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傅遇安的第三扇门
“傅悯。”
“就叫傅悯吧。”
嘈杂的议论声在耳边响了很久, 最终定在了老者没什么感情的这句话上。
会长发话,一锤定音,其他人没什么理由再反驳。
时城睁开眼睛, 看到了刚刚话的老者放下拐杖,俯身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
刚刚老者,这孩取名为“傅悯”?
这是傅遇安时候的记忆吗?
他伸出手, 想触碰面前的景象。
但透明的肢体穿过前面那人的肩膀, 让他意识到, 这一次的门内世界, 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才是真正的上帝视角。
停滞片刻,时城放下了手,站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直觉告诉他, 这个门内的景象, 会有他之前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
傅悯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全家族的关注点。
至于原因,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单纯的就是因为他是个早产儿。
而且他的母亲, 是隔壁罗帕家族出了名的病美人罗烟。
比起正常的婴儿, 傅悯足足比他们早了三个多月出生,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存活的时间。
而且罗烟的身体过于虚弱,在手术中几次被下了病危的警告。
傅悯的父亲是爱妻的, 坚持保大不保, 所以差一点傅悯直接在手术中就被医生选择放弃了。
但造化弄人,医学奇迹发生的总是让人意外,就是这样一个病弱的母亲和早产的婴儿, 竟然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斯沃帕德家族的直系血脉出生, 起名和洗礼都需要会长亲自过问, 这个孩子既然活了下来,自然也不能例外。
会长给他取名为“悯”,便是意为“上天的悲悯”。
好像傅悯的出声和存活就是一种值得对命运感激涕零的事情了一样。
早产儿的出生注定了傅悯少年时期都是伴随着疾病和各种治疗度过的。
他是罗烟的一次意外产物,之前没有选择掉他,只是因为流产对于罗烟来伤害也很大,两番纠结后,罗烟还是选择了把他留下,左右都是冒险行事,有个自己的血脉还是比较值得的选择。
故而虽然罗烟夫妇没有厌恶他,但对他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傅悯从就被养在医院,一个人接受着各种治疗。
好在斯沃帕德有钱,给他办置的都是最好的设备,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都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傅悯从就有各种管家和佣人围着他转,甚至怕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会长还派人给他制作了很多高科技机器人,专门给他解闷。
事实上机器人对傅悯来确实比那些保姆佣人更有吸引力。
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研究机器人,拆卸他们的零件再重新组装。
孩子喜欢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保姆怕他有什么破坏倾向,还专门请医生做了检查,确定没有反社会人格后才松了口气。
慢慢的,他们也习惯了这位少爷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态度,任由他一个人跟那些机械模型电子设备相处在一起。
傅悯出声后的十年,是医学也在逐年进步的时间段。
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他接受了联盟最高医学组的治疗。
“你确定要给他安排这个治疗?”会长看着面前的这份协议,又看了看不远处刚拆了一个高端智脑的孩子,皱了皱眉。
“他这身体……”罗烟无奈道,“没有让我选择不接受的理由。”
“这个治疗之前并没有先例,你确定他接受治疗后会比现在的状态好?”会长还是持有保留态度。
“如果不接受,他最多也就十几年可以活了。”罗烟的声音很平静,客观地诉着残忍的事实,“接受了还有一线生死,总比就这么活着要好。”
会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你是爱他还是不在乎他。”
“能活着当然是最好的。”罗烟,“毕竟也是我的亲儿子。”
“我还以为你们罗帕家族选择继承人只会看能力。”会长不置可否,“是不是亲生的,对你们来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罗烟看了眼远处的傅悯,“但斯沃帕德看重血脉。比起以后一个不知道谁的儿子来继承家产,我当然还是希望我儿子来。”
“你倒是直言不讳。”会长意味不明道,“罗帕家族和斯沃帕德公会都想要,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老先生,”罗烟轻声道,“您知道我嫁过来,就是为了和您合作把罗帕家族收购到斯沃帕德的范畴内,所以这时候就不用跟我哑谜了。”
“其他的继承人不是您亲手培养的,您不都不满意吗?眼下我儿子还,还是直系的继承人,您应该也有点算了吧?”
会长没再话。
罗烟得对,他不希望自家产业落在别人手中,但也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个有能力带领家族走向更高处的。
前面几个孩子自然很优秀,但依旧没有达到他的期望,他原本就有亲手再培养一个继承人的算,傅悯的出生,其实也顺了他的意愿。
但……
“那就一年的时间吧,一年后如果他身体没有好转,我会选择别的继承人。”
眼前这个继承人不是唯一的选择,会长没有很多等待的耐心。
罗烟笑了一下:“好。”
两人随口话之间,就把傅悯的命运定了下来。
会长拿起笔,在协议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协议被摊开平放在桌子上,在上帝视角中,一览无遗。
时城看着那个协议的款式和大名,有些怔然。
周围的画面忽然变化,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了一个实验室。
的傅悯茫然地躺在手术台上,时城在原地出神好一会儿,才随着门被开的声音收回注意力。
他漠然看向大门。
那里进来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脸上戴着大口罩,帽子也盖的规规整整严严实实。
但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已经宣告了对方的身份——霍普列。
“都准备好了?”霍普列比之前三日虫洞的记忆中年轻不少,声音还没有那么阴毒病态。
“是。”紧跟着进来的一个助手熟练地检查了机器,“所有设备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治疗。”
霍普列看了眼他们调的数值,眯了眯眼:“这么高浓度的剂量,你们想要他的命?”
助手被他吓到了,战战巍巍答道:“不、不是!按照您的实验计划,如果不是这个剂量,很难达到您设想的效果。”
霍普列沉默片刻,就在助手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子身上达到我要的效果?”
助手愣住:“可是您的计划……”
“那不是针对他定制的。”霍普列,“这子……只是我拿来练练手的。”
助手不知道他计划针对的是谁,也不敢多问,犹豫再三,只能心翼翼:“那这个孩……”
“正常治疗,我熟悉一下操作。”霍普列给自己带上了手套,“治不好就算了,治好了给斯沃帕德扔回去,也算是让对方承我一个人情。”
助手不理解霍普列这种执着于人体实验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眼下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问:“那我这就去准备。”
“嗯。”霍普列垂眸看着手术台上的男孩,忽然眼睛里浮现一抹笑意。
助手离开后,他手指轻轻点在男孩的胸口,像是在跟对方话,也像是在给自己:“你怎么能跟他比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别人不知道,但时城却很清楚。
傅悯……是身为实验品的时城的实验品。
这一刻,时城觉得真的很荒唐。
不管是傅悯的遭遇还是他们经历的这一切,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变得和他有关了,他就这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似乎成为了原罪。
他看着霍普列漫不经心地在手术台上对的男孩用了各种药物,在反复出现副作用后又看看救回来,厌倦和反感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霍普列在傅悯身上用的实验计划是关于那些尘封很久被禁止执行的违反伦理基因改造计划。
傅悯原本的情况对于他来只能算得上棘手,但若真要治疗起来,不到一年也能治个七七八八。
坏就坏在,他还要用傅悯去研究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斯沃帕德的继承人就这么半死不活无知无觉在痛苦中被折磨了一年,一年之期到了,霍普列才恋恋不舍把人送了回去。
和他之前所的一样,送回去的傅悯是健康的、完整的。
斯沃帕德承了他一个人情。
但他们都不知道,在那一年的治疗期间,傅悯的意识全程都是清醒的。
十岁刚出头的男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遍,陌生的“改造”“计划”字眼虽然还无法理解透彻,但已经在心里深深记下了。
时城看着他慢慢长大,明面上服从会长的培养和管教学习掌管家族金融的只是,背地里却一直在钻研计算机和那些年幼时听到的字眼。
他渐渐明白了那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为时已晚,因为他长大的时候,霍普列已经是联盟的最高统帅了。
霍普列任职大会当天,傅悯作为斯沃帕德的代表去参加了会议。
和斯沃帕德往年高调的画风不一样,这一次,代表站在了最外圈,像最边缘的围观群众路人。
“你觉得,这个统帅怎么样?”傅悯忽然出声,问了身边的管家。
这可不敢随便回答,管家暗中抹了把汗,斟酌着字眼:“能当上统帅,自然是有一定的能力。”
傅悯忽然轻笑出声:“废话。”
管家不敢看他。
傅悯:“能力是很强,但强的不是地方。”
管家不明所以,只好着忽悠勉强应和。
在一旁看着的时城明白他的意思。
霍普列很强,但这份能力没有用在如何带着联盟走向更好的未来上面,而是用在了他自己感兴趣的人伦道德方面。
这世间鲜少有人知道,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最高行政官,背地里其实是个奢望着超脱常人、超过“人类”这个规定范畴的疯子。
时城和傅悯作为少有的还存活的“被害人”,即便出去,也很难让人相信。
傅悯深深看了眼人模狗样站在演讲台上的霍普列,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了这地方。
管家见情况不对,连忙跟上提醒道:“少爷,别忘了会长交给您的任务。”
“和最新的统帅建立合作关系的任务?”傅悯漫不经心道,“他不用担心,也不用上赶着主动出击,那位新官会来找我们的。”
霍普列当年救他,希望斯沃帕德还的人情,不就是这个吗?
也不知道会长在瞎操心什么,精明了大半辈子,人老了倒开始坐不住了。
斯沃帕德的每一个人都是利益至上,傅悯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计算机的兴趣,所以同辈的人都以为他已经发放弃了继承权,没人能想到他已经几乎是会长内定的继承人了。
而会长对他选择放任,也是因为在管理家族方面他已经做得让人足够满意,在此基础上发展自己的爱好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原本之前的那些日子,会长已经几乎放手把所有核心产业都坦露给他了,但不知为何,最近却忽然显得有些急切,屡次插手他的计划和安排,尤其是对于联盟这边的合作交易,显得格外关注。
他对会长感情不深,但毕竟是从培养自己的人,也没做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为此上了点心,可惜暂且还未找到原因。
不出所料,在斯沃帕德没有主动抛出橄榄枝后,当夜,霍普列的首席参谋长就找上了门。
傅悯看着面前戴着眼镜、紧张到结结巴巴的年轻人,忽而笑了一声:“你们统帅挑人是不是不怎么看能力,只看脸?”
参谋长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不出话来。
按照能力来看,他确实担不上这个职位,可他也不知道统帅到底看中了自己什么。
时城量着他的嘴唇,眯了眯眼睛。
他或许知道原因。
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可能是霍普列早先最一开始暗中改造过的“实验体”。
时城一颗心渐渐下沉,接下来傅悯派人和联盟交涉的一段时间,他多次着重注意了霍普列身边的核心官员。
很快他就发现,似乎这些陌生的脸,都和记忆中的某处关于机密文档上的照片对应上了。
……一个联盟上上下下不过千人,核心人员更是少得可怜,而其中竟然一大部分都已经被霍普列算计进了人体实验的改造。
自己过去没有留意到的事情,现在在傅遇安的过去用上帝视角再看,显得尤为清晰,让人脊背发凉。
时城握了握拳,再次后悔没有早一开始解决这些问题。
他被**的百年时间不短了,这期间,很难想象霍普列到底又做出了什么罔顾人伦的事情。
斯沃帕德和联盟的合作在会长的督促下进行的有条有序,即便傅悯多次插手干扰了送物资的行动,对于整体的合作关系来也并无大碍。
但这些动作引起了会长的注意。
傅悯明显感觉到,不少原本应该属于自己去管理的核心项目被抽回了。
他原先想收敛些,却在准备行动的时候转变了想法。
斯沃帕德和联盟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现在会长已经在提防他了,斯沃帕德这边的机密恐怕是让他探不到什么了,那既然这样,待在家族的意义不是很大。
他只稍作片刻思考,就干脆直接放弃了继续取得会长信任的想法,转头就向第一星学院提交了入校申请。
这一举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甚至连会长都被整了个措手不及。
他原本只是想搓一搓这个继承人的锐气,没想到对方直接这么硬气转头去学校谁也不见了。
会长气得够呛,直接对罗烟宣布了放弃对方内定继承人的身份。
不过这对于傅悯来无关紧要,毕竟他要做的就是摸透霍普列到底要做什么。
是违背自然伦理做实验突破自我,还是想要研究出什么生物技术对整个星系做什么?
为此,他直接在毕业后凭借能力进入了总联盟的第一支技术队伍,成为了后来被众人所知从不露面的首席工程师。
那一年,傅悯还很年轻。
时城看到了他的工牌,上面写的名字不再是傅悯,而是傅遇安。
年少的傅遇安跟他给自己取得名字一点都不一样,所谓随遇而安的佛系和淡然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体现,借着那股子猛劲儿,可劲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作妖。
后面发生的事情时城就很熟悉了,这人知晓了联盟内部的暗流涌动,也知晓海盗仅仅是在跟联盟作对,便想方设法给他们送武器能源,拨款给所有能压联盟的地方……
总之一切能和霍普列对着干的事情,傅遇安全都做了一遍。
也是在这十几年的时间中,霍普列才和傅遇安第一次见面。
一开始,霍普列都没能认出来面前这个大变样的青年就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还是后来因为傅遇安一次严重的工作失误,才让他认出人来。
那次工作失误,让整个联盟内部的系统瘫痪了十分钟。
十分钟内,几乎大部分的机密数据防火墙全部无效失控,里面的内容全被人窃取了个精光。
至于是谁窃取的……
时城挑了下眉。
怪不得当年让莫送城去查东西这么顺利,原来对面内部还有个默默无闻的“内应”。
也是这一次,霍普列直接黑了脸,去找斯沃帕德的麻烦。
会长则是压根没想到自家孙子这么能耐现在竟然是在联盟内部这么重要的职位工作,为了给统帅一个交代,他按照家法,把傅遇安送去了海和星。
时城终于见识到了他所谓的比较难熬的一年,到底是有多难熬。
没有陆地,海域的危险无时无刻不存在,天气的恶劣让傅遇安很快就扛不住,身体出现了不适。
但没有药也没有治疗的设备,一切都只能靠着自己熬,饿了捕一点海鲜鱼肉,渴了勉强趁着天晴烧一点水。
短短一年,傅遇安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病不断大病偶有,好几次快病得一命呜呼,最后竟然也顽强地挺了过来。
不得不,当年霍普列对他的治疗还是有用的,不然在这种条件下,可能连一年都熬不过。
一年期满,傅遇安被接了回去,安生养息两三年才堪堪恢复。
不幸的是,他因此落了个吃不得海鲜的毛病。
再后来的事情,就和时城想知道的这个世界有关了。
霍普列虽然生气那次意外,但傅遇安毕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几经思索,他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把人放走。
不顾会长略有微词的不赞同,他直接恢复了傅遇安的职位。
傅遇安在正常工作的同时,也忽然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这是一套全新的没有任何旧研究成果在内的防守系统。
比起一个阴谋家,傅遇安其实更适合当简单的科学研究学者。
这个新的算法和核心是他无意中发现的,霍普列固然重要,但他也舍不得这么这个发现,于是只能两边同时进行。
可越到后来,傅遇安对该项研究就越心惊。
因为这项技术对于目前的世界来过于超脱了,他无法保证一旦系统真正开始运转,到底会有怎样的后果,人到底还能不能掌控住系统的运算。
他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就开始紧急封锁这个项目。
在未知被彻底掌握之前,他不想让不确定的风险暴露。
但就在封锁程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霍普列带着人闯进了他的实验室。
傅遇安一瞬间绷紧神经,把他们拦在了门口:“统帅,我记得这是我的私人实验室。”
霍普列笑了一声,避而不答这句话,看着面前精致绝密的计算机,眼睛里露出一抹赞叹:“我当年救你的时候,如果早知道你这么有用,肯定会更加尽心尽力的。”
这个“尽心尽力”,从他嘴里出,让人无端感到厌恶。
傅遇安忍住反感,尽量做个讲道理的人:“这个实验系统是失败的。”
霍普列“哦”了一声:“失败吗?我怎么听,你这个项目做得意外成功呢?”
听?
傅遇安一愣,下一瞬立刻明白过来——霍普列可能早在一开始就在他身边安插内鬼了。
他迅速翻找记忆,试图找出那个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霍普列看出他的意图,嗤笑一声,直接坦言:“别想了,连你爷爷都是我这边的人,你觉得你这些动作会瞒得住我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傅遇安听了竟然没什么过多的感受。
斯沃帕德果然跟霍普列有私下的交易。
他面不改色:“研究到底如何最清楚的还是我自己,这个项目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接触过。”
“没关系,以后就会有人了。”霍普列得话无耻至极,偏偏脸色言辞还是那么和气,“我记得联盟上有一个守则,联盟高等技术工作人员所有的研发都需要和上层报备,如果不经报备私自操作,联盟有权对其研究成果及研究人员本人进行处分。”
傅遇安霎时瞪大双眼:“守则上什么时候有的?”
霍普列轻笑一声:“昨天。”
傅遇安愣住了。
联盟守则的修改增减都需要经过重重审核和开会进行决议,昨天新增的……这就代表着,至少在两年前,霍普列就已经开始把手伸向他的研究了。
而他竟然毫无知觉!
霍普列的爪牙,到底蔓延到了什么程度?
傅遇安不敢细想,他脑袋嗡嗡的,只能看到对方大手一挥,便有许多的工作人员开始对这间实验室进行封锁。
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在最后的关头,直接顶着霍普列的枪子儿冲到主控台前,强行切断了一段核心算法的运转。
“你!”霍普列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命,等到周围的人把他按压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面前的主控台一瞬间黑了一半,显然是因为刚刚强行切断的算法导致的。
他沉着脸,大步走过去掐住了傅遇安的脖子:“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傅遇安肩膀刚刚中枪,这会儿疼得面色发白,但出来的字气音很稳,甚至不忘带上嘲讽:“脚滑,手误,你现在要怎样?”
霍普列:“……给我恢复。”
傅遇安“啊哈”一声:“不会。”
霍普列:“?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傅遇安:“记不清了,伤口太疼了,失忆很正常吧?”
霍普列:“……”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一旁本来揪着一颗心的时城直接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
果然,不管是年轻气盛的傅遇安,还是后来老练油条的傅狗,气人的本事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看着霍普列气得脸色一变再变,最终顾忌他斯沃帕德少爷的身份,到底是没要这人的命,而是革去他的职位,把他扔到回了斯沃帕德。
傅遇安回到家族从手术室出来,脸色就很沉。
虽然毁坏了一半的数据,但那到底是他几十年的研究成果,剩下的那些用处也是非同凡响,被霍普列那边的人弄去……实在是让人无法猜测它们以后会用于什么地方。
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他只好在自己家里悄悄继续研究。
这一次,他没再告诉任何人。
时间一晃就是很久。
在这期间,家族的排斥,联盟的压,每一件事都压得傅遇安快喘不过气,在应付这些事情的同时,还要兼顾自己的研究和帮助海盗那边采购货物。
他的背叛和私心让所有人都防着他,霍普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要他的命,而会长这边也还存了点别样的心思,想要他继续为联盟服务,巩固加强双方的合作。
于是后来傅遇安每一次出门,危险程度都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一趟。
家族不再对他进行任何的保护措施,原本斯沃帕德公会的人就会招来不少的仇敌和怨恨,出门在外难免重重保护,而失去了原本这些基本的庇护,让傅遇安比一开始的处境还要危险。
霍普列、公会、仇敌……多方面的攻击和敌对让他即便是在家中都不安生。
而且因为从就一个人治病,少年时期也是被单独抚养,导致他长这么大,身边甚至连个稍微可以交心的玩伴都没有。
擅长社交和领导的傅遇安好像总是一个人。
这更让可能发生的危险翻了个倍。
他被陷害扔到了沼泽地,极限生死存亡几个月;被捉到未知的地方严刑拷;甚至各种能逼死人的活刑和精神压都被霍普列那一群人用上了。
每一次都是对他的一种摧残,而对方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加入、或者协助他们。
时城不知道在这期间,傅遇安究竟有没有动摇过,但他很庆幸,这人最后的选择是站在那群人的对立面。
单是看着这人经历过的一切,他就有点喘不过来气,两百年的时光他看完只用了短短一瞬,根本无法真正体会两百年的绝望。
尤其是当傅遇安亲眼目睹三日虫洞的惨案后,看着“海盗首领”惨死于爆炸中,那股绝望和恐慌,随后用了后来百年的时间,把自己当做一个载体,用所有的神经强行和新研制出来的系统连接,在帕维什发生异变那天,进到了这个所谓的“无限劳改”世界。
也是这一刻,他才明白“0001”对于傅遇安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可以单独一个人走完一辈子,更别是他们这样在某些地方无比执着的人。
而海盗首领拥有一个庞大的队伍,即便这些队伍中不少人都不单纯,但至少让他们有目的和动力,没有那么迷茫。
但傅遇安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他这两百年的时光,或许只有给海盗提供暗中帮助的时候,才会和外界有些许的接触。
0001不仅是他选择的战队,更是他漫长的前半生中,唯一、也是最特殊的盟友。
即便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时城呼吸有些急促。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在提到“0001”的时候,对方语气会这么奇怪。
原来早在他们都还不认识对方的时候,羁绊就已经产生了。
不。
或许更久。
在斯沃帕德会长签下同意他参与霍普列的实验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命运的交织。
所有的回忆画面在虫洞炸裂的那一瞬间破灭。
时城看着面前浩瀚的星河,突然有些认不清方向了。
自从把自己的方向感强行培养到最好,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迷茫,无所归途。
他曾在海盗基地最高的建筑上看过很多次的星河,那些存在的和未知的都是如此的耀眼和绚烂,多样的色彩和生命让宇宙变得令人敬佩,美好而又值得尊敬。
可本来安静运转的宇宙,却因为他们的出现有了战火硝烟。
时城讨厌这些东西,厌恶这些东西,每一次这些出现,都象征着可能会有一颗星永久地消失在空中。
没有两颗一模一样的星星,绚烂多彩的星空会伴随着战火的出现而变得单调,他很抵触这样的变化,并且也为此,在至此的人生中去为了它们而奉献。
但就是一直这样的理念和目的,却在今天被摧毁了。
因为所有能看到的现象都告诉他,好像这些风起云涌,都是因为他而产生的。
霍普列为了他而进行了大规模的实验,为了他去摧毁一个又一个星系,为了他去残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
当他以为自己正确的事忽然成了原罪,他该怎么办?
时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强烈的无助和困惑。
他宛若提线傀儡,朝着不明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出现了一抹晶亮的光点。
这微弱的光芒并没有被星河灿烂的夺目掩盖,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侧目看去,发现那光点正在缓缓汇聚,最后凝汇成了一个熟悉的形状。
——是那个指南针。
时城怔然片刻,下一秒,动作快过思考,直接伸手去拿。
但手穿过了那虚影。
他有些慌,又伸手揽了一下。
可依旧没什么用。
指南针的虚影晃了晃,飘向了一个地方。
时城还滞在原地。
见后面的人久久没有动,指南针停了下来,在不远处静静和他相对。
时城想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不太像自己。
“傅遇安,”好半天,才出声问,“是你吗?”
这句话,他似乎问了很多次。
每一次问这句话的时候,那人好像都不一定会出声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每一次总会用他的方式,尽力回应。
这一次也不例外。
指南针虚影的光忽的闪烁几下,好像某位欠揍惹人生气的家伙对他眨眼使坏。
偏偏这一次,叫人根本无法生气。
时城终于稳定下情绪,声音含着笑意,是宽慰自己,也是告诉对方:“是你。”
终于,语气是肯定的了。
他朝着指南针的方向踏出一步,脚下蔓延出了万千星河。
这指南针明明是他为了给某个家伙回人情才兑换的,也是为了让那人不迷路才送出去的。
结果现在,却成了给他指路的向标。
这算是又欠了那人一次人情吗?
算的吧。
时城在心里琢磨着反反复复的人情往来。
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不巧。
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
肥章来啦!
最近都是以主线为主来收尾,信息量有点多,如果有一些看不太懂的大家都可以提!我会根据大家的阅读体验来修改和完善的!
感谢大家支持!以后应该都是大肥章,更新不定时,我会尽量保证隔日更的频率,所以本章开始每章评论在新的一章发出前都会发红包哒
永远爱你们!贴贴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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