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
樊鸿熙在幽竹院里安静地过了几天, 便抱着陶煜,带着青柏一起出门了。
青柏和青松是六个侍从里唯二的筑基期修士,不同于沉稳的青松, 青柏沉默寡言, 只默不作声地跟在樊鸿熙身后,悄无声息地像个背景板。
如今樊鸿熙画纸符已然没有什么问题了,基本下品符篆没有能难倒他的。如今出门,是想要买些能够制作玉符的材料,顺便出城历练一番。
制作玉符所需的材料没多久便买好了,他便带着陶煜和青柏一起出城。
出城基本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他们很快便踏入那一大片盛开的黄云之中。
陶煜瞄了瞄前方,又瞄了眼樊鸿熙, 金眸若有所思地眨了眨。
地上长满了嫩绿杂草, 草上盛开朵朵白花,随风摇摆,头上那一丛丛黄云透出碧蓝的天空, 轻轻落了一地的黄花, 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泥土之中。靠近乾源城的郊外并没有什么妖兽, 草木也要稀疏一些。越往深处走, 被踩踏出的道便渐渐消匿无踪, 妖兽的气息也渐渐明晰起来。
陶煜几下窜上樊鸿熙的肩膀蹲着,青柏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双刀之上,而樊鸿熙神色平静,一扭身往另一侧茂密的灌木和藤蔓深处走去。
埋伏的人一惊, 当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迅速从前方的灌木里一跃而出,向樊鸿熙和青柏攻来!
青柏眼眸一厉,双刀瞬间出鞘,“锵”地一声架住劈来的长棍,刀光一闪,逼退了手持长棍的人,迅速飞身护在樊鸿熙身边。
陶煜一把跳下樊鸿熙的肩膀,窜上旁边的树上趴坐下来,而樊鸿熙唰地拔出玄宇剑,转身“叮叮叮”数声击飞数枚直射而来的飞镖。
袭击者现出身形,是三个中年模样的筑基修士,樊鸿熙反倒有些意外于他们陌生的面孔。袭击者头领满脸大胡茬,是个用长棍的筑基四层修士,刚刚也是率先逼近攻击青柏的人。
为首的筑基修士冷笑一声,大喝道:“把储物戒和储物袋都交出来,可饶你们不死!”
虽是这么,但他们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看他们的架势,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樊鸿熙和青柏也丝毫没有理会那句话,迅速反击,五个人当即战成了一团。
无数飞花断叶被劲风摧折而起,这三人也颇有默契,两个实力较弱的筑基修士缠住青柏,让他无法脱身,而袭击者头领则高举长棍,凶猛地朝樊鸿熙挥来!
樊鸿熙迅速侧身,闪过落下的长棍,那长棍“轰”地一声砸在地上,狠狠地砸出了一道深重的凹陷,强烈的气劲吹得四周的杂草灌木向着四面八方倒塌!
樊鸿熙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浅浅的白光,抵挡了扑面而来的冲击劲风。他神色不动,长剑一闪,向着胡茬修士直刺而去。
胡茬修士面色一冷,沉喝一声,手中长棍骤然裹上了一层更为强劲的力道,猛然变向。
“呼”地一声厉啸,长棍狠厉地朝樊鸿熙横扫而来。
樊鸿熙身形飘忽地一跃而起,剑光急闪,手中裹上冰蓝色光芒的长剑如疾风暴雨般朝着胡茬修士连连刺去。
胡茬修士迅速横过长棍回防,一根长棍舞地虎虎生风,滴水不漏,却还是被樊鸿熙迅疾的冰蓝色剑光刺中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色,有些诧异地死死盯着神情平静的樊鸿熙。
虽然那刺中的数剑灵力力道不大,都被他身上的法衣抵挡,但这个实力大致在炼气七八层左右的子,剑法造诣竟如此高深,这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普通的散修如他和另外两个修士,根本就是自己一路摸爬滚修炼而来,也就实战经验能称道一番,哪里能有如此玄妙?还有他那举手投足之间那股淡然飘逸的气质,以及看不透修为的诡异……
胡茬修士目露凶光,在连连抵挡樊鸿熙刺来长剑的间隙里大喝一声,浑身涌起一阵一阵的红光,身形竟然暴涨强健了几分,手中长棍骤然加速!
樊鸿熙迅速挥剑回防,“呯”地一声巨响,玄宇剑与长棍相击,他手中长剑一抖,迅速卸去大部分力道。
“死吧!”胡茬修士大吼一声,疯狂朝樊鸿熙攻来。
胡茬修士似用了什么秘法激发全身力量,速度和力道加强了许多。两人身形不断移动,“轰轰轰”的巨响不断,无数飞扬的黄花从被击断的树上掉落,和着无数碎叶在劲风中飞舞,“叮叮”的相击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两人便战了数十个回合。
陶煜趴坐于树枝上,有节奏地甩着尾巴,看得兴致盎然。在他的神识里,那个胡茬修士黑乎乎的体内,灵力从经脉里溢散而出,疯狂地往他的四肢百骸冲撞。这样的功法能短时间大量提升实力,但后遗症也很严重。
他的目光转向神色依旧淡然的樊鸿熙,看着他手中那把裹着蓝光迅捷挥舞的长剑,饶有兴致地舔了舔爪子。
樊鸿熙飞身后退,风从两侧飞快往前,吹得他的长发不断飞扬。他的目光落到胡茬修士通红狰狞的脸和凶戾的眼眸,手中长剑一转,剑上的冰蓝色光芒大盛。
明亮的剑光一闪,如咆哮的冰蓝色巨龙轰然冲向胡茬修士!
胡茬修士大惊,怒吼一声,捏碎指间一枚玉戒,一股淡淡的光芒笼罩护住他的全身,随后他迅速挥舞着长棍击向那道恐怖的蓝光。当那道蓝光在长棍之下破碎时,他摸向怀中,然而还未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瞳孔便惊恐地一缩。
在他的视线里,一道白色流光骤然而至,瞬间刺破了他的咽喉!
胡茬修士瞪大眼睛,他身上淡淡的光芒轰然破碎,大量鲜血从他的咽喉里喷溅而出,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陶煜意外地昂起脑袋,虽然他早已从樊鸿熙对敌的剑光中看出那股优柔寡断似的仁义已然消失,知道樊鸿熙不会下不了手,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
樊鸿熙侧身避开迸溅的鲜血,看着倒地的胡茬修士,墨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另一边,青柏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入最后一个人胸口的刀,疾步走到樊鸿熙身边半跪下来,冷声开口:“殿下,您没事吧?属下护卫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樊鸿熙甩了甩玄宇剑上的沾着的血珠,摇摇头:“我无事,这不怪你,起来吧。”
青柏闻言也不废话,当即直挺挺地站起来,站在樊鸿熙身边不话了,只是神色之间更为警惕。
陶煜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被樊鸿熙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揉了揉脑袋。他甩了甩尖耳,有些诧异地传音道:“你居然这么利落地就杀了他?我以为你至少要犹豫一下呢。”
樊鸿熙闻言,在心里回答道:“我问心无愧,为何要犹豫?”
一边在心底默念着,他一边转身算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青柏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陶煜发现不对,连忙拍了拍樊鸿熙拢在自己身上的手,道:“你干嘛?还不快把那几具尸体扒干净?”
樊鸿熙一怔,脚步不由顿了顿,迟疑道:“这……”
虽他能面不改色地杀了那个胡茬修士,但是扒尸体这种事情……
陶煜不屑地喷了一口气,嚷道:“就算你不扒,也会有人扒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通通给我吃了!”
樊鸿熙无言片刻,只能回身走回那一片狼藉的战斗之处,目光在胡茬修士的尸体上逡巡一阵,弯腰拔下了他身上的储物袋。
青柏见状,一声不吭地迈步向前,在三具尸体上细细搜索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把两个储物袋和一个黑乎乎的圆球递给樊鸿熙。
那颗圆球是从胡茬修士衣襟内找到的,樊鸿熙观察了一下,发现是个极为阴毒的毒器。若是朝人掷出,常人反应定是将其斩落,然而若是如此应对,圆球内的毒针便会瞬间激发,射入人的体内。
陶煜抬起脑袋一看,猛地一扑,就把那个圆球吞进了肚子里。
樊鸿熙一惊,连忙抓住陶煜:“琼光!”
陶煜随意地拍了拍他的手,喵了一声,传音道:“怕什么,我什么不能吃?就是洪荒剧毒的桂竹我也照吃不误,能被我吃下肚的都不可能伤到我。”
樊鸿熙皱着眉量了陶煜半晌,见他果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青柏还直挺挺地抬着手,面无表情地把两个储物袋举着递给他。樊鸿熙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两个储物袋,不由干咳一声,开口:“青柏,这两人是你击杀的,这两个储物袋就归你吧。”
青柏一愣,迟疑了片刻,见樊鸿熙确实不愿意收,才自己收了起来。
樊鸿熙无奈地一笑,在心底对陶煜默念道:“如此可以了吧?”
陶煜哼了一声,这才勉强满意。
他们继续往山林里走去,片片黄云间夹一颗颗绿树,浓密地几乎要遮蔽天空。破碎的碧蓝自黄花之间晃动,投下一片片耀眼的阳光。
陶煜稳稳地端坐在樊鸿熙的肩膀上,传音道:“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比我想象中冷静多了。”
樊鸿熙平静地在心底回道:“他有必杀我之意,你死我活之战,谁死于另外一人之手都是正常的,比的不过是谁更为强大而已。于我而言,那人是个想要谋财害命的恶徒,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因素,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陶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哼笑一声:“你倒是想得透彻。”
“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与我敌对之人而言,死亡不过归途,不过终止生之旅途罢了,回归天地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樊鸿熙含笑地揉了揉陶煜的脑袋,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头顶温暖的日光渐渐偏移,再偏移,染红了一大片天空,为青黛群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暖橘色,随后缓缓沉入山间,消匿不见。樊鸿熙肩上蹲着陶煜,和青柏一起回到了乾源城。他们各自带着一枚那写着“玖”字的令牌,毫无阻拦地从白洛门进入了乾源城。
华灯初上,一个个红彤彤的灯笼挂起,映得那树上满满的黄花如同天边橘红的晚霞一般,甚至还要再红一些。乾源城的街上反倒比白日热闹起来,一阵阵喧哗声不止。
樊鸿熙有些看了看四周,笑道:“看起来今晚似乎有什么活动呢。”
青柏默不作声,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陶煜侧过头,软软的白毛蹭过他的脸,金眸扫过热闹的大街,兴奋地传音道:“今晚出来看看吧,不定有什么好吃的。”
樊鸿熙笑着摸了摸陶煜的脑袋,带着青柏先回幽竹院了。
晚膳后,他把储物袋里所有陶煜看得上眼的东西通通喂了陶煜,剩下的便丢给青松他们让处理掉,然后便抱着陶煜,独自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