医生。”
窦桃这下彻底不话了,只盼着这两位祖宗早点开。这一个个看得她心烦,一个上班天天见,一个下了班偶尔见,她都要焦虑了。
两人再下楼,正遇上他们班交份子钱,一眼望去,齐刷刷地换上了校服,在一众宾客中别提多显眼了。瞧瞧那些男生,肌肉线条都不行,女孩子们都赏心悦目,各个香香美美。
窦桃直叹气:“这一群人现在穿校服,不怎么合适。”
施翩哈欠:“可不是么,就没一个能……”
她止住话。
男生轻倚在栏杆侧,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袖,一手插在黑色运动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纯黑色的手机,冷白的指节灵活地敲动,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有人和他话,他微微侧过头。
下颔线条干净,颈间喉结弧度锋利。
窦桃顺着施翩的视线看过去,好家伙,这腿都快长到别人的腰了,那群人恨不得离陈寒丘十万八千里。
稍许,注意到她们的视线,他淡淡地看过来。
视线停住,停在施翩身上。
狭长的单眼皮盯着你,天生给人压迫感,偏他那双黑色眼睛里满是漠然,和人对视时总让人心惊。
窦桃曾在公司听过一句话,没事多干活,别和老大对视。
可她知道,陈寒丘曾经也有过有温度的眼神。施翩也知道。
陈寒丘微顿,放下手机,刚直起身,听到余攀喊:“桃子!羽毛!过来换衣服。”
他停住脚步,看着窦桃拉着施翩离开。
…
施翩换了校服出来,扯了扯在腿根下方的裙子。
和以前的长度不太一样,她居然还长高了。
女孩子的校服有两个款式,裤子和短裙都有。
这一次她们投票选了短裙,一样款式的蓝白上衣和深蓝色短裙,做了漂亮的褶子。
窦桃上下量她一眼,轻啧一声:“你这腿走出去,又是一阵口哨声。当年他们都想吹,没敢。”
施翩纳闷:“我那么凶?”
窦桃笑倒在她身上:“他们怕外国友人产生不好的印象。”
施翩:“……”
两人边话边往外走,推开更衣室的门,轻微的风扬起黑发,发梢拂过女孩子弯起的唇。
施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来往宾客,陌生的,熟悉的,无数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她天生是人群的焦点。
乌发雪肤,身形高挑,纤秾有致。
裙下双腿笔直雪白,皮肤莹润的光泽令人错觉她走在阳光里。
余攀忍不住道:“我永远忘不了见羽毛的第一面,那个金发绝了,唉,黑发也漂亮。”
他至今觉得施翩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学神,你第一眼看羽毛什么感觉啊?”他忍不住问。
陈寒丘眸光淡淡地看着施翩,平静地应:“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应该保持距离。”
这是他见施翩第一眼时的感觉。
杨成杰闻言,在一边扯了扯余攀。
余攀苦恼地挠挠头,这几年陈寒丘上升的太快,从出国到创业,再到创办Proboto科技,在新兴领域名声大噪。他总忘记高中时,他是一无所有的穷少年,和施翩这样的公主,有着云泥之别。
-
施翩两人交完份子钱,去二楼餐厅吃点东西垫肚子。
一进门,撞见傅晴几人,窦桃刚想避开,却见傅晴端着果盘走来,对施翩道:“今天水果还挺新鲜。”
施翩:“行,那吃点。”
窦桃:“……”
傅晴姐妹:“……”
这两人怎么回事,哪次见面不是火花四溅的,今天居然能和颜悦色地话,看着还无比自然。
施翩直接拉着窦桃过去,窦桃无处发挥,浑身不适。
刚坐下,她忍不住问:“你和傅晴怎么回事?”
施翩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最后在窦桃的威逼利诱下,施翩严肃道:“昨天深夜我对傅晴同志进行了深刻的教育,她已经洗心革面,不再一头撞死在那座冰山身上。”
窦桃:“……”
“她放弃陈寒丘了?”她颇觉不可思议。
施翩撇撇嘴:“差不多吧,她人还行,就是脑子转不过弯。”
窦桃欲言又止,这怜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另一侧,傅晴的姐妹们也在问同一件事。
对此,傅晴托着腮,笑吟吟道:“我忽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比陈寒丘可爱。”
“……”姐妹们面面相觑。
几人吃水果垫了垫肚子,群里喊她们去沙滩上拍照。
到电梯门口,两人谦让起来。
施翩一看傅晴:“你不进啊?”
“你先。”傅晴抬抬下巴。
施翩径直走进去,不管其余人面色古怪。
电梯门关上,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东川十大杰出青年的事,他们俩的组合专业性都不怎么搭,尤其是傅晴和魏子灏。
法律和新能源,碰在一起感觉没什么好事。
傅晴:“其实我们俩专业挺搭,他们俩也搭。”
施翩挑眉:“怎么,你想好我们的合作方案了?”
到专业,傅晴立即进入状态,一副我什么都考虑过了的模样。两人边边往外走,施翩戴帽子,傅晴顺手撑起伞,两人挤在伞下,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就差手挽手了。
被丢下的窦桃:“……”
被丢下的姐妹:“……”
施翩和傅晴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当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沙滩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余攀咽了咽口水,慌忙去扯陈寒丘。
傅晴扫了眼沙滩,一指休息处:“我记得你紫外线过敏?去那儿等。”
施翩点点头。
傅晴边走边道:“用绘画形式表达法条我很早就想过,考虑到普适性,你可以画简单点。”
施翩不满:“我可不画儿童画。”
傅晴:“不用那么简单……”
两个人着,从陈寒丘身边经过,谁都没看他一眼,沉浸在对话中,听起来像是要一本正经地合作个大项目,丝毫没意识到刚刚经过了施翩的队友。
陈寒丘:“?”
余攀:“……”
杨成杰:“……”
余攀忍不住道:“我没睡醒啊?”
杨成杰:“变天了,老大跌落神坛了。”
走到阴影处,傅晴用余光看了眼陈寒丘,问:“你现在对他什么想法?他看起来一厢情愿。”
施翩困倦地耷着脑袋,随口道:“你误会了,他也没这个意思。”
傅晴:“……”
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傅晴看着施翩,心公主过去六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在感情方面还不如陈寒丘,这也太迟钝了。
聊了一阵,新娘新郎出来了。
新娘面容娇美,纯白色的婚纱在阳光下耀眼如钻石,新郎周涵笑得一脸羞赧,眼神久久落在新娘身上。
这样的场景,看得人十分眼热。
“羽毛!出来拍照了!”余攀朝她挥手。
施翩认命地走出阴影,迎接这要命的太阳。
人群中有人喊:“按照毕业照的位置排,我来报名字,第一排……”
位置变换,一时间人群错乱。
灼热的阳光照下来,海浪声冲刷着耳廓。
施翩蹲在余攀的影子里,无聊地用手划着沙子,令人眩晕的热潮里,有人在话,公主没拍毕业照。
她停下来,手指陷在柔软的沙子里。
她没拍毕业照啊……
施翩想起来了,在那之前她从学校逃走了。
“学神!你也没拍毕业照,你站余攀边上?”那人又喊。
有人起哄:“让学神和公主站一块儿得了!24时时限还有最后一时,停在这里很圆满。”
他们笑着这个主意好。
施翩顿住,下意识去找陈寒丘。
视线没晃过半圈,身侧落下一道影子,他的影子覆盖了余攀的,静静地笼罩在她身上。
“我和余攀站。”他轻淡的嗓音飘进海风里。
施翩拍了拍掌心的沙子,起身去找窦桃。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没过一句话,某种古怪的气氛咋他们之间僵持着,没人先开口破。
这正和她的心意,施翩想。
银白色的沙滩上,一群年轻人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对着镜头扬起笑容,仿佛时光又将他们带回了从前。
-
拍完照,施翩火速戴上帽子和墨镜。
她撑起伞,看了眼留在沙滩上拍照的男男女女,对窦桃道:“我回去吃个药,出来忘了。”
着,她飞快蹿上观景车,溜走了。
施翩回到房间,吃了抗过敏药,看着床脚整理好的行李箱发呆,一时间不想吃午餐了,想直接回去。
她给于湛冬和窦桃发了条消息,拉着行李箱出门。
房间四面围墙,压得她喘不过气。
…
楼下,婚宴厅热闹非比寻常。
女方家是东川市的名门望族,来了不少本地权贵,圈子里热议的话题来去就那么几个,今年却有点不一样的。
起因是起新郎周涵的高中同学。
酒桌间有人谈起施家,施文翰今天没到场,礼到了,知情人偶然提起施家公主回国了,当年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这个话题一开头就止不住,近来东川的青年才俊们可都蠢蠢欲动,施家在为公主选相亲对象的事都传开了。
正着,一群年轻男女进了宴厅。
他们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异常显眼。
有人无意间一瞥,酒杯停住,问旁人:“那是Proboto科技的陈寒丘?他也是男方的同学?”
“真是,平时见不到的人在这儿见到了。”
陈寒丘近年风头虽盛,他本人却低调异常,公司大多数事都由谭融出面,多少人约他约不到。有今天这个机会,这群人精当然不会放过,这可是全球未来的发展方向。
一眨眼,陈寒丘他们桌围满了人。
窦桃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拉着他们往边上坐,一块儿看热闹。
杨成杰感叹:“老大在,别人都看不到我。”
余攀:“你站得不够高!”
杨成杰:“高处不胜寒,你懂不懂啊?”
余攀得意道:“我挺胜寒啊,区区两米一。”
窦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三人凑在一起嗑瓜子看戏,直到施翩发来短信。
窦桃一愣,盯着屏幕看了一阵,抬头看了眼被人群包围的陈寒丘,忽然起身朝他们走去。
陈寒丘接了不少烟,两杯酒下肚,看起来一时间难以脱身。
但这对窦桃来,只是事。
余攀和杨成杰忽然一脸惊恐,她又要来了!
两人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窦桃高高举起机械臂,灵活往人群中一伸,漆黑冷酷的仿生臂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不自觉让开位置,正算开口询问,忽然,机械骨骼咔咔两声响,机械声停止,手臂顿时无力朝下坠去,哐叽一下,宕机了。
“……”
一阵沉默。
有人忍不住问:“姑娘,你这是……”
“骨折。”窦桃面不改色地,“老大,给我更新下系统。”
陈寒丘一顿,对众人道:“抱歉,我先去处理下手。”
“……”这也没人敢拦,人姑娘都骨折了。
窦桃见人群散开,趁机道:“我们公司的新科技,今年还在测试阶段,明年将全面进入市场,欢迎各位来Proboto科技咨询。”
着,分发起名片来。
陈寒丘:“……”
如果没记错,窦桃是技术部的,不是市场部。
发完名片,两人往宴厅外走。
陈寒丘:“你随身带着名片?”
窦桃吐槽道:“谭哥每天在群里发短信提醒我,不能错过这么一个扩充市场的大好机会。”
陈寒丘:“……”
走出宴厅,僻静处。
陈寒丘停下来,看了眼时间,问:“施翩的事?”
除了施翩的事,窦桃不会刻意断他们。
窦桃直接重启机械臂,几声转动,运转恢复如常,她把短信给陈寒丘看,:“羽毛,她不吃饭了直接回去。”
窦桃思来想去,今天施翩的异常一定和陈寒丘有关。昨天那个24时假装情侣,两人不受影响才有鬼。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算把问题丢给陈寒丘。
她道:“老大,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从来都是解决问题的人。”
陈寒丘低头看着短信,半晌,抬眼问:“她在哪儿?”
-
景观花园内,施翩躲在阴影下,等着观景车来接。
从酒店到码头太久,她不想顶着大太阳走路。
咸湿的海风吹过来,施翩无聊地晃着腿。
从昨晚到现在,她没想好怎么面对陈寒丘。他们之间重新建立起的脆弱的关系,在昨晚被破,避而不见的毕业那天发生的事,冷冰冰地在面前展开,谁都逃不过去。
六年了啊,施翩想。
原来过去那么久了。
“施翩。”
又一次,她听到他喊她的名字。
施翩没抬头,脚尖划着地面的砖纹,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是什么时候?”
陈寒丘注视着她,她穿着校服,和以前一样。
这个距离,他能看见女孩子鼻尖微湿的汗意,因晒太阳发红的脸颊。
浅淡的红色在她脸上很显眼。
巧的鼻尖泛着红,眼尾和脸颊晕染烟霞,像是哭了。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也是这样。
那年初夏,他去办公室找熊相国。
进门便看到熊相国在和一个女孩子话,她站在阳光里,漂亮的五官和一头金发,似乎在发光。
熊相国的位置靠窗,他站着没过去。
午后安静,办公室人很少,风扇投入地摇着头,本该认真听老师话的少女却心不在焉。
她在看地上的光影,脚尖悄悄描摹线条。
雪白的腿从他眼前晃过,陈寒丘移开视线。
两人的谈话声传到他耳朵里。
“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啊?”熊相国和蔼地问。
由于春游时,施翩表现出学中文进步巨大,她道:“还不错,就是有一个同学不怎么好相处,他不理我。”
熊相国脸色一肃:“是哪个同学?”
施翩:“就坐我后面,叫陈寒丘。”
陈寒丘:“……”
熊相国:“……”
熊相国斟酌着道:“这位同学话比较少,性格比较冷淡。”
施翩点头:“确实,他还……”
“……”陈寒丘在施翩出其他话之前,上前断他们,“老师,比赛的报名表我填完了。”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朝他看来。
陈寒丘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睛,忽然怔住了。
她鼻尖红红的,脸颊也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了。她刚刚……是哭了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看得更仔细。
她的脖子上有红色的疹子,一点一点,像是过敏了。
“施翩。”他叫她的名字。
少年干净轻淡的嗓音,像风一样。
……
“你在办公室过敏,我以为……”
他止住话。
施翩抬头看他:“以为什么?”
陈寒丘对上她琥珀色的眼睛,轻声道:“以为我不理你,所以你哭了。我在想,是不是对你太不友好。”
施翩闻言,忽然笑了一下:“真自恋啊你,不愧是一中的骄傲。”
陈寒丘嗯了声:“当时我很自负。”
句极自大的话,陈寒丘不知道输是什么滋味。
到班级学校,大到市里省里乃至全国的比赛,他无往不利。他在期待的目光中长大,永远高昂着头颅,把所有人甩在身后。
后来家逢巨变,他依旧挺直背脊。
从那以后,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中,有了怜悯、同情等复杂情绪,他照单全收。
施翩问:“我提的三个要求,应该让你很为难。”
这样孤傲的天之骄子,却要天天来接送她上下学,不能和别的女孩子话,毕业时需要送她一束花。
陈寒丘抿着唇,唇线渐渐绷直。
半晌,他道:“不为难。”
“……是吗?”施翩自嘲一笑。
陈寒丘低下眼,看近在咫尺的她,酸涩感漫上来,他将手插进裤兜,缓缓攥紧了拳。
这阵情绪过于猛烈,他沉默的时间比往常久。
施翩失去耐心。
这时,酒店管家从室内出来,看了看这对穿着校服的男女,观景车到了。
施翩直起身,她戴上帽子,拉起箱子准备走。
经过陈寒丘时,余光扫到他清瘦的身形,她克制着移开视线,在两人即将交错的刹那,他忽然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握过她的帽子,牵过她指尖的手,强劲的力道圈着她,不许她再往前走半步。
“施翩。”他哑声喊。
施翩压着翻滚的情绪,抬起冰冷的面庞,不耐烦地看着面前堵着的人,问:“有意思吗?有话就。”
陈寒丘垂着眼,喉间干涩。
半晌,他低声:“我……没送你花。”
施翩怔怔的,手指发麻,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忽然,她鼻尖一酸,内心筑起的防线瞬间全线崩塌,她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失去力气,蜷成一团蹲在地上。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重重地往下坠。
她的眼泪掉得又快又急,地面顿时湿了一片。
施翩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朦胧的泪水里,她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又好像是,她曾留恋的,执着不肯放过的某样东西,终于离她远去。
她想,她的青春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
23.没送你花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