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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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把一张名片塞进了容初的衣领里,一只手还往里探了探,摸够了才拿出来,还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一副陶醉的神态:“……真香啊。”
容初冷眼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的脸色变了变,却依然是扯出了一个笑来:“呦,脾气这么暴躁……”
容初脸色微沉的看着他,这人也真是饥不择食,连他这种未成年都能下得去手。他心里不爽快,也不怎么想让这人爽快,冷笑一声:“你看我的眼神,让我真想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喂狗。”
那男人终于也怒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这么我?”
容初眼神不屑,那人更是忿忿:“就凭你长得漂亮吗?”
容初:“……”
手痒痒了。
有那么一瞬间,容初瞥见了一旁吧台上立着的酒瓶,他是想给这人开个瓢的。
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呦,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
任文手里提溜着车钥匙走了过来。他的穿着扮是一如既往的骚包,头发被染成五颜六色的跟个鸡毛掸子似的,蓝色西装里面竟然配了一件酒红色衬衫,茱萸粉的脚裤搭上棕色的豆豆鞋让上辈子拍了无数时装广告的容初颇有一种眼睛被荼毒的感觉。
上辈子任文也没有什么审美障碍啊,明明挺稳重挺成熟衣品挺好的一个人,怎么这辈子就变成这样了?
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偏偏任文还自我感觉良好,非常得瑟的搭上了那男人的肩:“衷心劝告你一句,这帅哥不是你能碰的,赶紧下去吧,别在这里自取其辱了,他看不上你。”
那男人看见任文之后愣了愣,话都结巴了:“任,任少?您怎么在这儿?”
任文指了指容初:“这不,跟这子喝酒来了嘛,我家的人,以后看清点儿,别认错了。”
那人听了这话之后就没再纠缠,忙不迭的走了,慌慌张张的下台阶时还绊了一下子,差点摔跤。
任文坐下来:“他过来骚扰你了?”
容初“嗯”了一声:“你认识他?”
“见过,但是不知道名字。”任文给自己倒了杯酒,“反正都是圈里的人,个招呼他就不敢碰你了。”
容初知道任家的势力广。盛世娱乐在娱乐圈里是一个可以封神的存在,主“新人培养模式%2B以剧造星”的培养体系,在影视剧投资、策划、制作、艺人经纪服务等相关领域都有涉足,称得上是业界一大巨头,所有一线以及超一线的艺人几乎都出自他们旗下,在娱乐界内名望相当高。任文是任家的少爷,将来盛世娱乐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圈内人自然不敢轻易得罪,见了他都得巴结上来,唯恐他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吃不消了。
容初点了点桌子:“文哥,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任文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是不是想进娱乐圈了?”
容初看着他:“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你这张脸天生就是应该当明星的料子,进娱乐圈再合适不过。”任文兴奋起来,不过忽然有些犹豫,“不过……你哥那个犟脾气应该不会同意,你算怎么办?”
“这件事情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跟他没有关系。”容初道,“文哥不用考虑他。”
任文有些纳罕,没想到容初看起来挺文静的一个人,骨子里还是很有个性也有主意的,这还没成年呢,便已经想要逃离他哥的魔爪了,真是可喜可贺。
“今天我想跟文哥商量的是,”容初,“签约之后的行程都由文哥安排,我没有什么意见,但只有一点,我不想花费过多的时间在这上面,毕竟我还要上学。”
任文沉吟片刻:“这简单,包在哥身上,毕竟你还嘛,以学业为重也是应该的……这样吧,编剧和剧本都由我来把关,过几天我会把一些合适的角色发给你让你看看,试镜通过之后就直接开拍,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行吗?”
容初点点头:“谢谢文哥了。”
跟任文谈妥之后容初没再多耽搁就回了家。
“望见你一生都不会忘
惟叹相识不着时
情共爱往往如迷难以猜破
默强忍空虚将心去藏
强将爱去淡忘
矛盾绕心中没法奔放”
车辆里放着很有年代感的音乐,在夜色中穿梭。周边景物飞速变幻,一道道错乱的霓虹光影透过车窗进车内,将车内分割成明暗两界。
在白猫第三次想要探出脑袋看车窗外的风景时,容初把它抱了出来。
猫身上还有点脏,大概是在垃圾桶里滚过的缘故。
容初掏出了一包湿纸巾,耐心的擦去白猫身上的脏污。
他手指骨节分明,如玉似的白,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和猫毛融为了一体。
猫是出来酒吧时在路上捡的,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容初从自带吸猫体质,于是在扒了五分钟的裤腿之后,猫成功的被容初装进了牛皮纸袋里,成功的坐了一次豪车,现在又成功的被容初精心伺候了一次,愉快的眯起了眼睛。
别墅里,时云庭还没有回来。
容初站在玄关处,按亮了灯。
客厅里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容初的呼吸声和猫轻轻的挠纸皮袋子的声音。
容初把猫放了出来,给它倒了猫食和罐头。猫抱着食盆吧唧吧唧吃的很香。他低眸看着它,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辈子时云庭是不让他养猫的,因为时云庭那样有着轻微洁癖的人讨厌猫毛。但现在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所别墅里喂猫,不再去关注时云庭的感受。
白猫大概是因为在外面流浪的时间太长了,很久没有进食。吃猫粮不是用舔,而是大口大口的咬,嘎吱嘎吱,倒像老鼠进食一样的声音。
容初用手指点点它的脑袋:“你现在好歹也是我的猫了,吃相能不能文雅一点?”
猫好像没听见一样,摇了摇脑袋,用屁股对着他。
容初:“……”
没良心的。
吃饱喝足了,它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容初脚边,在他脚背上躺下。
容初愣了愣。他眼神复杂的看看猫一会儿,往后撤了一步,就着这个姿势用脚尖把猫很轻地往窗边推。
猫躺着不动,直到容初不再推它了,它才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容初脚边,重新躺下了。
……
白猫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容初,伸出爪子推了推他。见他没有动静,于是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爬上了沙发,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血,全是血。
男人身上蒙着白布,如同豆腐块一般被医生推出来。他失去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脸上在清理过后依然是红肿和瘀血,整具身体被巨大的外力撞的扭曲,惨不忍睹。
医院很嘈杂,那句“节哀”却仿佛穿过一片哭喊声清清楚楚的落进了容初的耳朵里,硬生生的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忍不住的心悸。
房间里很暗,也很静,因此剧烈的呼吸声也显得更加突兀而清晰。
容初醒了已经快半个时,脸色依旧泛着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还在发抖。
手指忍不住揪紧了衣服的领口,他蜷缩起身体紧紧的抱住了自己,沉溺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里一时走不出来。
沙发上的猫被他的动作吓的滚到了地上,片刻后又坐起来,前爪乖巧的叠放,沉默地看着这个痛苦至极的人类。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容初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一连串的噩梦。
早上起来时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眼里还有红血丝,眼底下是浓浓的黑眼圈。
他是被一通电话铃声给惊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感到手里多了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只白猫。
他揉着猫毛接了电话:“喂?”
任文的声音传来。
“容初,你现在在哪?”
“时家。”
话一出口,容初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喉咙发疼,连嗓音也沙哑的很。
“我找到了一个好剧本,上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不过不是主角。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的,”容初慢慢的揉着猫毛,“要是一开始就做主角,反而压力会大。”
“行,”任文在那边笑开了,“我把剧本发给你,你看看吧。”
“嗯。”容初低低答道。
挂了电话之后,他发了一会儿呆。
他似乎是梦到自己前世死去后的情景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虽然人死了,意识还没有死一样,他甚至在梦里看到了任文在崩溃大哭,还一边哭一边骂时云庭和蒋平不接电话。露也在一边默默的流着泪,她跟在他身边也好几年了,容初从来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过,心里有点心疼。
可是即使心疼,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不过……他好像还在梦里看见了一个不认识,不,准确来,应该是只见过一面的人。
那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遗憾而失落。那是他被车撞到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