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吾, 吾皆万物。

    这是九鼎天君被世界意识同化的时候，感受到了的“天理”。

    之所以是“感受”，而不是“感悟”, 是因为九鼎天君字面上虽然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无法对这句话产生认同感, 进一步将这句话转化为自我认知, 也因此无法得到世界意识的所有力量。

    但作为一个位面的意识而言，可以得到它的部分力量，已经很惊人了。

    比如世界线时间线无限跳跃，比如控制记忆改变认知，再比如，力量夺取。

    是的, 九鼎天君可以夺取这个世界其他人, 甚至其他生物的力量。

    上至鲲鹏, 下至虫豸。

    只不过因为他和世界意识融合得程度不够的缘故，他夺取力量的数量和范围有很大的限制, 而且必须彻底抛弃原来的身体, 甚至思维受到侵蚀，才可以夺取成功。

    不过, 有个地方是百分百成功的。

    就是建木内部。

    只要进入到这棵巨木之中，九鼎天君就可以随时夺取对方的一切。

    这也是九鼎天君废了那么大的功夫, 用尽手段把南宫沁搞到建木来的最大原因。

    ——别看这个条件似乎很容易，换作其他人保不准上了当，但唯独南宫沁, 九鼎天君用了各种手段各种方法，都无法将南宫神仙进入巨木之中。

    “神灵”似乎会本能的拒绝和世界意识相遇。

    而且，九鼎天君自己也心里发虚。

    他和世界意识相结合，因此知道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有多么旁枝末节，对于真正的世界意识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么，神灵的力量呢？

    九鼎天君不确定自己可以吃得下南宫沁的力量，所以如果可以只是“控制”南宫沁的话，他会选择“控制”。

    现在可以确认，这是不可能的了。

    即使被世界意识干扰了记忆，南宫沁依然会在这个异邦人身边。

    九鼎天君“不得不”夺取了南宫沁的力量。

    而当那澎湃的力量流入九鼎天君的身体里的时候，他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哈哈，爽快！”

    苍白的雷光在九鼎天君周围闪动了起来，明明那张脸已经和南宫沁有了九成相似之处，但狰狞得像是另一个人。

    也本来就是另一个人。

    瑧言看见那苍白的雷电，终于变了脸色。

    “祖宗，心！”

    他握紧住南宫沁的手，血色的结界像是翅膀一般在他的身后张开。

    可是那结界显然被雷光所克制。

    只要碰触到那苍白的雷电，血色的灵力就会化作烟雾所散去。

    “没用的！你靠江山社稷图所得到的那点力量，还能比得过神灵？！”九鼎天君大笑道。

    他伸出了被苍白雷电所包围的手，用力一划，一道雷霆便砸在了那结界上。

    瑧言也喷出了一口血来。

    “言儿？”南宫沁慌忙反握住了瑧言的手，想要查看对方的状况。

    但瑧言一把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我没事！”

    他冷冷的瞪着九鼎天君，再度加厚了护罩的厚度。

    看瑧言如此固执的保护南宫沁的样子，九鼎天君感觉到了一阵不爽。

    尤其在确定自己获得了那庞大的力量以后，他又有了戏弄耗子的心情。

    于是他没有继续强行砸碎瑧言的结界，反而暂缓了攻击，只露出了恶意的笑容：“别护着他了！被我拿走的力量，是回不去的，他只能越变越弱，还因为那点神性无法死去！所以护不护住他根本毫无意义！”

    “那又怎样？”瑧言道。

    他追加了几个符文，让自己的结界更加稳固。

    南宫沁见状却也阻止道：“言儿，别在我这边浪费灵力，他得是真的！他杀不了我！”

    “杀不了，但是被那种东西碰到，是会痛的吧！”瑧言怒道。

    他怎么可能放着祖宗不管！

    “呼呼，看不出来，你还对他是真爱啊！”九鼎天君再度大笑了起来，语气中的恶意加重了，“可惜，我感觉不到一点他对你的执念！”

    “什么意思？！”瑧言没什么表示，南宫沁反而皱起了眉头。

    “神灵大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虽然可以剥夺你的力量，但这种剥夺很容易被意识较强的人侵蚀魂魄。”九鼎天君似乎并不忌惮的出了自己的弱点。

    其实也不是弱点。

    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南宫瑧言”就以为自己掌握了九鼎天君的秘密，以“侵蚀”为途径夺走了九鼎天君的“身体”，但实际上九鼎天君和世界意识相连，他有足够的“备份”，每过一个时期都会“恢复数据”，只截取力量，将其他“系统垃圾”删除。

    也就是，九鼎天君也是杀不死的。

    他当然不介意暴露一点“秘密”来给他的敌人添堵。

    不如南宫沁和南宫瑧言粘的那么紧，让屡次失败的他为自己过去的付出觉得不值，所以就算是最后，也要梗一下这两个完全不听他指挥的“棋子”。

    九鼎天君接着道：“不过神灵大人的精神侵蚀，却完全没有关于对这位异邦人的执念呢！我本来还担心会受到你这部分情绪影响，对他无法下手的。”

    问题是，其他的执念也没有。

    作为“人类”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修仙确实追求无欲无求，但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几乎和死亡没区别了。

    九鼎天君隐隐有些担心，不过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让他不想要往这方面仔细思考，拥有了这份强大，他觉得自己哪怕想要彻底毁灭这个世界，甚至整个位面都可以！

    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被单个位面所束缚的虫，而是可以随心所欲的神灵。

    ——这也确实是神灵的力量没错。

    哪怕和世界意识连接以后，九鼎天君都没有感觉到如此随心所欲的感觉。

    他简直无法理解南宫沁为什么永远这样的强大的力量以后，还待在这个无聊的天地中，并且和个没有任何值得赞赏之处的凡人在一起——就算他是个异邦人，也不算特殊不是吗？！

    南宫沁并不在意九鼎天君的无法理解，倒是对方刚刚的话让南宫沁有些发慌。

    即使毫无记忆，也没有恋爱的经验，南宫沁也明白刚刚那些话是在挑拨他和言儿的关系。

    于是神灵大概毫无神灵的尊严，只普通的想要向自己的道侣辩解：

    “言儿，他的是个误会——”

    “我知道！”瑧言安抚性质的对南宫沁笑道：“就算失去了记忆，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我没有理由看不见所爱的人的行动，却去相信敌人的挑拨吧？”

    到这里，瑧言看着九鼎天君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不过，从来没信任过也没爱过别人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吧？”

    单身狗伤害+9999999；

    “轰——”

    伴随着“系统”单板的提示音，无数道雷霆从上空砸了下来，落在了瑧言的防御结界上。

    果然还是扛不住啊！

    尽管没想到九鼎天君会夺取南宫沁的力量，但瑧言的预备方案中也有到了万不得已时候必须和南宫沁作战的，瑧言觉得自己可以撑上三分钟算不错了。

    但实际遇上的时候，连一分钟可能都撑不住！

    不愧是祖宗的力量啊！

    瑧言抽着嘴角想笑，但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言儿，别撑下去了！”南宫沁焦急的想要阻止瑧言，可惜他的力量现在连让瑧言转过身都做不到。

    瑧言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反手将一个东西塞到了南宫沁的手中：“没关系的，祖宗，我守住你还是可以的！”

    作为这句话的回应，上方的落雷更加凶猛了，恐怕连半分钟都支持不住。

    南宫沁见状更加着急，他原本还想要再劝，却闻到了一股异香，而且伴随着这香味，脚底软软黏黏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南宫沁就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瑧言给他的是一截骨头，以南宫沁和妖族作战的经验看，这无疑是一块妖魔的骨头，只不过瑧言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以至于发出了奇异的香味。

    这当然没什么特别的。

    反倒是脚下那些被称为“真仙封印”的肉块，受到了这妖魔之气的吸引，竟然裂开了一条缝，而且周围呈现出诡异的红色，像是一张即将张开的嘴巴。

    南宫沁顿时明白了瑧言是什么意思。

    他反手抓住了瑧言的肩膀，集中了所有力量，将瑧言往这个“嘴巴”上一推。

    “言儿，快逃！”

    瑧言正集中注意力加强已经差不多要破碎的结界，冷不丁的被南宫沁这么一用力，就摔倒在了那个位置。

    南宫沁趁机将骨头丢回了瑧言的怀里。

    也就是这一刻，那个新产生的嘴巴张开了，一口将瑧言吞下了下去。

    “不，祖宗！”

    瑧言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南宫沁，但他很快就被那活生生的“真仙封印”给掩埋了。

    而失去了瑧言的结界的保护，南宫沁难免被几千道雷劈在了身上，几乎瞬间成了白骨。

    但“神灵”确实是不死的。

    南宫沁的骨头上抽出了血肉，又开始了生长，完全不顾主人正在痛苦的忍受着雷击。

    “哈哈哈，看看你狼狈的样子！”九鼎天君大笑了起来，他完全没有停止雷电轰鸣的意思：“神灵大人，不如将您在您的雷霆中囚禁上无数个日月如何？反正你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得不得了！”

    那置身于雷电中的骷髅长了张嘴，它没有了声带，自然无法发出声音。

    不过到了这个力量层级，没有声音不会妨碍他们的交流。

    九鼎天君就明白南宫沁在什么：

    ——“那也要你可以活过无数个日月才行！”

    “呵呵，我绝对比你活得要长，”九鼎天君道，“毕竟我和世界意识绑定，要死也死不了——”

    这是九鼎天君的最大底气。

    哪怕真仙，他也丝毫不虚的原因之一。

    但这一次，他话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化作灰雾，整个身躯也在融化。

    “这不可能！”难道是无法承载力量而崩溃了？

    九鼎天君下意识的就想要启动“备份”，却发现那些灰雾早就渗透到了世界意识之中。

    “这是什么？！”九鼎天君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混沌啊！”

    南宫沁冷淡的回答道。

    没有了雷电的干扰，他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大半，但也仅仅如此，还是无法使用丝毫的灵力，但也就是这样的神灵之躯才可以困得住混沌这只凶兽，现在仅剩下的瑧言的心脏是无法帮助他将力量夺回来的。

    “这样下去，你会被混沌吞噬的！”九鼎天君凶恶的吼叫道。

    “没关系，这样也好。”

    言儿既然知道“仙人封印”的真相，应该可以平安脱身吧！

    南宫沁想到这个，就心里一片平静。

    他冷眼看着正在灰雾化的九鼎天君，在长长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而他的脑海中，被世界意识干扰消失的记忆正在慢慢回来。

    南宫沁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为了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囚禁在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