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殊死一搏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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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莲本就因载羿一再推迟婚期,焦虑不安,情绪不稳,能克制到如此程度,全凭着她对载羿的一片痴心,此刻,到底是绷不住了。

    “呵!”姒莲轻诮了一声,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凹陷的双眼,更加明显了几分,“还有那国雍殿一事……”

    到这里,她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眸中的泪水在转,“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当真天衣无缝?”

    但一脸冷酷的载羿,彻底伤到了她心中信念的根本,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回应,她的痴心,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丢弃的垃圾一般。

    当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后,此刻的姒莲,仿佛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商次妃娘娘想让她背上污名,嫁给有商国的大公子:子以跌;而你,却伙同他人算计,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们皆以为她痴傻蠢笨,个个都想算计她!”

    “可有谁想过,那一日,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可还能做到在如此完美的算计中金蝉脱壳?”

    回想起那日的事情,姒莲当初有多欢喜,如今胸中就有多悲痛,“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姒嬛和姒瑶不就是如此吗?她们伙同南宫心爱,找来?寻城中的采花贼,想要侮辱姒玄衣,可结果呢?出了祸事的是姒嬛与姒瑶,而如今,我又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绝境……”

    载羿闻言,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眼中带着怒意,横视着姒莲。

    “载羿太子,姒玄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骂,算计的九州第一废物了!更不是只知道围在你身边转的蠢货!”

    在她唇齿间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是煎熬,连最基本的威仪都丢失了,变得羞愤难当,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这些年来,我的确处处算计,那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你一抹回顾,可事到如今,我却输得很彻底。”

    “但是——”言犹至此,姒莲嘶吼过后,后头的声音愈发嘶哑,心中一片心灰意冷,仿佛那番话语,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生机与戾气,只待留下遗言,便会晕死过去一般,“我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血啊!”

    一阵狂悲之后,向来不笨的姒莲总算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不是全部,但也很接近真相。

    第一次算计姒玄衣,她就没有动过半点恻隐之心,唯一的原则恐怕就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所有的一切都是姒嬛在进行,而姒瑶更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若姒玄衣是被九州列国耻笑,那姒瑶便是被整个?寻城当做白痴,因为谁都知道,姒玄衣即便是再不如人,她也是嫡公主。

    合宫中的庶出皇子、公主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的,只有向来与她亲近的姒嬛有特权,而姒瑶却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拿姒玄衣当回事,所以,所有对姒玄衣不利的传闻,以及骂,都是姒瑶出面,而得利的,永远是身边那个看似处处维护姒玄衣,却又坏事做尽的姒嬛。

    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她只是利用姒瑶将姒玄衣踩在脚底下而已,可如今,她却彻底输给了那个曾被她踩在脚底的,在天下间臭名远扬,人人鄙薄的废物。

    载羿一身月白锦袍,整理得一丝不苟,静静地站在青金石所铺建的地板上,一双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别人看不懂的光泽。

    一向不太在意女人的载羿,在这一刻,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原来,姒嬛和姒瑶,一直在踩着姒玄衣的声威替自己累积好名声。

    原来,自己过去忽视了姒玄衣那么多的委屈,甚至还忽视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难怪她要装痴扮傻,日日生活在无尽的算计之中,换做是任何人,也会想尽办法自保。

    二人沉默了许久。

    “莲儿,你若真的对我有几分情意,腹中的孩子便绝不能留,世人皆知,有穷国民风彪悍,人人骁勇善战,百姓们是绝不可能容忍一个丧德诲淫,婚前失贞的女人,成为羿王元妃的。”

    载羿转过身,那张妖孽的脸上眼睑细长,英挺的鼻梁下,横着两瓣凉薄的唇,出的话语,更是残酷至极,“你是夏后皇朝的四公主,容貌过人,冰雪聪慧,正直大好年华,即便是不愿嫁给右师朴,也可自请和离,右师朴也断然不会拒绝,将来再嫁,相信夫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完,他脸色漠然,带着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倨傲中携着拒人千里的无情,转身离去。

    “载羿!”姒莲凄切悲恻的嗓音,从喉头迸射而出,声音落下,只留的她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而载羿的脚步却从未因此而停顿半分,反倒是踩着频率极为均匀的步伐,逐渐消失在姒莲那充满期待又逐渐爬满挫败的目光里。

    是了!

    明明是他要了她的身子,事后,他却她是个丧德诲淫,婚前失贞的女子。

    姒玄衣是嫡公主啊!若是能娶了她,有穷国便能顺利晋升为侯爵国,载羿怎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而甘心被束缚?

    他从第一次与她欢好时,便防着她有孕,还特意命人熬了避子汤给她喝,自那时起,他便根本就没想过她会怀上他的骨血,更何况如今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姒玄衣那个贱人身上?

    什么有穷国民风彪悍,不过是想威胁她不要去贪妄元妃之位而已,因为元妃之位,是他留给姒玄衣的!

    “哈哈哈——姒玄衣,咳咳……”姒莲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面目狰狞,眼神里充满了邪恶的恨意,“别以为你赢了!只要我能生下这个孩子,便能证明这个孩子是载羿太子的,羿王若是知道这是他的长孙,肯定会给我一个名分,哪怕是个侍妾,只要能嫁到太子府,我就心甘情愿,哪怕你有一天真的成了载羿的元妃,我也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癫狂!

    疯魔!

    殊死一搏的疯狂!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腹中这块肉,便是她最后的筹码!

    当姒莲自认为看清了载羿那丑恶的嘴脸后,却看不见她此时此刻脸上的狰狞与丑陋,那双眼,那张脸,比厉鬼更加令人嫌恶。

    姒玄衣和冥北幽就在右师朴府上的屋顶上,将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看在了眼底。

    冥北幽一声不吭,将姒玄衣拽回怀中,踏着夜色,朝洛水城方向而去。

    “回去后,你算怎么做?”冥北幽低沉的嗓音,在姒玄衣耳畔响起。

    “花家,你了解多少?”姒玄衣道。

    “殿下指的是南斗殿?”

    “嗯。”

    “殿下,元妃娘娘之事,我们皆无能为力。”

    “呃……”姒玄衣原本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要如何套冥北幽话的法子,被他这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愣了片晌后才回过神来,“这么,母后真的在花家?”

    “臣可没这么。”冥北幽冰冷温热的唇瓣,离她的脸颊仅有一指的距离,完,加速朝着洛水城而去。

    在他们回到洛水城后,另一场阴谋已然在悄悄进行着。

    “主上!”苏葬匆匆上前,在冥北幽耳旁了一句。

    当夜,姒玄衣和冥北幽未作停留,与辛无寂等人一起,匆匆出了城。

    ?

    ?寻城。

    姒妧紧赶慢赶,才回到?寻,将姒璟约到了太白楼厢房,将一切如实告知了姒璟。

    姒璟也带给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姒嫣,要定亲了!

    姒妧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宫里,去见了商次妃。

    因为她回?寻一事很快就会被商次妃察觉,若是得知自己去给姒璟报了信,肯定没她好果子吃。

    可是她被派出去送亲,才不过短短半月,姒嫣如愿以偿,由商次妃亲自向大王讨来了圣谕,赐婚给了子以跌,十日后便是订婚宴,如此急切,到底是为什么?

    按照夏后皇朝国的规矩,嫡、长公主订婚、或是出嫁的典礼的前九日,宫中所有有品阶的公主,宫妃,王妃,命妇都需要去添彩。

    所谓的添彩,便是将珍贵的彩色丝线、羽翎等拿来绣制在喜服上,做得金光闪闪,光彩照人,越是精致,越是彰显皇家的威仪,同时,也寓意:皇女出嫁,凰袍加身,九州同贺,威慑九州!

    翌日,寅时三刻。

    商次妃早早便将姒妧唤来,要她帮忙准备姒嫣的订婚典礼。

    “母妃。”

    姒妧的手臂上,缠着一段白帛,上面殷红的血迹渗出来,望着玉碗中鲜红的血液,她有些恍惚地落座在梳妆台前,下意识看了一眼玉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儿臣好累,今日,可以不去大皇姐宫里吗?”

    “妧儿,不可任性。”今日的商次妃穿了一身嫣红色的深衣,身披青色逐烟云纱外袍,更显得尊贵威严,这红,乃她一个次妃不可着之色,因近几日是她长女定亲,所以,可以穿在里面,冷冷地道,“今日是你大皇姐重要的日子,作为亲妹妹,你若是不在,岂不是叫外人认为你们姐妹不睦,看了笑话?”

    姒妧悻悻然地看了商次妃一眼,那张脸冰冷至极,眼角处透露着些许岁月的痕迹,见商次妃眉心隆起,姒妧嘴角上牵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轻轻地阖上眼睑,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母妃要儿臣去,那儿臣便去吧!”

    “嗯!”商次妃的面容这才缓缓舒展开来,嘴角边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应道,“妧儿最是懂事。”

    随即,蓝嬷嬷将刚从姒妧身上放出的鲜血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商次妃面前,那玉碗中的血明显比过去的量少了,且血液也没有过去颜色那般好看,眉心不由得一皱,又看了一眼姒妧那虚弱的样子,这才对身边的蓝嬷嬷道,“将药引端下去,让他速速炼制好嫣儿的丹药,一会儿送到她宫里。”

    “诺。”蓝嬷嬷脚下生风,像是要上战场一般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人皇的战场,是在九州天下。

    可他的后宫,却没有一天不在仗。

    男人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女人们也从未停止过残酷的谋算。

    虽无硝烟,可经历的腥风血雨,却丝毫不逊色于征战沙场的兵将。

    姒妧不明白,自己的母妃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人皇的女人,为何偏偏要自甘堕落,却做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龌龊事情,她更是不理解,一个姒乙胤也罢了,至少还是皇室的人,可为何偏偏还有那样的人?

    商次妃见蓝嬷嬷离开,使了个眼色,将祁嬷嬷支出去,守着殿门。

    “妧儿,姒莲与有穷国太子,可有完婚?”商次妃是何许人也,自有一套搜集信息的手段,就算大部分的人出不了?寻城,但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是瞒不过她的耳目,而姒莲的名声,早已在九州大陆传开,外头得那般难听,她怎能不过问一声?

    姒妧回到皇宫后,还未来得及向商次妃禀报此事,而使臣也尚未归来,她抬眸,望着商次妃,十分虚弱地道了声,“母妃,儿臣有些头晕。”

    商次妃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姒妧,眼底划过一抹惊异,仿佛这才发现姒妧的虚弱与苍白。

    “妧儿,你最近感觉——身子如何了?”

    商次妃从未对姒妧有过任何期待,许多时候见她,都只是为了取她的血来为姒嫣炼制丹药,这些年来,竟是忘了,她其实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她那惨白的面色,发紫的嘴唇,心中一道微微的痛意划过,许是多年来,她一直在强逼着自己去忘记,这孩子,是她女儿,她对她做的事,又有多么的残酷,冷血。

    可一想到为了姒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母妃,昨日,张医正,儿臣今日恢复了些元气,人也变得有朝气了几分呢!”

    在姒妧的心中,早就对商次妃那偏颇的没有边际的母爱失去了希冀,从最初的不解和妒忌,到后来的淡漠,敷衍,再到此刻的疏离,搪塞,终是她元寿折尽,却也不出伤害自己生母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