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荆州老妇(32)
“心中所爱?”凌子萩微微扬眉,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是方仁。
果然,元蓁蓁到这个人,嘴角扯出凄惨一笑,道:“对呀,所谓心中所爱也不过是奴家的一厢情愿,女人太贱就会惹得旁人的不珍惜,不管你有何种倾国的容颜,又或者是多么贤惠的性子,在男人看来,你不过是无家可归,上杆子往上贴的「母狗」!”
到这,元蓁蓁眼底尽数都是气愤和无奈:“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直到身上的盘缠用完了,奴家才发现他竟然有嗜赌的习性,可是奴家把什么都交给他了,路再如何难走,都得掉牙往肚子里咽。
奴家以为,奴家的隐忍和努力能换来他的回心转意,谁知..这才是奴家步入黑暗的第一步。”
元蓁蓁到这,突然开始哽咽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过去,身体颤抖个不停。
凌子萩蹙眉,随手从旁边空荡的椅子上拿起一件外麾,走到她身边,轻柔给她披上。
元蓁蓁一怔,布满皱纹的眼睑带着一丝感激,她深呼吸一口气,指尖抹掉眼角珠泪,挺起胸膛继续道:“他不知在外面做了什么,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躲避追债,竟然把我卖到了青楼。
司夫人知道吗?当时奴家二十有三了,身边还带着两名女儿。
当时奴家就想了,卖到青楼也好,只要能离开他,等奴家用这身子攒够钱,就可以带着女儿离开,一个人独自过活。可是。”
元蓁蓁控诉的声音突然变大:“奴家怎么着都没想到,这个畜生竟然把奴家的两个女儿也变卖到了别的青楼,司夫人能想到吗?当母亲看着自个的女儿生生和自己分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她们只有五岁啊!五岁!那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要当做讨男人欢心的贱奴培养..呜呜。”
凌子萩垂眸,她不知道要怎么,尤其是古代这样的社会,不是一两个人通过努力就会改变的。
“元娘子,那之后呢?”一直站在凌子萩身后,心底纯良的鱼碗抹着眼底的泪水,忍不住询问。
“之后啊?”元蓁蓁苦涩一笑,“奴家为了讨客人欢心学了口技和腹语,一时间成了当地还算知名的妓子,在青楼待了没多久,碰到了奴家生命中第二个男人——方仁。
当时的方仁已经是当地有名的神医,奴家因为常年劳累身子骨不好,就去他的医馆瞧病,这一来二去我们之前就有了情愫。
起初他什么都好,蜜语甜言、首饰金银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帮奴家赎身,允诺奴家去寻那两个卖入别楼的女儿,奴家以为这辈子算是熬出来,碰上贵人了,可是。”
“他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元蓁蓁握着拳头,咆哮出声:“他把我赎出来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兽欲,他根本就是个变态,我身上这些奇奇挂怪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什么绝世神医,什么悬壶济世,那都是骗人的。
整整十年,奴家经历了十年的折磨,奴家以为只要奴家再忍忍,只要方仁愿意帮奴家寻女儿,这些都不足挂齿,可是..你们知道当奴家在经历过方仁的又一次毒之后哀求他去寻奴家的女儿,得到了什么结果吗?”
凌子萩蹙眉,不用想,就看如今元蓁蓁这杀人如麻的手段,都知道她的女儿很可能..
“她们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五岁的她们被卖入江州教坊当做瘦马培养,之后在当地一裴家做娼妓,那家主子一次喝醉把她们活活虐待致死,连尸体都没个全的,当地的顾知州和这裴家同流合污,竟然把这事儿按了下来,方仁当时刚好在江州给顾知州瞧病,故而才得了此消息。
他早都知道,却不曾告诉于奴家,最后他见奴家年老色衰,想抛弃奴家的时候,把这事儿全盘托出了。”元蓁蓁闭眼,掩饰住心中的绝望,任由眼泪在她面颊上汩汩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元蓁蓁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早没了叙述之前往事的那股忧愁和惨然,更多的是冷漠和无情,“可是奴家是谁,方仁他想抛弃奴家就抛弃奴家吗?当奴家是什么?既然他这般绝情,就别怪奴家翻脸无情,奴家在他的饭菜里偷偷下毒,不出半年他就死了,当地的仵作就是个蠢货检查不出什么,奴家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方仁的全数家产。
实话这个郎中还挺有钱,奴家半辈子都不用愁,可是那是奴家第一次杀人,奴家心慌啊,就跑到距离汳州最远的荆州落户。”
“那万永昌呢?你为何杀他?”尽管凌子萩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依旧不确定地问出口。
元蓁蓁笑了笑,扭头望着博彩坊的方向,不知寻思了多久,她终于开口道:“万家是荆州一霸这事儿众人皆知,尤其是万永昌这个人性子暴虐,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成为他手中的亡魂。
我早都盯上他了,但是迟迟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因果自有恶报,他被他的妾差点毒杀,再无人敢嫁给这个恶棍,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凌子萩深深望着对面这个快要半只脚踏入黄土的妇人,她在万永昌万般无奈,众叛亲离的时候出现,却在得到这个男人全数信任的时候夺走他的性命和家产,不得不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
“就算万永昌死不足惜,在他手里无辜的冤魂尚且能感谢你,可..郑洪呢?你为何要害他?”凌子萩继续往下问。
元蓁蓁瞥了她一眼,这次她没有像方才那般如实交代,只是耸耸肩,道:“可能是杀人习惯了,停不下来手了。”
“是吗?”
元蓁蓁偏头不去看凌子萩的面容。
凌子萩给司炎修示意。
司炎修从桌上把一本账簿扔在地上,道:“是因为这个吗?”
元蓁蓁望着随着微风翻开的博彩坊账本,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挂在脸上稍纵即逝的惊慌还是被不远处的人捕捉到。
“奴家..不知道这是什么,奴家已经认罪,要杀要剐,奴家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