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五也在笑，他笑起来很纯澈干净，在外人看来，那是一种可以治愈心灵的笑容。

    “我们可不是一家人了呢。”

    他语调悠扬，带着五分散漫，五分嘲讽，衣袖擦着陆老三的衣摆而过，走远了。

    独留陆老三满是笑意的脸慢慢皲裂，凝视着陆老五离开的背影，将手中分家文书捏成团狠狠甩了出去。

    他本来是想撕碎的，奈何还抱着几本书，不想腾出手来，分家文书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反正不止写了一份，他这一份也就不是太重要。

    纸团在街道上滚了滚，便进了一个巷子。

    陆老三头也不回的朝着落雨书院方向而去。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尽数被不远处一辆马车内的人瞧进了眼底。

    看着陆承业气得七窍生烟，还要维持书生气度的模样，车内的人就觉得这家伙不简单。

    见他离开以后，朝外吩咐道，“去看看刚才那个书生扔了什么。”

    车夫应声，脚步飞快地跑了过去，将被扔掉的纸团捡了起来。

    重新到马车前，将纸团递到窗边。

    “姐，就是这个纸团，奴才不识字，您自己瞧瞧吧。”

    马车内，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将窗帘撩开，露出顾雅宁那张白玉无瑕的脸。

    接过纸团，她轻声，“走吧。”

    车夫连连应声，坐上车辕，轻喝一声，马车晃晃悠悠开始前行。

    顾雅宁靠坐在马车内，将那团揉得皱巴巴的纸张缓缓展开，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没有陆承业如何不孝，也没有诋毁他。

    只写了家里屋子是重新起的，日子艰难，无法再供他读书，所以把他分出去，反正他有束脩，有月钱，还有岳家，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顾雅宁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唯一能看出来的约莫是陆承业应当是个吃软饭的。

    联想起刚才两人暗流涌动的场景，她觉得，陆承业应当是被家里嫌弃了，所以被分了出来。

    不过，陆承业应当是成婚了的，她一直没见过陆承业的妻子，也没见过对方岳家，没道理岳家不在身边，妻子也不在吧？

    想了想，她朝外道，“冯叔，一会儿你回去了，让我二哥派人去查查我们落雨书院那个陆承业，陆老师的事情。”

    完以后，她又觉得不妥，落雨书院是女子书院，院长不可能不去查男先生的底细，于是补充道，“越仔细越好，最好是去他出生地瞧瞧。”

    “哎，姐放心，奴才记住了。”

    车夫虽不明白自家姐查这个陆老师做什么，但是姐在落雨书院念书，凡事心些总是没错的。

    …

    衙门口。

    陆老五提着两罐酒，还有两只烧鸡，送给许文两个看门的差役，略带歉意，“昨日好了要请两位大哥吃饭的，县令大人太热情，弟就留下了蹭了一顿饭。

    将两位哥哥忘了，今日要提前回去，便给二位哥哥送点吃的，心意，还请莫要嫌弃。”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似乎在为昨日出口却没做到的事情而内疚自责。

    也在为二人久等了而自责。

    许大哥和文大哥两个差役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一丝诧异，他们压根没把对方请吃饭的事情放心上。

    毕竟不是太熟悉，很多人请吃饭之类的都是客套话。

    来衙门办事的人那么多，真的会请他们两个差役吃饭喝茶的少之甚少。

    没成想这个少年郎竟然记到了今日，还带着酒和烧鸡过来，那满脸赧然的羞愧表情，把二人都看傻了。

    心中不断夸赞，多好的一个少年郎啊，多实诚啊，又懂礼数，简直世间少有，要不是自家闺女年纪，文大哥都想将闺女给陆老五了。

    文大哥：“兄弟你也太客气了，使不得使不得，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我们也好一口酒，烧鸡就带回去吧，我瞧着你穿的也不好，不要整这些虚礼，你这个兄弟，我们两个认定了。”

    许大哥：“文大哥得对，瞧瞧你瘦的，自己好好补补，这酒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烧鸡带回去，听话。”

    二人都摆出兄长的架势，让老五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他都已经二十了，咋两人话的语气还跟哄孩似的？

    三人话间，顾雅宁的马车已经到了县衙门口，见没有程文茵等在阶梯下的身影，她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许大哥忙上前拱手，“顾姐来了，文茵妹子应当还没起呢，您是要进去叫她，还是在这等等？”

    顾雅宁本想进去找程文茵的，结果在衙门口又看到了陆老五，二人目光对视，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点点头，算是了招呼。

    毕竟男女有别。

    思维转了转，要进门的顾雅宁停住了脚步，朝许大哥笑了笑，“我在此等等文茵就好。”

    而后把目光落在陆老五身上，试探的喊了声，“陆公子？”

    陆老五疑惑了一瞬，心，这姑娘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后想起了程文茵昨日陆承业是她的老师，又四分像的事情，顿时明白了。

    朝着顾雅宁施了一礼，“顾姐。”

    顾雅宁低头看了眼胸前那醒目的名字，了然的笑了笑，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

    瞄准了一个已经摆上摊的馄饨摊子，，“可否借一步话？”

    若是能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那就不用派人去查了，查探消息是需要等的，有时候也不会太准确。

    凭陆承业和眼前这人那不欢而散的情况来看，问出有用的消息应当不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陆老五疑惑了一瞬，不明白一个姑娘和自己有什么可谈的。

    还是点点头，将手中的烧鸡往两位差役手中一塞，，“二位哥哥收下吧，下次我来县城的时候可要你们请我吃饭了。”

    许大哥和文大哥有啥办法？话都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只得应声，“成，等你下次过来，我们请你吃饭！”

    “到时候别推辞啊你子。”

    陆老五笑着摆手，“一定一定。”

    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和顾雅宁一前一后的来到一个馄饨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