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他是魔修又何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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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行简原以为崽崽年纪便是难得的稳重,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了个哭包。

    其实也不是司安宸爱哭,他好歹也是一支魔族的少主,虽不上锦衣玉食,但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年纪陡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直靠着自己硬扛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在乎他而他又喜欢的师父,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稍有一点委屈也不想憋着。

    他另取了一方帕子过来给崽崽擦脸,“莫要哭了。你若是担心这些,师父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两三百年就死掉的。别的魔族如何,我不知,但你要么能飞升成仙,要么仍会有下一世。”

    其实司行简不觉得崽崽是重来一世,至少与寻常的转世不同。转世是删号重置,开启了新的人生。而崽崽这样像是自己暂时封了记忆,不定日后还会想起。关键是他虽没有记忆,但不管哪一个世界都有几分原来的影子。

    司行简不信崽崽能做到让他来不同世界,却做不到让自己有记忆,多半是他自己不想罢了。

    自己披了个马甲,在他面前装得倒乖巧。

    至少这些暂时与这个只披着马甲的崽崽不好细,只得推是“转世”了。

    得了师父的保证,司安宸就渐渐止了哭声,又抽噎两下,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软软地问道:“那师父你还会去找我吗?”

    “嗯。”

    “那我还能记得师父吗?”

    司行简得意味深长:“这便要取决于你自己了。”

    司安宸却不知他话中深意,只想着师父能夺舍,还能顺利找到他,无非是神识强大,不定等他修炼有成,也能做到。

    司安宸握着拳头,一脸坚定,“我要修炼!”

    “好。”

    司行简先将那玉葫芦摘下,将神识探入其中。

    然后一条腾蛇便出现了在桌子上,因为被灵力束着,它即使出来了也维持原来的大。

    感受到腾蛇的气息,不止寒夜兴奋地飞了过来,连眯着眼瞌睡的兰兰也突然睁开双眼,扑得桌子一颤。

    若不是司行简拦了一下,那条腾蛇就先被寒夜像拍黄瓜一样拍了一刀,再被兰兰呼一爪子。

    就算没被到,寒夜所带的煞气也让它怕得想支棱起翅膀赶紧飞远一点,可是因为被束住,它只能像虫子一般拼了命地向远处蠕动。

    看着魔物在前却不能杀的寒夜便故意跟在后面,左戳一下,右砍一下,就离那条蛇不远,故意逗着玩。

    怕腾蛇被寒夜玩死,司行简只好把它又丢回置刀架上。

    而兰兰一看是不能吃的,就了个哈欠慢慢晃了回去,又懒洋洋地趴在那里。

    司行简问崽崽:“你算怎么养?”

    一直不是很想养的司安宸看着它这么弱,就更加嫌弃了,“腾蛇原是我们族的图腾,便养在族里,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又皱着眉头,“它还能变得原来那般大吗?”

    若是变不大,似乎就没什么用了。

    “能。”

    但司行简也没有立刻解开对腾蛇的束缚,如果想借它震慑众人,自然要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另取了容器把它装起来。

    司行简将玉葫芦放进崽崽手里,“将神识探入其内,里面有一个魔池。”

    司安宸盯着玉葫芦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望着师父,微微歪着脑袋,“从哪里进去啊?”

    司行简:“……”

    他的神识想进去便进去了,哪里还会思考是从哪里进去的?况且神识又无形体,随便从哪里不都能进去吗?

    “你便从这一端进去。”司行简指了指葫芦的口。

    司安宸皱眉,语气中满是不解:“我方才就想从这里进的,可是完全摸不着门路,还以为它有别的入口。”

    司行简更是不解,这本就是崽崽的东西,他作为主人怎么反倒被拒之门外了?

    可是要让司行简讲解怎么调动自己的神识,却是为难他了。这样和呼吸一样生来就会的东西,要怎么讲?

    他只好放缓语速,轻声道:“闭上眼,集中精力,去想你手心的玉葫芦里有什么。”

    见崽崽仍眉头紧锁,司行简又安慰道:“不必着急,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断没有你用不了的缘故,慢慢来。”

    可司行简不知道的是,司安宸之所以从前能用,现在却用不了,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抗拒。他觉得这是上一世的他用的东西,现在师父的一切所用之物都是从这里取出来,而且很合师父的心意,没见师父一取出来就去换了衣服嘛。

    他就更加别扭,甚至有一股想把这玉葫芦以及洞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毁掉的冲动。

    他不仅心生抗拒,还要竭力去压下这些杂念,自然更无法集中精力。

    过了许久,司安宸睁开眼,愧疚道:“对不起,师父。我太笨了,学不会。”

    司行简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为师操之过急了。或许是因为你神识有些弱,暂时无法进去。”

    着就想要把那玉葫芦给他戴上。

    司安宸忙拒绝了,“这样的宝物还是师父先保管着吧,万一在我身上被人夺了去就不好了。”

    司行简心:有我在这里,哪有人能有这个本事?但他还是接过收了起来,以免崽崽自己戴着看到后又觉得自己蠢笨。

    不能借助里面浓郁的魔气,依旧可以修炼,只是慢些。

    司行简将聚灵阵改了个聚魔阵,让魔气凝聚在崽崽周围,更方便他吸收。

    而司安宸这一入定就是三天。

    这期间司行简也不止守在他身边,还一直留心着外面的情况。原先属于塬冀山一族的魔修还算老实,但也有那些外族的几个头目不甘心,算带着人逃跑。司行简便让寒夜去警告他们一番,可寒夜收不住煞气,不心就杀了人。

    这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震慑到一部分魔族。

    只是仍有那心思多的,自己怕死,但忽悠别人去探路。

    司行简就把那条腾蛇放了出去,让它变回了原来的大去看门。

    腾蛇那只受了伤的翅膀看起来比另一只些,不太对称,刚开始飞起来时还有点晃,不过还是非常尽职地把那些魔修给扇回去了。

    那些外族的魔修见了这般体型巨大又造型怪异的魔兽,都不敢再轻举妄动。而塬冀山一族的见到自己本族的图腾活了,那些领头的,就更加恭敬认真地办事,约束手下人。

    等三日后司安宸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似乎提升了不少,而师父不在眼前。

    他将神识外放,就觉察到洞府周围没有一个魔修,再远些才看到魔修的踪迹,他们意外地听话,在按照他的吩咐在办事。若再远些,他就觉得有些吃力,甚至开始头晕眼花了。

    他收回神识,却隐约听到“咕咕”的声响,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察出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原来刚才头晕眼花是饿的呀。”司安宸后知后觉地想道。

    然后又忍不住用手捂住有点发烫的脸,然后又闻到一股奇怪的酸味。

    他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他可是魔族中最爱干净的人!除了逃命的时候条件不允许,他可是每天都要洗澡的。即使逃命的时候,他身上也没有这样难闻。如今在师父的洞府,他竟然变得臭臭的。

    也太丢脸了。

    司安宸手捂着脸不想放下,可是这时肚子又叫了,他只能腾了一只手又去捂肚子。

    去给崽崽拿衣服鞋袜回来的司行简看到他这样,便忍俊不禁,又怕笑出声来,崽崽会更恼了。只好掐了一个清洁的决,又一挥手把人移到浴池边,“先洗一下再出来吃东西吧。”将衣服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清洁术虽洗得干净,但人的习惯和观念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

    司安宸洗完,穿上那套不明材质,触感却十分舒服的衣服,磨磨蹭蹭地出来了。若不是他饿得狠了,又闻到肉香,不定还要在里面躲一会儿。

    魔族喜欢吃肉,山上能吃的兽不少,但猎起来并不容易,因此魔族人多是出去采买。毕竟在普通人眼中颇有价值的白玉,对他们来就是山上的石头,只需捡几颗就能换不少家畜回来,便宜极了,他们压根儿不用去抢。

    前几日新上任的魔尊要开庆功宴,便买了不少家畜野味回来,这三日没有魔族出去,也够吃了。

    兰兰偷摸去叼了一头鹿来。

    司行简左右无事,且这里烤具齐全,便烤于它吃。

    熟悉的场景,以及虽没了以前的记忆还是又懒又贪吃的兰兰,让司行简有几分恍惚。

    他想起了修仙界的一场大战,那是仙魔两界第一次那般大动干戈,死伤无数。但可笑的是这并不是灵修和魔修对垒,而是他们勾结起来,要灭了招摇宗。

    更确切地,是要算计他司行简师徒二人。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司行简像是修仙界的异类,他一开始引气入体,那些灵气就像是受到召唤似的,往他体内挤。真是应了那句话:有的修士顺着哄着敬着,想从天道手中骗一两份机缘,可有的修士是天道追着喂饭吃。

    那是司行简年纪,也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疏通体内的灵气,差点没被撑死。

    万幸当时招摇宗有一件法宝,可以隔绝灵气,他在里面待了十余天,出来便是金丹期了。

    不过他情况不同,别人吸收灵气不易,可一旦吸收到自己的体内,就转化为自己的灵力真元。而他虽结了丹,却是虚的,像是灵气只暂时储在他体内。

    修仙界从没有这样的情况,而且招摇宗为了保护司行简也不能向外询问求助。万一被人知道了,只怕会把他当做吸收灵气的媒介。

    司行简学会了疏通操控灵气,后来又悟出在使用消耗灵气中,才能把部分灵气转化为自己所用。和同门比试的手段太过温和,于他修炼无益,他只有下山去历练。

    他吸收灵气简单又进阶神速自然瞒不住。

    况且司行简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他有自保之力,甚至也有自信能护住整个宗门。

    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只是去晚了一步。招摇宗中参与那场混战的,无一人幸免,他也只有杀了那些人为师尊、师兄、徒弟等人报仇。

    报仇很容易,逝去的生命却无法挽回。

    事后,他回到宗门,长辈中只余下一位慎字辈的师叔。那位师叔看着门派凋零,又悲又怨地泣道:“这是你过于张扬惹出祸来了,我们招摇宗要就此败落了啊!”

    师叔对他的评价也不算错。

    刀张狂,剑沉稳。

    修士所用的法器和修士是相辅相成的,修仙者多用是剑,皆因修士不管本来是什么性子,如今需要百年千年地修炼,自然要沉下心来。

    他用的刀虽不是本命法器,但也是他徒儿见他惯用刀才炼制的。

    比起别的修士来,他确实坦荡得近似张狂了。

    可是若这是他的错,他却不认。

    那些人起了觊觎之心,不惜和魔修勾结。那个世界的魔修与这个世界的不同,他们一个个都是踩着灵修的尸体修炼的。

    被贼惦记了,反倒怪他不藏着掖着,这是什么道理?

    他后悔的是,听了师尊的话,之前处处留一线,对那些人太过仁慈了。

    司行简知道师尊劝阻他,是怕他杀孽过重,万一渡劫的时候有了心魔就不好了。

    可是司行简却清楚,会因为手上沾了人命就生心魔的人,多半是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有愧。而他却心底里认同那些人该杀,那些人死在他刀下,他若皱眉,也只会是因为衣服上溅到了血。

    那时他要想修炼进阶,只能在斗杀伐中将体内的灵气转化为自己所用。他既然站在了正道修士的阵营里,魔修又作恶多端,他从未想过向正道修士动手。

    不过大多修士自诩“正道人士”,手段却不比魔修光彩多少。

    那些人都抢到他头上来了,难道还要他以德报怨不成?

    他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只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让招摇宗的弟子被牵连罢了。

    可是若是别人存心算计,怎么能躲得过?那些人不会记得是自己先挑衅,也不会记得自己被饶了一命,只会觉得司行简行事太过狠辣,不顾情谊。

    早知这些人这般不知好歹,司行简就觉得自己当初就该再狠一点,让他们知道他的真正实力,也不至于自大到以外那么点废物就能拿住他了。

    啧,还和魔族勾结……

    真当他三十多年没有灭掉魔族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吗?不过是存了“细水长流”的心思,留着今后练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