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幼雀 死的是幼雀,活的是……
“啪。”
藤条带着破风声不留情面地抽在戚棠背上,几乎是一瞬间,火辣辣的痛感就随着被抽的地方迅速地蔓上整个背后。
李嬷嬷做惯粗活手劲向来就大,幼的身躯撑不住这力道,戚棠几乎是踉跄着,整个人都往前扑腾了一下。
似乎是被她的反应惊到,李嬷嬷挥着藤条的手顿了顿。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瞧见了她的犹豫,掀起眼皮冷淡道:“三十下抽不死人,你尽管就行了。”
这样狠心的言语不知道的还以为霍老夫人在处置不相干的犯人,戚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愤恨地,几乎是不顾背上伤口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老夫人。
若是硬要形容戚棠的眼神,那么她此刻像是一只在困境中的狼,几乎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眼里的恨与厌恶。
她本该有个和睦的家庭,即使是娘亲去的早,但是有哥哥和爹爹在,她也能过的很好。
但是,但是因为这个人,家中不仅多了白姨娘和戚霜华两个令人心烦的东西,就连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受她影响。
戚棠闭上沉重的眼皮,任由藤条抽得她衣衫破碎鲜血横飞。
她记起还未跟老夫人撕破脸皮的幼年,那时候面色依旧冰冷的霍沁虽然不喜欢她,但还是会摆出祖母的派头有教导她。
“戚棠。”同样的茶厅,同样的禅香味,如梦魇般刻在她的脑袋里,“长大后选郎君记得选个书生,这样对戚家有好处。”
所以……
那年春日,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少年究竟是为什么能走进她的心里呢?
娇的身躯还是经不住藤条的抽弯下腰来,戚棠身心抽痛精神涣散,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像是一株树在狂风暴雨中不得不低下头。
她多傻啊,老夫人随便一句话,就放在心上记了这么多年。
以前的她费尽心思想要讨老夫人欢心,到头来戚霜华一句不咸不淡的诗便盖过她所有的努力。
藤条如火舌般烧得后背生疼,戚棠在失去意识前止不住地想。
原来人痛到一定境界,是会没有知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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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老夫人那句痛惜的话太过刺耳,混沌中戚棠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但是她不愿意回忆起来的梦。
梦里她还在书院读书,雪白一个团子比现在还要胳膊腿,但已经会挥舞着木剑在书院的庭院里念念有词。
“大胆贼人,竟敢伤害无辜百姓,看本女侠不将你的落花流水。”
着,戚棠手里的木剑被她舞得虎虎生风,虽是毫无章法地乱砍,但奈何她精力十足,不一会她站的地方落叶都被清掉了一圈。
就在戚棠感慨时候的自己真是做扫地僧的好手时,一个浑身是肉,穿着上好丝绸做的华服的胖墩几乎是滚着向她跑来。
“戚棠,不好了,山长养的猫在后山的树上下不来了。”
时候的戚棠不像现在一样无所事事,作为一个想成女侠的人,她不仅要惩奸除恶,连山长家的猫丢了都要帮一把。
于是听到胖墩的话,戚棠哪里坐得住,她二话不便把剑背在身后往后山跑去,“在哪棵树上?我去抱它下来。”
别看胖墩跟个球一样,但他跑起来是真的快,戚棠跟在他身后,不一会便跑到了被栅栏围起来的后山。
后山其实并不属于书院,因为山上动物众多常有猎户设陷阱,常年有学生往后山跑掉进陷阱中受伤,所以安全起见,书院便将那条通往后山的路围起来不再让人上去。
但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哪是一排的围栏拦得住的,每年都有不少学生费劲千辛万苦想要一睹后山的芳容,戚棠在书院待了许些年,自然知道栅栏哪个地方有个缝隙,恰好是他们这样的孩子,一弯腰就能通过。
于是戚棠跟胖墩一路无阻地来到后山深处,这里树木茂密,重重叠叠的枝叶将这片天地密不透风地遮起来,不见天日的样子让黑漆漆的树林染上了恐怖色彩。
戚棠还没有戚父腰际高,面对这样的场景自然也是怕的,但心中的责任感不容她退缩,于是她用粉白的拳头攥紧手里的木剑,紧张地询问胖墩,“山长的猫到底在哪颗树上啊?”
胖墩脸上的肉几乎将他的五官都挤成一团,但是就是从这一团中,戚棠硬是看出了一丝恶意,他拉扯努力睁大自己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夸张地做出吃惊的样子。
“啊,可能在身后哪棵树上,你过去找找呗。”
时候的戚棠一根脑筋,别人什么是什么,哪里会去思考猫儿被困在树上哪能不叫一声,她浑身上下只剩一身正气,于是就这样想都没想就往那棵树摸去。
然后是一顿天旋地转,梦里梦外的戚棠都猛地一蹬腿,吓得替她涂药的人差点翻了火烛。
好在戚棠太累了,就这样也没醒过来,她像是在水里沉沉浮浮,被困在猎人挖的坑里,胖墩和其他孩子的对话清晰又恶意地在她脑袋里重复。
“哈哈,你看我就戚棠比那些书呆子好骗吧。成天相当着做大侠,也不看看她武学学的那么烂,怎么好意思的出口。”
“是啊,我上回了只雀还被她告密,害得我被罚抄了好多书。真是活该。”
“真的,比起那些只会摇头晃脑,连院子都不愿意出的书呆子,戚棠真是太好玩了。”
“那我们下回接着骗她,谁让她自命清高也不愿意加入我们。”
……
梦里的戚棠太痛了,猎户挖的大坑里怎会没有兽夹,兽夹上的森森铁齿闪着寒光狠狠地扎进她的腿里。
后山本就光线暗,戚棠在一片漆黑中闻着血腥味,忍着腿上的剧痛,呜咽着倒在地上。
她想起了那只雀儿,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猩红的,被利箭刺穿但是却没有咽气的幼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