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时秦风不见了身影, 桑柔起身，看见桌上的食盒，她见院中也不见秦风, 又想到此处是白子夜的领地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洗漱一番吃了早饭。

    饭后桑柔往白子夜院中去，见白子夜刚好回来，便拉住他问：“白子夜你现在有空吗？”

    白子夜点点头，问：“怎么了, 不舒服吗？”

    桑柔正愁不知如何开口, 他这问题正中了她的下怀，忙问：“嗯有些, 我后背的伤口还有些疼，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问你要些药。”

    白子夜愣了一愣, 道：“方便让我看看吗？”

    她没有错过白子夜每一丝的表情变化，听了他问, 摇摇头, 故作赧颜模样。

    “伸手给我, ”他接过她的脉，措辞道, “你的内伤应该大好了，如果还疼, 应该是疤痕生长。”

    “白圣手可有能根治疤痕之药？”

    白子夜笑道：“再奇的药物，都不可能完全将新生肌肤和旧肌肤复原成一样。”

    桑柔皱了皱眉，又问：“那给秦风之前治疗后背伤的药，可否再给我些, 他好似还有些不舒服。”

    “他早就大好了吧, 早在你醒来之前就好了, 是药三分毒，你等下见着他了，让他来找我把脉我再给他看看。”

    “既然有毒性，会损失内力吗？”桑柔的表情又恢复了无害的天真神情。

    他笑出了声，“桑柔我竟不知你这么傻，怎么可能，内力和药性作用就不是一件事。”

    “啊，原来如此，受教了，”桑柔也笑着点点头，“对啦，你们有没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或者忘记告诉我的？”

    白子夜皱了皱眉，瞬间恢复了笑，“没有啊，怎么了？”

    她嬉嬉笑笑，“没事没事，随口问问，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想帮帮忙，没事的话，那我走啦~”

    他沉默了一会会，喊住她：“治疤痕的药还要吗？我等下给你送去。”

    “不用不用，也不是那么疼的，我疤痕消得快，不必麻烦了，”桑柔停了步子，摇摇头，低声道，“对了，上次谢谢你送我去七弦宫。”

    白子夜的神情莫辨，“你不问问我什么原因吗？”

    “你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原因，我不想再问了，什么事都要知道的话，太累了。”

    桑柔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转头对白子夜笑笑，挥了挥手，“白子夜我走啦，谢谢你和你师父救了我。”

    白子夜张口想回些什么，她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那种疲软的无力之感又侵入桑柔的全身，她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躲在被子里，由心脏起始的冰冷感四散，奔向四肢。

    她将自己的手脚缩成一团，在黑暗中闭上了眼。

    她想起一些关联来，比如刚穿越时自己满身是伤，后来虽用药也很快恢复如初，愈合速度和这次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白子夜得对，新生肌肤怎么可能完全不留疤痕。

    她用牙齿在手臂上狠狠咬出血来，口中满是血腥味，手臂上一片剧痛。

    放下衣袖，她在闷热的黑暗中又闭上了眼，跌入梦境。

    “痒……”

    脖间好像有羽毛轻轻挠过的酥痒感。

    “午时了喔，阿柔，”秦风将桑柔捞到自己怀里，低声温柔唤她，“再睡的话，晚上就睡不着了。”

    怀里的少女睡得迷迷糊糊，秦风身上有些冰冷，她伸手去抱。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轻轻柔柔，又带着潮湿的黏腻，继而往下，湿润的吻一路往耳朵游去，终于在一声克制的喘息中，舌尖触上她的耳垂。

    “唔……”几乎是反射般，她的口中溢出嘤咛。

    “嗯？”

    他的气息加剧，舔舐已经不能满足。他索性张开唇，在一片湿如沼泽的泥泞中，包裹住了她的耳垂。

    桑柔闭着眼，气息紊乱了些，贴在他身上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他如愿般地轻笑了笑，鼻息在耳畔推开了波澜，舌尖在沼泽里蠕动，贴住了柔软的轮廓。

    “不要……”桑柔已有些清醒了，挣扎着爬出泥潭。

    “不要什么？”

    他又惩罚似地加重了舌尖的动作，犹如蛇贴地般来回吸吮。

    “我……”她的呼吸加重，意识清醒了，却又陷入更深的迷蒙中，“唔……不要……我不睡了……”

    “不好。”秦风每个字都吐出了不计其数的蚂蚁挠在了她的心间。

    “唔……我错了……唔……别……”

    “还要往上吗？”

    他试探性地往耳廓舔舐了一点点，换来了她更深的战栗和紧绷。

    “不要了不要了……”

    “起床了，傻丫头，”唇齿在一瞬间放下了对她敏感的裹挟，蜻蜓点水般在额头一啄，“走，带你去吃午饭。”

    她缓慢而丧气地坐起身，秦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着她的模样，笑着蹲下身帮她穿鞋。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笑着，不强求，坐到一旁等她梳洗，“要不要给你安排婢女过来？”

    “不用不用，”她对着镜子，手里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为难道，“就是我不太在意梳妆扮这些，不知道会不会给你丢脸。”

    “阿柔便是披头散发，也是比旁人要美上许多。”秦风凑过来，从怀里变出一枚玉簪，替她簪入发间。

    她对着镜子看去，是一枚白净细腻的凤纹玉簪，便问：“这是哪里来的？很是好看。”

    “知道你喜欢这些干净的，早买了，前几日喊人寄过来的。”

    “谢谢，可是我没有什么可回礼的，我改日再看看。”

    “傻丫头，不必回的，你多吃些，长到可以戴下那枚玉戒指了，就算是回礼了。”着他又问，“还在吗？”

    桑柔点点头，自颈间拿出来给他看，他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风牵着她一路出了院子，行不一会儿，有几辆马车停在那处，厮上前恭敬问：“客官，去前殿吗？”

    二人随后上了马车，一刻钟左右功夫，到了那石山底下。

    瀑布之声哗落在耳畔，四周云雾缭绕，好似进了仙境，现下靠得近，便不再识这石山的真面目。映在眼前的，是高大的黑色殿门，上书三个金色大字——锁金殿。

    门口俱是迎来送往的厮，有些身着暗红色的，还有身着浅蓝色的和黑色的。

    十几辆马车此刻正拥挤地停在殿门口，有些下了客正离开，还有些带着客的，往这处来。这些游客穿着各色各异的服饰，被厮引着入内。

    有身着暗红色服装的厮见了秦风这架马车，主动迎了上来，车夫好似与厮对了个暗号，随即厮便愈发恭谨，弯身笑道：“二位是后院的贵客，请随的来。”

    跟着厮入殿，眼前随之一暗，在昏暗中，依稀可见是一个挑高的宽敞大厅，正中一个圆形水池，一束天光自顶上未知处下，恰好照亮水池和池中金色活鱼。

    “二位今日如何安排？”这句尚且能听懂，然而厮接下来的话直接令桑柔懵了，“五十甲乙丙，四十乙丙，客官若需要十，今日有特邀甲。”

    “五十五甲有约，其余暂不需要。”秦风自怀中递了一锭银子与厮，厮笑着接过，道了谢，三人已行至一形似电梯之处。

    “既有约想必已安排，客官当心脚下，请进云厢。”

    她懵懵懂懂地跟着进去，除了慢一些，果真就是个电梯，只是时速不均，也许是人力拉拽的。

    大约行了不到半刻钟功夫，停驻了。

    三人推门出去，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四周墙上俱贴着繁锦团纹花的黑色丝绸，每约一臂距离，就有一盏白亮的烛火形状的灯，间或挂着山水字画。

    红衣厮转身将栏杆放在云厢门前，又从旁取了禁行的牌子挂在了门上，弯身作了手势，引着两人往前。

    “客官可需要舞姬或乐姬来伺？今日十五有也有特邀。”

    “不必，这层清场了吗？”

    “您若约了清场，必清了。”

    “好。”秦风牵着桑柔，转头对她笑笑。

    三人行约几步，便进了一间极宽敞的大厅，透亮的格窗外，是白茫茫的瀑布，窗下是一圆桌，再四周俱是些软塌。

    厮引了二人在桌前就坐了，身后便有十数个婢女端着帕巾、漱口杯、清茶这些进来，待二人净了手和口，又退了出去。

    “客官看菜单吗？”厮问。

    “约里有，”秦风又转头问桑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桑柔摇摇头。

    “那便按约。”

    “是，不扰客官了，有事您敲敲桌子，自有人进来，祝客官万事亨通。”

    待厮退了出去，秦风便笑着开口给她解释，“阿柔，你想看看锁金殿真实模样，今日便按照常规带你上来的。”

    “你与厮对的暗号是不同的项目吗？”

    秦风点点头，“五十层以上是用餐的，四十层以上是赌场。”

    “那十呢？”

    “莺燕街那些。”他暧昧地笑笑。

    “原来如此，厮有特邀，不去看看吗？”

    他挑眉，“你想让我去？”

    她低眉道：“你若想去便去。”

    “真的？”他满是笑意地看她，复又问了一遍。

    “那四十以下呢？”

    “是客房，五十五以上也有客房，等下带你去看看，若你想住，今晚咱们住这。”

    她又问：“我见那厮话并不多。”

    “嗯，来此处的，身份复杂，因而也不听，只管按规矩行事。”

    “嗯。”

    秦风突然皱眉问：“阿柔你怎么了？”

    她强笑了笑，俯身趴在桌上，“没事，有些累而已。”

    “你才刚起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觉着不对，过来摸她的额头，并无发热。

    桑柔只是闭着眼，趴着。

    “我们回去找白子夜。”着他便想起身抱她。

    “不用，”她挣扎开来，又趴回桌上，“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好不容易上来一趟。”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话音未落，秦风就离开了。

    眼泪在俯身的黑暗中流下，无力感侵袭着她，只能任由眼泪流下，失去控制。

    大脑完全处于失重的悬浮感中，她感觉不到本体的存在，意识里仿佛只有一颗灰黑色的球上下漂浮。

    她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双手麻了都感觉不到。

    “桑柔。”好似有人在叫她。

    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眼泪的潮湿闷热瞬间变成了冰凉，手上好像被人搭着。

    “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了什么刺激她了？”

    “没有，之前还好好的。”

    好像有人在叹息。

    “桑柔，我是白子夜，听得见吗？”

    “我得给她探灵，秦风你不介意吧？”

    世界里变得苍茫而虚无，她的视线停留在远处，却好像一片失焦。

    “怎么样了？”

    “你把她带到软塌上躺着，然后跟我出来一下。”

    世界漂浮起来了？她突然有了些呕吐感，不可以，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

    好像又踏实了下来，好想要黑暗啊。

    她将手遮在了眼睛上。

    秦风忧虑地看了桑柔一眼，才往门口等着的白子夜那处去了。

    「怎么又哭了？真没用，别让别人担心啊，桑柔。」

    「我好累啊，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可是他们在担心你，你要笑。」

    「我很努力了。」

    「还不够，秦风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你做了什么？」

    「对不起。」

    「你配不上他。」

    「我不知道，可是我好累。」

    「你缺什么，累什么？」

    「我可以放弃吗？」

    「那你对得起所有人吗？」

    「我不知道，我好累。」

    “阿柔。”好像突然掉进一个檀木香气的怀抱里，好似棉花糖一般柔软，“我们回家了。”

    “我没事，”她擦了擦泪，离开了她的怀抱，坐直身子，“我可能，只是太累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桑柔，这里不好玩，咱们去找点好玩的吧。”好像是白子夜的声音。

    “你们别担心我，我真的没事，辛苦你跑一趟了啊白子夜，对不起。”

    “出来，如果有想的，出来，好吗？”

    “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你们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一刻钟就好，求求你们了。”

    “阿柔……”

    秦风好像被白子夜止住了，然后有脚步声，周围又只剩瀑布声。

    「你看你，又让他们等你。」

    「对不起，我真的好累，求求你，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吗？」

    「没用的家伙。」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