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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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耳边传来容初低沉的声音:“看来这点滴还有点用,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沈司佑:“……”
他莫名从容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惋惜感。
“医生了,你这是阑尾炎切割之后肠道蠕动受限引发的高热和腹绞痛。”容初抱着手臂看他,“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吭个声的吗?你知不知道这种疼是能疼死人的?到医院时你体温将近四十度,再待一会儿估计直接就烧傻了。”
沈司佑:“……”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处在了一种弱势的地位,连面对着这个人都有点心虚的感觉。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容初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开口,结果这人张嘴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你怎么进的浴室?我明明反锁了的……”
容初:“……”
他真的是被这人给整笑了。
“你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也洗进水了?”容初被这人触发了毒舌技能,“洗澡的时候还知道反锁,防范意识倒是挺强。但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粗心一点儿,没能及时察觉,或者再晚进去一会儿,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会登上“花季少年命丧浴室”这几个字,我们家也就成凶宅了。”
沈司佑……沈司佑他竟然无法开口。
“至于浴室门,”容初瞥了他一眼,“是我一脚踹开的,回去记得赔装修费啊。”
沈司佑再一次哑口无言。
“给你买了粥,”容初看他这副可怜样也不再损他了,把食盒往前推了推,“医生你现在这情况适合吃流食,先喝点吧。”
沈司佑讷讷,轻轻的道:“谢谢。”
容初轻嗤一声:“总算是了句人话。”
沈司佑:“……”
为何这人突然变得如此毒舌!
沈司佑长了这么大,除了他妈妈,还没有人能把他训斥到不出来话。
所以容初是真的天赋异禀。
不过……容初买的皮蛋瘦肉粥倒是很好喝。
香香滑滑,是熟悉的味道。
沈司佑满足的微微眯了眯眼,跟容初家里养的那只白猫的表情如出一辙。
容初坐在一边玩手机,病房里一时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容初起身去窗边向外看了看:“下雨了。”
医院楼外种的树在风雨里摇摇晃晃,白光透过窗子在树叶上,给这雨景加上了清冷朦胧的滤镜。
空气有雨中泥土清新的味道,带着微微的凉意。
容初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沈司佑:“其实回去也没事儿,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容初斜晲他一眼:“要不咱们现在就走,我开着车在雨里再跑个几十里地送你回去?”
沈司佑:“……”
他今天的脑子怕不是死机了,频频出错。
怪不得容初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容初在病床边放了一盏夜灯,在夜里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而他自己则是躺在了另一张陪护床上。
沈司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人忙前忙后了那么久,现在还要睡到一张硬硬的陪护床上。
“容初,睡了吗?”
“有事?”
“你睡的那张床会不会太硬了?”
“哦,是挺硬的,要不然咱俩换换?”
沈司佑被噎了一下,正想什么,容初开了口:“我没那么娇气,睡你的觉吧。”
沈司佑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又重新躺下身去,心想,看来容初今天是真的有些生气啊。
连脾气都格外的暴躁。
腹部其实还有些隐隐的疼,外面还下着雨,沈司佑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听着外面沙沙的雨声。
夜里静悄悄的,容初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睡觉安静的过分,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没有。沈司佑中途向容初的方向看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出来他是不是睡着了。
沈司佑的睡眠一向不怎么好,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失眠的情况格外严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一道道闪电划过夜幕,闷响的雷鸣逐渐盖过了狂舞的风声。
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沈司佑下意识用被子蒙住头,捏住被角的指尖微微发抖,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白。
冰冷的河水里,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离自己而去,却没能把他救回来。
那无疑是他一辈子的痛。
凄冷的夜雨,狭的空间,难以战胜的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风雨大作,雷声四起,有闪电划过天际,映出角落里少年因为恐惧悲伤而不断颤抖的身影。
沈司佑力尽所能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手心里渐渐有冷汗渗出来。
容初的睡眠是很浅的,今天大概是因为忙前忙后的有些累了,睡着的比平时早了一些。
结果半夜就开始雷,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硬生生的把容初从梦乡里拽了出来。
被雷声惊醒的容初格外不爽。
他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沈司佑生病也就算了,连这天气也不让他安生。
想好好睡个觉都做不到。
容初有些烦躁的坐了起来,头上一撮呆毛还在摇摇晃晃。
他向病床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床上这人用被子严丝合缝的蒙住了自己,连个缝隙都没留。
这人是想闷死自己吗?
容初皱了皱眉,起身下床,走到另一张床边,轻轻拍了拍隆起的一团:“沈司佑?”
沈司佑没搭话,容初这才感觉到手下的被子有些微颤。
容初拽了下被子,没拽开,他又加了力度猛的一扯,才把被沈司佑紧紧攥着的被子扯开来。
“沈司佑?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容初终于看清了沈司佑现在的情况: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牙齿都在颤,额前的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脸色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在黑夜里冷冷的反着光。
“肚子又疼了吗?”容初连忙调亮了床头灯,伸出手去摇了摇他。
沈司佑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他的目光涣散,眼神没有焦距,闻言玻璃似的眼珠动了一下,因着容初的举动终于找回几分神智来。
他的眼神凝在容初身上,似乎是在辨认这个人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干裂的唇:“我……”
“你先别话。”容初握住他的肩膀,扶着他慢慢起身靠在床头上:“先缓缓。”
肩上的手温热而有力,存在感鲜明,周围也光亮了许多,让沈司佑清醒了几分。
容初坐在床边看他,墨玉般的眸子里莫名氤氲出了温润的光,显出几分温柔来。
沈司佑在惊慌失措里抽出来几分空隙想:“是错觉吧。”
这么高冷又看不惯他平日里所作所为的人怎么会对他显露出温柔来呢。
但这人陪在他身边是真的,这让他因为痛苦回忆而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就像一艘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的舟,经过波涛汹涌和漫无目的漂泊之后,终于遇到了一座散发着暖光的灯塔。
沈司佑定了定神,才道:“我没事……你怎么醒了?”
容初指了指窗外的闪电:“被雷轰醒的,还有,”他懒懒的看着他:“被你吵醒的。”
沈司佑:“……”
沈司佑不自在的闪了下眸光:“不好意思,其实我刚才是做噩梦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样啊,”容初支起下巴,淡定道:“我还以为是你害怕雷呢。”
沈司佑:“!”
他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嘴硬道:“怎么会!不可能!”
容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戳破他摇摇欲坠的谎言。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继续睡了。”
容初站起身,沈司佑下意识想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却什么也没出来。
容初随手泡了一杯安神的花茶放在桌子上,沈司佑重新缩回被子里,一双眼睛盯着那灯光下袅袅升起的雾气,没过多久眼睛就有些酸,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这一觉睡的时间实在是长,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沈司佑下意识的寻找容初的身影,才发现病房里此刻就剩下他一个人。
沈司佑:?容初呢?
他环顾了一周,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不由得有些困惑。
难道这人嫌自己太麻烦?把他一个人扔医院自己走了?
不至于吧!
沈司佑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准备去开病房门。
但就在他的手碰触到病房门把手的前一秒,病房门就外面被推开了。
容初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一堆早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大早上的一个人乱跑什么?”
“我还以为你走了……”
沈司佑蹦跶回病床边,容初把手里的食物放到桌子上,开食盒,把一盒豆腐脑推到他面前:“多喝点,补脑子。”
沈司佑看在这一大桌食物的份上没和他计较。
容初买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蟹黄包叉烧酥咸肉团子……是光看看都能流出口水的那种好吃。
沈司佑觉得自己眼里放出来的光都快成实质了,结果容初慢悠悠的出声:“别看了。这些都是我的,没你的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