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浅红的圆月缓缓沉下枝头, 清的阳光再一次映红了漫山遍野的红叶。
露天席地呼呼地睡了一晚的鹰成扒开掉在脸上的红布,揉了揉额头坐起来,看着满地的空瓦罐目瞪口呆。
鸿朗拍了拍脑门也坐起身来, 喃喃地开口:“陶大人……当真好酒量……”
木屋里, 陶煜懒洋洋地了个呵欠,拉长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每一根白毛都在窗外的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樊鸿熙不由伸手摸了摸陶煜手感极好的脑袋和后脊,含笑把手指探到了陶煜嘴边。
陶煜毫不客气地抱着他的手,嗷呜一口咬住吸血。
那股莫名的情绪已然在陶煜心底翻滚太久了, 自从昨晚明白了那究竟为何后,心脏越发被胀满, 他反倒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喜欢上樊鸿熙这件事没有让他感到多少不适,反而隐隐有种理所当然之感。
若有谁能被他喜欢上, 估计也只有樊鸿熙了吧。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这该死的贼老天, 让他给这个人类崽子一路保驾护航还不够, 还非得要他献身献心,也似那些蠢货一般春心萌动不可?
但想了想, 陶煜又觉得这么骂似乎不太厚道。天道或许可以引导樊鸿熙与他定下契约, 却无法控制他的心。
想着,陶煜下口不由重了点, 犬齿刺入得更深了些。樊鸿熙没什么反应,依旧平和地任由陶煜咬着,倒是陶煜的爪子一痛, 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连忙吐出樊鸿熙的手指,金眸定定地盯着他手指上的血洞。
汩汩鲜血顺着湿润的指尖流下,曾经陶煜都是把血舔得一丝不剩才舍得放开,樊鸿熙不由有些意外地低头问道:“琼光,怎么了?”
“……无事。”陶煜见樊鸿熙似乎没什么问题,才慢吞吞地把流出的血舔干净,重新含住那根还在溢血的手指吸血。
眯着眼睛喝完血,陶煜白光一闪变成人形的模样,懒洋洋地扭身背向樊鸿熙。樊鸿熙也顺势撩起了陶煜垂落的长发,帮他束起长发。
陶煜撑着脸颊,双眸微眯。如此的举动已然进行过无数次,他却觉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自脖颈间和发丝间穿行的手变得分外明显,那淡淡的热意、被拨起的长发和不经意间的触碰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凝聚到脑后那双手上。
樊鸿熙束好陶煜的长发,侧身坐正,含笑道:“好了。”
陶煜回过神来,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直接往后一躺,躺靠在了樊鸿熙的肩上。
他漆黑的长发自肩上垂落,发尾轻轻搭在了樊鸿熙的手上。熟悉的重量和热意从肩膀上传来,樊鸿熙垂眸看向落在手上的发尾,指尖微动,轻轻拨动了那带来一丝痒意的发尖,而后含笑侧头望向陶煜。
“琼光?”
陶煜不答,直接探手抄起了樊鸿熙身侧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樊鸿熙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莹润如玉,曾经练剑生出的薄茧已然随着修为提升而消失。陶煜又捏了捏他已然圆润无痕的指尖,知道那温热坚韧的肌肤下,藏着多么美味的血液。
樊鸿熙顿了顿,便纵容地任由陶煜玩着他的手。
突然,陶煜唰地扭头,盯着门帘的方向。
门帘外传来了啸空叽叽喳喳的叫声,随后青竹的声音传来:“大人,陶煜大人,早膳备好了。”
樊鸿熙:“进来吧。”
青竹拎着一个巨大的木盒掀起门帘走进来,一见闲适地靠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微微一愣。
明明两人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青竹没有多看,迅速在木桌上摆好食物,便安静地退下。陶煜双眼亮闪闪的,当即放下樊鸿熙的手,兴奋地直扑向桌上香气扑鼻的食物,一把抓起一只鸡腿咔嚓一下吞进肚子里。
情爱之事哪有吃东西重要?
樊鸿熙好笑地摇摇头,也起身走到木桌旁,拿起他的碗安静地吃起来。
“大人们早好!”早膳后,木屋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陶煜神识一扫,发现是鹰成和鸿朗。
陶煜两人撩开门帘走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攀着木柱上到了木屋前广阔的平台上,和青松他们交谈起来。
“什么?大人你们要走了?怎么不多留些时日?”
鹰成有些不可置信地着,和鸿朗一起把目光投向走出来的陶煜和樊鸿熙两人身上。
陶煜懒洋洋地抱臂倚在门边不话,樊鸿熙微笑道:“我们叨扰多日,还需前往岚剑城赴约,因此便早些启程。”
鸿朗有些遗憾地:“竟是这样,过段时日便是寨里联合大婚的红婚日了,飞云他们还想让大人们一同参与见证呢。”
樊鸿熙笑道:“那我等便提前为他们送上祝福罢。”
鹰成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一锤左胸,笑出一口白牙,:“大人,过两日寨里便要运送一批赤月酒到岚剑城,不若大人们与我们一同前往吧。正好飞云要大婚,让我替上他的位置,我和鸿朗大哥他们一起护送各位大人一程,青雨兄弟也想要再和鸿朗大哥交流御兽之法对吧。”
陶煜瞥了笑嘻嘻的鹰成一眼,这个人类在什么主意?
一旁的青雨突然被叫到,茫然地抬起脑袋,和脑袋上顶着的啸空一同歪了歪脑袋,老实地:“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是还想跟鸿朗哥学习一下……”
樊鸿熙有些迟疑:“这……似乎太麻烦各位了。”
鸿朗一听,当即抬起拳头一锤左胸,声如洪钟:“不麻烦,还请各位大人与我们同行!”
鹰成一喜,一锤手掌,:“既然如此,那我们……”
陶煜不理会一脸热情的鸿朗,盯着鹰成,漫不经心地断他的话问道:“你想干什么?”
鹰成尴尬一笑,抬手挠了挠头发,声地:“这……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其实我只是不想留在寨里而已。红婚日有什么意思,一堆人跑来媒,好像我找不到媳妇一样……”
青松他们闻言,不由上下量了一下鹰成。
鹰成面容英俊,身形健朗,性情开朗活泼,又有筑基三层的修为,怎么看都不像是找不到媳妇的模样啊?
鸿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力一拍鹰成脑袋,把人拍得一个踉跄,才对陶煜他们:“大人们别听他瞎,他就是想出去玩而已。”
鹰成摸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笑了,陶煜见他们不似谎,便摆摆手:“随意吧。”
樊鸿熙思索片刻,微笑道:“那便麻烦两位了。”
风过山间,红绿相间的叶片沙沙而舞,一片艳红的枫叶随风飘摇,轻轻落在了长长的马鼻上。青鬃流云马喷了一个响鼻,抖了抖脖子,那片红叶便从马鼻上落下,落入满地红叶之海。
青松摸了摸青鬃流云马的鬃毛,凌空一跃便跳上了马车,坐在青霜身旁撩起车帘道:“大人,我们出发了。”
马车内,雪猫模样的陶煜窝在樊鸿熙的手里,眯着眼睛抱着他的手指懒洋洋地在脸颊边蹭着,然后忍不住诱惑,张口嗷呜咬住了樊鸿熙的手指。
刚刚他才喝过血,樊鸿熙却只是纵容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和后脊。陶煜尖锐的犬齿磨了磨那柔韧的肌肤,忍住了没有咬破,只是单纯地含了含,又吐了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越发饥饿了,而且这股饥饿不仅是从肚子里冒出来,还开始从心里不断冒出来。
陶煜有些发愁又有些焦躁,这样下去自己不会真的哪天忍不住,把樊鸿熙整个人吞进肚子里吧?
想着,他连忙从芥子空间里扒拉出一条粗壮的烤猪腿,几口吞进肚子里。
樊鸿熙含笑地摸了摸陶煜的脑袋和后脊,:“走吧。”
临走之前,他们又被赤月寨的寨主亲自塞了许多罐赤月红。
樊鸿熙连忙推辞:“寨主,不必如此。”
寨主笑道:“拿去吧,几位不必推辞。这本是红月祭之时就准备拿出来饮用的,只是喜欢到处灌别人酒的鸿朗和鹰成几个先趴下了,倒是剩下了这么多。”
陶煜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那些赤月红,直接抱起一罐拍开封口“吨吨吨”地干掉,“啪”地放下空瓦罐:“鸿熙,收起来吧。”
寨主见状,不由抚掌大笑:“大人果然豪爽!看来鸿朗和鹰成没有诓我,他们趴得不冤啊。”
樊鸿熙无奈一笑,便也收下了。
赤月寨大开的寨口,七八个骑着一人高的赤炎豹的赤月寨人正等着他们,鹰成果然也在其中,正笑着冲他们挥手。领头的鸿朗一见他们驾着马车过来,当即把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哨音,挥手道:“我们走。”
青霜和青松当即驾着青鬃流云马跟上他们,白乌鹰扑愣着翅膀从寨外的树林里飞扬而起,在空中盘旋,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马蹄和豹爪奔腾,车轮旋转,激起红叶无数。
红叶满天飞舞而起,又缓缓落下,一片红叶着旋,轻轻擦过前行的马车,顺着车帘飘进马车内。
青竹捡起那片红叶,抛出马车外。撩起的车帘隐隐露出马车内的景象,樊鸿熙正捧着磨剑石,陶煜也把毛茸茸的白爪子搭在磨剑石上,闭目沉入磨剑石内。
漆黑的磨剑石内部,陶煜量了一下周围,只见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无数光剑不断呼啸飞舞着,转头一看,便见发着光的樊鸿熙持剑而立,身形虽不像他如此凝实,却也凝聚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
如今他含笑看来,风清朗月地:“琼光,我已能破开磨剑石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