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仇鸫，连一旁的阿昭都怔住了。

    殿下怎么了？

    忽然就发这么大的火？

    姒玄衣危险的眯了眯眼，看着仇鸫的目光中，带着冷意，“你办事虽细心沉稳，但初来乍到，绝不可能一两日的光景，就能查出这般多的证据！”

    她冷静的言辞间，有理有据——

    “何况，那商次妃胆大妄为，野心勃勃，不仅混淆皇室血脉，还胁迫胤王，勾结有扈氏，南宫氏等外部势力，欲架空皇家财产，导致国库空虚，冲着毁我大夏根基而来，此等谋逆乃灭族大罪，怎能没有丝毫防备？”

    “，让这些足以致她于死地的证据到底是从何得来！”

    在后宫战战兢兢地苟了十余年，姒玄衣比谁都清楚，商次妃的步步为营的谨慎，与狠辣残酷的手段，她能如此猖狂，其身后绝对有不可觑的势力在为她保驾护航，那有扈氏兴许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

    姒玄衣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商次妃在后宫盘踞二十余年，不仅有姒乙胤作为庇护，还有有商国做靠山，堪称树大根深，想要动她，的确需要费一番心思，筹谋着要不要请顾怜和白琉璃进宫，动用这两大势力好好查一查。

    没想到才隔了一两天的功夫，仇鸫就将她想要的证据交到了她手中，这些证据不似作假，以仇鸫个人的本事，绝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拿到如此铁证。

    仇鸫闻言，面色一白，「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殿下，二皇子妃身边有一位尤姓嬷嬷，她的女儿在商次妃跟前颇为受宠，之前因为一件事儿得罪了大公主，被活活死，弃尸荒野，但那名宫婢命大，待尤嬷嬷赶去乱葬岗找到她时，还未咽气，便将四公主和五公主一事告知，又将那木匣子交给尤嬷嬷，据是商次妃与丁不丘私会时所用的密道钥匙，最终抵不住刑伤而死，尤嬷嬷为了替女儿报仇雪恨，这才将事情捅到了二皇子妃面前，二皇子妃身边眼线诸多，不敢入宫传信儿，托人递了消息给阿昭长史，而这些羊皮卷和布帛，都是昨日深夜，公子霆亲手交给臣的，请殿下治罪！”

    顾柔？

    姒霆？

    姒玄衣侧过脸，看了看阿昭，阿昭点点头，“殿下，前日仇鸫奉命出去办事，错过了拿指环，奴婢正好要出宫办事，御隐副统领便将指环交给奴婢，顺便给仇鸫送去，刚一出宫便看见二皇子妃的人在侧殿门外鬼鬼祟祟的，奴婢让他进来，他怕被人认出遭来猜忌，奴婢便将他一起带到了仇鸫那里，因着奴婢手上还有别的事情，匆匆离开了。”

    阿昭所言的「有事」，便是回天玄殿替姒玄衣守着殿门，她家殿下，现在是非常时期，处处都得心谨慎，雪卿妩和雪绯樱皆不在天玄殿，她更要替殿下管理好，省得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擅闯。

    最近几个月下来，她或多或少也发现了自家殿下身上有着不少秘密，且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辛，殿下过，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她从来不问，但心里明镜似的。

    姒玄衣听罢，这才缓缓放下心来，“他将东西交给你后，可还了什么？”

    还有一事，是她不理解的，姒霆身为姒乙胤的嫡长子，会怨恨商次妃也罢了，但为何还会设计陷害他的妹妹姒昙呢？

    “回禀殿下，霆公子，四皇子非商次妃所生，亦非大王骨血，而是元妃娘娘身边的长史董氏所生，董氏乃霆公子生母的孪生妹妹，十余年前的夜里，胤王受诏入宫，误饮了商次妃给大王准备的邪药，错将前去汇报情况的董氏当做了董妃，所以才有了昙郡主与四皇子。”

    仇鸫组织了一下语言节奏，这其中的过程太复杂了，当他得知事情真相也是惊得一身冷汗。

    “而商次妃假意将四皇子当做亲生儿子，养在了身边，又将昙郡主交给胤王，看似很关心四皇子，又处处为胤王着想，实则是以他们的性命，要挟胤王为其所用，另一面又在逼迫董氏，在元妃娘娘的膳食中下毒，导致元妃娘娘当年产下您时血崩，险些身亡，虽救回一命，却也伤了根本，从此再也无法受孕，而董氏在生下昙郡主与四皇子四个月后，也就是殿下您刚满月不久，便不明不白地死了，数月后，董妃也在回娘家省亲时，于一场大火中，被烧死了。”

    “呃……”姒玄衣设想过许多的可能性，唯独没想到，她和御隐费心费力查了几个月的信息，居然是真假参半的烟雾弹，最后的真相，竟是连四皇子姒琲都不是自家暴君老爹的骨血！

    最开始就觉得他们两个相貌有些相似，后来觉得自家暴君老爹和姒乙胤乃堂兄弟，本就生得几分相似，所以族中子嗣略微相似也是情有可原，却不想那姒昙与姒琲居然是龙凤胎？

    还是她母后身边的长史所生？

    想要把事情做得逼真一些，还故意将姒昙的出生日期改做秋夕月，而这一切姒牧应该是心知肚明，否则，当初姒昙脚腕受伤，她贸然出现，要代替姒昙，姒牧作为太宗正，竟无多做犹豫便答应了。

    现在事情明朗，所有当初一切的不合理，如今再来看过往疑云，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姒琲比姒玄衣年长三个月，也就是五月中旬出生，那姒昙必然也是五月中旬出生，按照祖制，根本不可能轮得到她来做这为月神娘娘献舞的「婀月姬」，对于姒牧来，姒玄衣哪怕是不会跳，相比根本就不是秋夕月出生的姒昙来讲，也要好得多，想想看，商次妃身边最受宠的祁嬷嬷和蓝嬷嬷被雪卿妩施了法，都没有交代出这个秘密来，可见那两个老妇也不知情。

    姒霆若是不，这个秘密岂不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误导她的行动，意欲为何？

    这姒霆平常对姒昙这个妹妹可谓是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麻痹他爹胤王所做的表面功夫？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

    身为亲姨母，却生下了自己父亲的儿女，本就是家丑，却还让身为胤王正妃的曹妃，在满腹委屈的情况下，为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丢了性命，身为人子，怎可能不痛心疾首？

    更让人气愤的是姒姝那姑娘，也是个拎不清的，一心一意跟着商次妃一流欺辱压姒家子嗣，然后姒昙就有样学样，甚至还对仇人俯首帖耳，简直是愚蠢至极，姒霆对这两个妹妹心中肯定是无奈至极，又气又怒。

    按照商次妃的苗头，原本姒昙是要嫁给载羿做侧妃的，如今嫁给寒山泓为正妃，也好过嫁给载羿。

    姒霆的本意，恐怕就是看清楚那载羿的为人，又怕这个没脑子的妹妹被人卖了还在那边一头热，这才伙同姒妧将姒昙早早送走，以免嫁得近了，总跟他们作对，即便是不用嫁给载羿，但凡是嫁的?寻城中的高门，必会继续被商次妃所利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出此下策。

    唉——

    谁能想到，出生高贵的商姬，高高在上的夏后皇朝第一次妃，雍容华贵的外表下，居然会是人尽可夫的婸妇？

    谁又能想到，顶着夏后皇朝大公主头衔的姒嫣，九州大陆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皇族第一天才少女，居然是吃着亲妹妹的心头血所炼制的丹药，强行补足的天赋？

    还是一个脱了奴籍，恩将仇报之人的私生女！

    姒玄衣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沮丧，身为皇族的子嗣，养在这高墙内院之中，总会被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所算计，而这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成为这些阴谋的牺牲品？

    “你先退下吧！”姒玄衣眸光潋滟，只觉得这后宫的事情，越查越是让她匪夷所思，毛骨悚然，牵出了多少条命案，又看清了多少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那肮脏丑陋的面目，“派人暗中保护姒琲，莫要让他有性命之虞。”

    “诺。”

    直到走出大殿，仇鸫那一颗惊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殿下的气势，太恐怖了。

    不是他不想如实禀报，而是公子霆，殿下不问，切莫透露是他提供的这些证据。

    虽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霆公子那一身的伤，只怕事情也不会了去，所以，他才选择闭口不言，没想到差点被殿下给当场正法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下回，他可再也不干了！

    “殿下。”阿昭见仇鸫离开，上前扶着姒玄衣，向内殿走去，“那公子霆是想利用您替他报仇，着实可恶，但您也无需气恼，全当他胆如鼠便是了。”

    “嗯。”姒玄衣淡淡地应了一声，如果她是姒霆，自知报仇无望，兴许也会这样做。

    可屡次被同一个人算计和利用，确实让她火大，要是他自己拿着这些东西前来找她，开门见山地，要和她一起对付商次妃，哪怕是时候他帮不上忙，甚至是袖手旁观，她都会敬他是条汉子！

    可姒霆偏偏选择这种奇葩的方式，倒真教她有些费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