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池肃,药是甜的。
静谧空间里, 话筒传出的声音清晰可闻,程知觅握手机的手闷出了汗,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明明只过了几秒, 她却觉得时间过了好长。
连续几声。
程知觅心神渐渐冷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 细指悬在了挂断上方。
突然地。
电话通了。
程知觅呼吸都顿了顿, 看着接通后那秒速的走动, 她逃避地直接挂断。
他竟然接了!
程知觅怂得没边。
这叫什么事,不见面是她主动提的,半夜三更给人电话她真是疯了。
手机屏慢慢暗下。
程知觅再也没有刚才的勇气, 她蒙着被子,脑子乱得很,无法否认的是电话接通那刻,她要跳出来的心脏,以及漫上心头的喜悦。很稀奇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胸口像揣了一整个夏季的蝉鸣。
热闹。又很乱。
半时后,酒店大堂送来了止泻药和温水,程知觅吃了药慢慢睡着了。
翌日醒来。
程知觅没那么难受了, 她提前准备好,从房间出来时对面的李彩云也出来, 两人互相笑笑,一道乘电梯去二楼用早餐。李彩云拿得丰盛, 看她只舀了清粥, 连爽口菜都没装碟,不由道:“你早上吃这么素啊。”
“昨晚闹了肚子,不敢乱吃。”程知觅听她完, 又去拿了白水鸡蛋。
“怎么?水土不服?”
“不是。”程知觅颇感不好意思,“天气热,喝了杯冰可乐,遭罪了。”
“哦。”
李彩云点点头,抬腕看眼时间:“签售时间还早,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吃了药。”
程知觅笑笑,脸色还带着些苍白。
李彩云也没过多劝她,叮嘱她注意点,两人用过早餐,直接去了会场。
签售会远没有程知觅想象的那么忙,宽敞大厅里,灯火通明,作者们沿长桌落座,粉丝有序排队。她配合李彩云的工作,时不时帮粉丝们解决问题,半天下来,除了腿累口干,没什么特殊感觉。
眼看人流渐少,程知觅得了喘气的机会,寻了空椅坐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看。零星的几条垃圾简讯,还有微博提示消息,点开看是新关注她的粉丝量,已经99+的留言,她指尖敲敲,好久没更新微博了。
新涌入的粉丝大多还是因池肃那张出圈的照,然后去看了漫画内容,才过来粉她。程知觅单手撑着下巴,指腹点在颊侧,思考着给冷清的微博添些什么砖瓦,她神情放空,蓦然想到那晚池肃台球时……
程知觅无意识笑了笑。
她找出手机里的绘图软件,简单几笔,生成照片保存后,发送了微博。
“知觅。”
李彩云突然喊她。
程知觅收了手机,走过去,被她递来的盒饭塞满怀:“先吃点垫垫肚子。”
“谢谢李编。”
程知觅看着会场零零散散的人,她们确实走不掉,她又回到之前坐得椅子,开盒饭,掰开筷子。入鼻的菜很香,但她没什么胃口,又想到工作要持续到下午三点,无奈夹了筷西芹牛肉的牛肉进嘴,软嫩嫩。
下一秒,闻清清信息发了来。
【?】
程知觅疑惑,回:【怎么?】
闻清清:【你微博发得什么玩意?】
微博?哦,她刚刚发的。程知觅放下筷子,没有回她,先点进了微博。
评论点赞猛增。
程知觅扫了几眼,评论都在质疑她画得什么玩意,她抿唇笑了笑,回复闻清清:【线条人啊。】
【废话!】
闻清清一个白眼过来:【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画池肃,不是掰了吗?】
【……】
【死鸭子嘴硬。】
面对好友的清醒语,程知觅无从反驳,只是她的顾虑太深:【清清,我承认我可能对他有意思了,但是,你知道的,他和池远,我没有办法。】
闻清清没回。
程知觅藏了许久的话,再也瞒不住:【他们是兄弟,我不能和哥哥离婚,和弟弟在一起,出去会被人骂的。退一万步我们真在一起了,你让我爸妈,他爸妈,还有他奶奶怎么看我们?算不算是乱.伦呢?】
【乱个鬼!】
闻清清骂了句:【池远真晦气!】
程知觅也觉得挺晦气的,她默了默,彻底没了吃饭的胃口,收拾碗筷。
-
下午三点,签售结束。
程知觅拍了拍脖子,拒绝了李彩云提出的聚餐,她累得慌,只想回去睡觉。
醒来,室内漆黑。
窗纱外的阳光早被黑夜吞没,她在黑暗里眨了眨眼,撑起昏沉的身体。
饿透的肚子咕咕直叫。
程知觅摁亮手机,已经晚八点,李彩云给她了电话,她都没有听到。
怕对方有急事,她回拨。
那边接得快,听声音好像在外面:“知觅啊,我在夜市,你想吃什么?”
程知觅胳膊一软,倒进软被。
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不用了。”
嗓子又干又哑。
李彩云听出异常,急问:“你嗓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大概吧。
程知觅挺背的,往常她和闻清清出远门,也经常这样,去医院看了,原因就是吃坏了,或是冻着。她盯着斜前方的空调口,冷风阵阵,又看了眼半掀开的被子,活该她嗓子哑,“没有,喝点热水就好了。”
“哦,你要吃什么?”
“不用,我在酒店吃过了。”程知觅盖好被子,清了清嗓,“谢谢你。”
“行。”
结束通话后,室内安静下来。
程知觅晕了阵,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开床头灯,一隅亮起的光照让她回了些暖。她视线延伸到薄纱般的窗帘,夜色如墨,霓虹的灯模糊看不清,起雾了吗?她算自己去买些药,耽误了明天的工作不好。
出了酒店,细雨飘来。
不是雾,是雨啊。
程知觅撑着在柜台借得伞,根据服务生的提示去了离酒店一站路的药店,收了伞,她咳嗽两声。嗓子的不适愈来愈严重,柜员见到她热情询问,程知觅形容了自己的病因,吹空调引起的风寒,柜员见怪不怪。
除了药,她还要了润喉糖。
拧着药袋出去,沉沉的夜色里雨丝密密,裹着风擦在她裸露的胳膊上。
程知觅莫名有些失落。
她想起上次南城下雨,池肃来接她的场景,如果现在……她晃了晃脑袋。
想多了。
她话得这么绝。
要是再和他有什么牵连,他会怎么想自己?她好像没法和自己释然。
程知觅拆开润喉糖的盒子,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薄荷的冰凉带着微苦。
她沿着原路返回。
周边行人稀少,商铺也少,零碎的灯光穿过雨幕,连路面都模糊不清。
程知觅整个缩在雨伞里,半提起裙摆,深深浅浅的往前走,眼见酒店近在眼前,她抬高伞,冷不丁地看到酒店廊下明亮灯光里撑伞来的人。
她脚步顿住。
远在南城、不该出现的人为什么会出现?程知觅直接愣在原地,任雨飘进,她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一不留神幻觉就消失了。直到人冒雨走近,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面容慢慢具象化,周遭一切都静了下来。
“池肃!”
程知觅苍白的唇动动,喊出沉寂许久的名字,不可置信道:“你怎么?”
“生病了还往外跑。”
程知觅举高手里的药袋,“我去买药了。”
她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池肃,他动她就动,自那次后他们再没这么近过。
近到想要抱抱他。
程知觅收敛了心思,不敢迈出那一步。
池肃将人上下量,看她只穿单薄的裙子,气不一处来,拿过她的药袋,拽着她快步走进酒店。程知觅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目光下行落在他紧握的手上,掌心温热,她指尖动了动,换来对方收紧的力道。
回了房,她被塞进浴室。
程知觅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晕乎乎的洗完澡,她握着门把没勇气出去。
第一句话要什么?
问他为什么会来?
问出答案了怎么回?
程知觅扶着脑袋蹲下,病理和心理双重因素困扰她,见到他时的窃喜骗不了自己,想抱他也是真的。她快被自己搞疯了,两面派,明明拒绝了,为什么还想着靠近?明明他出现了,又突然害怕了。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她差点蹦起来,细听是池肃在外面:“洗好了吗?”
“好、好了。”
程知觅轻抚心脏,深呼吸。
她起身猛地拉开浴室门,满室雾气散出,池肃的眉眼被蒙了淡淡的水雾。
氤氲了他眼角的痣。
程知觅后退一步,看向别处,余光瞥见他悬在腿侧骨节分明的手,伤口已经复原,丝毫没有那晚出血的惨状。她心定了定,“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池肃垂眸看她,轻笑道:“过来吃药吧。”
公司给她定的房间是大床房,地方不大,从浴室出来大床占据了主导,前方是长形的柜子,旁侧放着圆形桌,外加两把椅子。细看下来,能活动的区域并不多,她一个人住还好,现在多了池肃就显得拥挤了。
药被放在圆桌上。
玻璃杯里盛满暗褐色的液体,闻着倒没苦味,热气袅袅,颗粒在沉淀。
程知觅忽而嗓子痒了痒,咳嗽几声,正要去拿杯喝下,玻璃杯到了池肃手上,银勺被他握住,轻轻地搅拌,药液旋转,热气一阵高过一阵。
“坐。”
池肃下巴轻抬,示意她坐到对面。
程知觅伸出的手悻悻收回,乖乖坐下,手臂还没落到圆桌,银勺递了过来,盛着药。她眼睑垂落,盯了药几秒,才诧异看向他,目露游移。
“我自己来吧。”
话落,药抵在了唇边。
池肃看似沉静,实则不容拒绝,程知觅犹豫半天,缓缓张唇,吞了药。
一勺又一勺。
静默无语。
程知觅时不时抬眼看他,池肃皮相和骨相俱佳,眼睛最好看,很难见的黑瞳,深邃如海,眼角下的痣是添色的一笔。她慢慢从他优越的眉骨落在鼻梁,缓缓下沉到他轻抿的薄唇,唇色很淡,两侧唇尾微弯。
看似冷硬,但亲起来很软。
程知觅润了色的唇血色浓些,她试图让自己的眼神从他身上抽离,但却像粘在上面,看得越久,心里的感觉越清晰。久久未见的喜悦终于战胜了理智,她咽下最后一口药,余药的甜味弥散在口腔内壁。
池肃喂完,⑨时光整理及时收手。
他没放过程知觅的视线,喉结滚动,若无其事笑了笑,他起身想去倒杯温水,临了,被牵住了衣袖。程知觅细弱指尖勾着他的衣袖,越收越紧,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鸦羽般的睫毛颤得厉害,红唇用了力抿起。
池肃看着被勾的衣角,笑意更盛。
“怎么了?”他问道,没有拽出衣袖,反而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程知觅。
“池肃,药是甜的。”
“嗯。”
程知觅指尖收紧,没察觉到他的靠近,鼓足了劲站起来,将将到他的胸口,熟悉的清冷气息直逼鼻尖。她指尖又收紧些,仿佛是怕他跑了。
“你尝尝。”
语毕,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