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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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方家可是八竿子不着的关系,不可能开口就问,丫头,你家里活计还不是都是你干的?你爹娘是不是你了?

    拿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乡邻都算不上,还是拐点弯吧。

    方云挥着木槌在脏衣裳上,听见问话,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婶子,我洗衣做饭插秧种地都会啊。”

    “平时家里的活计都是我在干,娘,这样就能嫁个好人家,好人家都喜欢能干的。”

    她声音虽然轻快,眼底那让人瞧不真切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多干活就能嫁个好人家,娘是,多干活就能抹平她的罪恶。

    她一开始不明白自己没做错什么,哪来的罪恶可言?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娘怀着她的时候,被一个路过此地,前来化缘的老僧瞧见了。

    老僧穿着稍显破旧的袈裟,留着花白的胡子,长长的眉毛,颇有一股子得道高僧才有的气度。

    他见到方母的时候瞧了其肚子一眼,便,“施主这是怀了双胎,其中一个乃是旺夫旺家的富贵命,你若好好待她,定然能富贵不愁。”

    方母当时还未显怀,想着没来葵水,去找大夫瞧瞧是不是怀上了,刚出门便被一个瞧着就很唬人的老僧的一愣一愣的。

    她摸着肚子,心,双胎啊,都能怀双胎的都是大福气之人,她觉得自己就是如此,因此,巴巴的问,“大师,另一个呢?”

    老僧本不想回答她,他虽是六根清净之人,却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很多人对于僧人的话都是奉若神明。

    若他出来不定这个妇人就会在生孩子的时候做点什么,是以,他转身便走,没有任何停留。

    方母知道对方是来化缘的,这样的僧人不少,却没一个是年纪这么大的,大部分一问三不知。

    但是农家人哪怕再穷也会给来化缘的僧人吃食,应当是所谓的积德吧···

    能遇到老僧很不容易,方母忙从家里拿了几个红薯,追了上去,一直问,最后老僧被她扰的烦了。

    沉吟了一会儿,才,“另一个投胎转世之时,约莫是与灾星擦肩而过。身上染了一些灾气,也就是你们常的会克家里人,不过,这灾气会慢慢消散的,更何况另一个富贵命的娃娃会压制她,施主不用担心。”

    老僧完,再也不顾方母的阻拦,走得飞快,但他并未双胎之中谁是富贵命,谁染了灾气。

    他虽能窥得一丝天机,也不是想算就能算的,若非要算出来,也得二人的生辰八字,再不济,瞧见两个生出来的娃娃也行。

    但是那时候方母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没显怀呢,能算什么玩意?

    方母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方父和自己的大儿子,一家人犯了难,方父,“要不咱们去寺庙里烧个香问问?”

    “问什么问?咱们这寺庙哪有安国寺好啊?烧香可以,问就算了吧。”

    方母是去过寺庙的,自然之道不咋地,反正富贵命是旺夫旺家的,到时候生下来,仔细瞧瞧就知道了。

    于是,第二日去看大夫,大夫怀孕了,再到生产真的生下了双胎的时候,一家人对于这事已经信了七成。

    方蝶和方云出生以后,一家人时不时就盯着二人瞧,除了发现两人长得像,别的真没瞧出来。

    但方母对待两个娃娃还是一视同仁的,因为分不清到底谁好谁坏,吃的不差,两个娃娃一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能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了。

    然后这天发生了一件事,方父方母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干活的时候,将两个娃儿放在田埂上坐着。

    而方母正准备下地呢,走着走着,从田埂上摔到下方地里去了。

    高山村村民的田地顿时梯形,平地上的大部分被员外或者赌坊买走了,这一摔可不就摔人家地里了?

    方母觉得这一跤摔得莫名其妙,恰好被什么绊了一下,就掉下去了,所幸田埂不高,压坏了人家的作物,赔十几文钱就行。

    田埂上是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石头绊脚的,因为走路的人太多了,容易摔跤,一个不好,就得头破血流。

    她这一摔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原本该坐着的方云,站在她绊脚的地方,朝她笑,心下咯噔一跳,怀疑的种子种了下来。

    而她没看到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蛇,从她下一步下脚的地方蹿过,很快消失了。

    再后来,类似于这样的巧合很多次,每每回头,她都能看到方云的身影,于是,和方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灾星就是方云。

    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生姐妹,便在三岁的时候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个生在农家却娇贵的像个千金姐,什么都不用做,另一个命如草芥,脏活累活全包。

    方云是偶然听见爹娘起这件事的,她觉得可笑极了,原来,自有记忆开始,便遭受的非人对待,全都因一个老僧而起。

    什么富贵命不富贵命,她不信命。

    哪怕真的有这回事,富贵命也只能是她方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方蝶。

    所以她奋力反抗,如一棵坚韧的草,冬去春来,依旧能重新发芽生长,好比她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心,一直没变过。

    宋初雪见她完话以后,便愣在原地,保持着举木槌的动作没有丝毫反应,继续,“那你想嫁人吗?”

    “想,又不想。”

    方云眼珠子动了动,眨眨眼,敛去泪意,一件件的敲着衣裳。

    若不能离开方家,嫁人不过是给婆家带来麻烦罢了,她明白的,自家爹娘现在的嘴脸越来越难看了。

    好像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化越来越大···

    宋初雪吃了两条鱼就没有继续吃了,以她的胃口,几条鱼完全吃得下,只是忽然就失了胃口。

    若有所思的看了方云一眼,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就觉得她很有朝气,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那种朝气。

    从她穿着到身上的伤,无一不在明她受了虐待,过得很不好,再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怀揣着生的希望太难得了。

    换作那些承受力差的,天天有一个姐姐在身边作比较,估摸着都该去死一死了。

    将火灭了留下一条烤熟的鱼,她,“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吗?你若自己下不了手,又想要对付恶人,就要找比其更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