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八句谶语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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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羿紧紧咬着牙关,有辛国兵精将悍,饶是有穷国全民皆兵,勇猛善战,一时奈也何不得对方,想要夺得先机,必先将辛无寂调离,唯有姒玄衣能撼动他的内心。

    “太子。”一个宫仆上前,佝偻着腰身。

    “。”

    “情操公主差人来取心。”

    载羿看着玉皿中那颗心脏发愣,心中仿佛有着千般不舍,眼底的痛苦不断涌现。

    他本无意伤害姒玄衣,都是因为她移情别恋,所以才导致今日局面,为了有穷国的未来,为了梦情操能顺利成为他的贤内助,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载羿一咬牙,“拿去吧!”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诺。”

    宫仆走后,两名黑衣人才现身。

    “启禀太子,有辛国新王已带兵前往极北之地。”

    “好!”载羿一双灰色的眸子寒光乍现,“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行动,不容有失!”

    “诺!”

    载羿凉薄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谋划了多年的战斗,不久的将来,这天下,将重新由有穷氏来主宰!

    ?

    “呼——哈。”

    躺在冰窟里的姒玄衣缓过了一口气,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痛楚。

    可是她无法睁开眼,全身都不得动弹,脑海中迷蒙一片,自动生成阴森诡谲的画面。

    灰暗的视线逐步弥漫,角落里,蹲着一个长相奇丑,面目张狂,举止夸张,雌雄莫辩的人。

    【吾名:空桑挚,生于帝不降元年三月初三,上巳节,亥时三刻;胎七月,七生八死,七上八下,身怀异能,天赋异禀,呼风唤雨,为帝不降之大巫祝,九州谁敢逆吾?】

    雄浑的声音,在姒玄衣的脑海里回响,她却始终无法动弹,但意识十分清醒。

    在她的识海中,那名唤「空桑挚」的人,渐渐清晰!

    据《九州异闻录》所记载,空桑道人,乃吾族大能,一百八十五年前,跟随她家先祖帝不降征战,名震天下。

    其父乃巫族大长老,母亲为蛇妖所化,这巫族大长老并非是真心娶她,只是想得到她修炼数千年的妖丹,其母与防风氏族的大将偷情有孕,巫族大长老得知此事,怒而杀之,一尸两命。

    彼时,又将怀胎七月的蛇妖妖丹挖走,用尸身引诱防风氏大将前来,围杀,而后将尸首斩断,弃于空桑之地,那蛇妖腹中的胎儿心智了得,将一切看在眼里,破腹而出,被空桑之地的奴隶主收养,养了几十年却还是个婴儿,顿觉不好,又将他丢弃于山野。

    转眼百年过去,直到遇到空桑之地的那名采桑女奴将其收养,取名为:挚;因其未婚无奶水,只得以血喂养,他才渐渐长大,而后找到巫族大长老,报了那血海深仇,心愿已了,回去空桑,想为养母养老送终。

    不想,养母被奴隶主欺压,因其不知儿子身怀绝技,所以,空桑挚也不敢造次,只得任其骂,却遇见路过的少女公主嬉出手相救,自此又得机缘巧合,结识了年长他十岁的大师兄任仲虺,为了能让自己的异能看起来合情合理,他拜入紫虚宫仙门。

    “世人称吾为:空桑道人!”

    他爱慕公主嬉,却因爱而不得而痛不欲生。

    所以,他便在紫虚宫求得执情蛊,种在了公主嬉的身上,就算他爱而不得,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她。

    【吾名:空桑挚!】

    原来是——你,伊挚!

    姒玄衣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无法睁开眼,脑海中再度传来空桑道人的声音。

    她努力地虚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不人不鬼的东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她面前赫然出现一头:魇魔王!

    不对,这不是……鬼面人的气息吗?

    怎么会生得这番模样,身上充斥着魇魔王的气息?

    而且,若这个人是伊挚,传闻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空桑道人,那外面那伊挚是谁?

    他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吾生于乱世,命格奇,宿命悲,弑毒父,夺衣钵,助人皇,杀奸臣,统九州,乃功者也,为何苦吾身魂?”

    姒玄衣一双鸳鸯眼,倒映着那萦绕着紫黑色光蕴,若隐若现,不由的瞳孔紧缩,莫不是那个被剥了皮的鬼面人才是真正的伊挚,而他的皮,被剥下后套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若真的是这样,这一切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看样子,是那魇魔王吞噬空桑道人的身躯,反客为主,把这魇魔王的身体占为己有了?

    空桑挚被锁魂链牢牢锁住,蜷缩在冰窟的一角,血丝包裹着那迸裂的眸子,像是一团乱麻在跳动,在蔓延,如野兽般怒声低啸:“我,是谁?”

    姒玄衣手指动了动,脚趾又动了动,身体机能与感知正在慢慢复苏,她移动着眼眸,缓缓看向蓝盈盈的空间,一片刺骨的森冷,寒气妖娆地凝成冰晶,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将不人不鬼的空桑挚勾勒成一个宛如随时都会吃人的怪物。

    “公主嬉,臣从未有过半点逾越的心思!”

    姒玄衣闻言,翠眉微皱。

    据竹书纪年上所载,这伊挚却是爱慕施妺喜,如今,此人自称空桑挚,莫不是记载里讲,是真的?

    一个奴隶,爱慕强大的方国嫡出公主,身份上巨大的鸿沟就绝不可能遂他所愿。

    所以,他当初……他对施妺喜,到底是怎样感情?

    “公主嬉,臣愿陪你远嫁异国,为你洗手作羹汤。”

    “阿嬉,姒履癸他就是个暴君,七情不通,六欲不达,前世本就是以杀入道,恶贯满盈的罪人,残酷,冷漠,无情无义,他配不上你!”

    “阿嬉,十余年的陪伴,自王后离世,有辛国王宫中危机重重,若不是我护着你,为你遮风挡雨,你早就遭人暗算,如今长大了,你却不要我了……”

    空桑挚时不时挥动着粗壮的手臂,那铁链跟着「哗啦啦」的响着,愤怒的声音也慢慢变,忽而,他又安静下来,蹲下了魁梧的身躯,双臂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他失声呜咽着,“阿嬉,你不要怨恨我,师尊那姒履癸必是亡国之君,你嫁给他肯定会遭来千古骂名,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我此生愿意不娶妻,不生子,赎我之罪,只希望你不要嫁给姒履癸。”

    “姒履癸不是你的良配,你绝不能嫁给他,所以我才让国君发兵攻夏后氏,无奈战败,也只剩下执情蛊能让你忘记姒履癸,不再思念他,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背负千古骂名了!”

    “阿嬉……我好孤独啊!”

    姒玄衣屏气凝神地躺在坚冰上,听那神志不清的空桑挚一直在自言自语,言词悲切,情深并茂,她也从中得到了很重要的几个信息!

    执情蛊,是空桑挚给妺喜下的,只是因为在紫虚宫听到妺喜若是嫁给姒履癸,必会背负千古骂名,而华夏族历史上第一妖后便是她母后:妺喜。

    可是公主嬉却被后来的伊挚送嫁到了夏后皇朝,也就是那时候的伊挚便不是空桑挚了,他,被夺了舍!

    那夺舍之人,到底是谁?

    ?

    其身份只有两种可能,紫虚宫的高层,又或是仙界的某位大能。

    因为那紫虚神镜是紫虚宫的神器,而空桑挚最开始是被封印在神镜里。

    这时的姒玄衣缓缓从坚冰上坐了起来,走上前去认真量起空桑挚的容貌,这身躯十分高大,与隐刹有几分相似,足有两米六七,就算是蹲坐在地,也像极了一座山包。

    而空桑挚不停地在低吼,咆哮,事儿又低声呓语,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些什么,可那满脸的悲痛,却溢于言表。

    她走到怪人的跟前,与他面对面对视,“阿、阿嬉……公主嬉,臣……”

    空桑挚喃喃呓语,似乎在回忆,自己见到日思夜想之人,该做些什么,些什么,却又张口无声。

    不得不,这空桑挚却是是一个奇人,几十年都如一个婴孩,却因为其养母穷到没饭吃,只能用血液喂养,才将他养大成人,一个活了近两百年的人,身负异能,拜入紫虚宫,学得一身本事,却又被紫虚宫算计,囚禁起来,真不知该些什么好。

    “孤不是公主嬉。”姒玄衣出声相告,她没有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孤,应该是你口中那位公主嬉的女儿,九州帝姬:姒玄衣。”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记了,却始终记得公主嬉,却又恨毒了姒履癸,她想要赌一把,赌这个空桑挚是会爱屋及乌,还是累及无辜。

    有些史料上记载,伊挚而且做得一手好菜,被华夏族奉为:食神。

    空桑挚听罢,缓缓扬起满是伤痕的脸,整个表情都僵住了,那狰狞且血裂瞳仁带着几分迷茫着。

    她的眼睛,一红一蓝呈双色,她的头发,绛红如缎似染血,她的眉眼处有六七分姒履癸的模样,同时又有四五分公主嬉的清绝妖冶。

    可与公主嬉那恬静,冷淡的性子不同的是,眼前这少女眉眼间有一股狂傲且张扬的霸道,微微上挑的眉眼处,带着几分傲然,仿佛烈焰与冰晶相容,雷霆与太阳相拥,能一怒杀天下,也能慈悲救苍生。

    “孤魂转世为帝姬,九黎山中筑道梯,一器三音探穹宇,凤凰古钗梧桐衣。妖王舍命铸神器,怒斩妖魔诛蛮夷——”

    “没想到,谶语中的人间圣贤,竟是公主嬉的女儿?”空桑挚红着眼眶,哽咽着道。

    姒玄衣垂眸看向他,有些苍白的唇角轻轻向下覆了个弧度,点头确认。

    这谶语,她听闻过,从前只当是些传言,却不曾想,这空桑挚竟也知晓?

    从字面上来,不难解释,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这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深意?

    “呵。”空桑挚自嘲似的苦笑一下,缓缓站起身来,问道,“你今时年华几许?”

    “十五。”

    “十五了?都这么大了?”

    “怎么可能呢?”空桑挚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声,身子跟着晃了晃,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劲儿一般,随时可倒地不起,他脸上全是不解,更是震惊,随之而来的是崩溃的怒吼,“公主嬉的孩儿都十五了?师尊将我封印在不见天日的神镜中,整整二十年!”

    那悲痛的泪水,决堤而下,紧随其出的还有滔天的恨意与怒火,“他竟害我至此,害我至此啊!”

    “不!”

    空桑挚疯魔一般,癫狂的状态使得他情绪高涨,双眼突出,仿佛恶鬼一般恐怖,“不对!”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姒玄衣,怒声质问道:“公主嬉中了执情蛊,绝不可能恋上姒履癸,你不可能是她的孩儿,你为何要撒谎骗吾,为何要骗吾?!”

    那嘶吼的架势,扯动着本就崎岖嶙峋的脸,看起来更加瘆人,强大的威压朝着面前的姑娘喷涌而去。

    姒玄衣抿了抿唇,眼神中带着复杂,暗暗嗟叹,这人世间真是世事无常,同时,也警戒着空桑挚会因为情绪崩溃而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来。

    “十六年前……”姒玄衣将自己推测前因后果,讲给面前的人听,如果真如她所想,公主嬉就是后来的施妺喜,那么一切都得通了。

    空桑挚因为对公主嬉有着别样的情愫,却又因身份地位无法娶其为妻,公主嬉七岁那年见过姒履癸一面,便对这位九州共主有了别样的感情,只是懵懂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当初的一句话,会给自己遭来如此可怕的灾难。

    执情蛊啊!

    一旦真心爱慕一个人,便会痛不欲生。

    而且,十三岁那年,公主嬉忽然失踪,对外宣称是早夭,两年后却又被蒙山侯当做有施国公主养在王宫一年,明知不过,却还是起兵发动叛乱,只为了将制造的「蛊人」送到人皇身边。

    她无情无爱,不懂悲欢离合。

    但姒履癸对其对格外重视,兴许他早就认出了眼前人,只是孤独而强大的人皇,绝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选择以身饲蛊,以人皇的威压震慑那些蛊毒,然后将它们引到他自己的身上。

    “帝姬?你果真是姒履癸的种?”空桑挚听罢,恐怖的眼珠子里喷射出滔天的杀意。

    姒玄衣背脊挺直,眼底笼罩一层冷霜,“正是!”

    空桑挚猛地伸出双手,那铁链「哗啦啦」跟着拔地而起,死死勒住姒玄衣的脖颈,只轻轻一用力,便将一米七的姒玄衣给提了起来,冷冰的铁链随着他粗壮的五指向内不断扣拢,一阵阵窒息的感觉煎熬着姒玄衣方才恢复的身体,顿觉喘不过气来。

    她手臂一抬,太玄乾坤剑于掌中赫然出现,恐怖的威压狂奔涌出,若这空桑真要取她性命,她也只能为了保护自己而将其没啥。

    空桑挚失控的神情渐渐疯魔而癫狂,眼底的痛苦,脸上的扭曲,眉心的纹理都能夹死蚊子,突然,他心脏陡然一颤,狠狠地将姒玄衣砸在地上,转过身,道:“就算你是姒履癸的种,也是公主嬉的孩儿,你走吧!”

    姒玄衣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赌赢了!

    空桑挚得知她是妺喜和姒履癸的孩子,肯定在心中对她也是爱恨交缠。

    从而可见,他只是被关得太久,忘记了外面的事情,并非一个真正的疯子。

    “你难道不想出去?”姒玄衣试探道。

    空桑挚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浮现出一股悲戚,眼底氤氲着万般苍凉,“我的皮被剥走,如今连肉身都与这魇魔王融合在了一起,若不是我拥有超越常人的精神力和意志力,只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我能涉足的,我能去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姒玄衣心头一空,追问。

    空桑挚将崇伯聿把紫虚神镜交给紫虚真君之人如实告知,然后又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姒玄衣,其中包括风南鸢与涂山浔的事。

    姒玄衣一脸木讷地看着空桑挚,手脚冰凉,全身毛孔骤然紧缩在一起。

    死了。风南鸢,死了。

    涂山浔的心脏,在她的胸腔内跳动。

    她的心,像是从云端跌到深渊之下,满眼尽是无助,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不断地看着空桑挚,再三确认,再三挣扎,很久,很久……

    突然!

    心中阵阵悲恸袭来,绝望、悲哀,整个情绪的天国,骤然间崩溃了,并且崩溃得踪迹渺然,无声无息,往日种种,如同过眼云烟的梦境,他至死,都在保护她,若不是涂山浔,或许自己根本回不来,可是,他怎么能死呢?

    涂山浔,你不是,不管孤在何处,你都一定会在的吗?

    她手捂着胸口,那颗心脏「砰咚!砰咚!」地跳跃着,越是如此,越是能证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冰冷的空气中,所有外界的事物也正配合着她绝望,无比剧烈的情绪开始沸腾,连天,都跟着变得昏淡阴郁,她走出冰窟,站在冰天雪地里,天际汇聚着浑浊乌黑的云层,远处是寒光熠熠的冰川雪海,还有一阵阵刺骨的冷风。

    “臣来救驾了,殿下,你愿意跟臣走吗?”

    “长夜漫漫,殿下无心睡眠,莫非是在思念口中那个狗贼?”

    “他是何人?是臣的情敌否?”

    他身着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犹如与世隔绝的谪仙一般,气质超凡脱俗,曾经的过往,回荡在她的脑海。

    好一个涂山浔——

    面如白玉自清灵,唇若点朱缓传情,银丝垂臀欺三春,黛眉入鬓眸勾魂。

    好一个妖王大人——

    斗转星移,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希望。

    天地之间迷雾缭绕,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回忆起她对他过最残忍的话:“涂山浔,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局外之人,焉能感悟?”他却用行动证明,她对他来,从来都不是局外之人。

    思及此,姒玄衣浑身都在颤抖,可谁有能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悲伤,寂静到可怕。

    一袭白衣,血染成赤。

    纠葛百世,以心换命。

    而她,却连为了他哭一场,竟都成了个奢望……

    妖王舍身铸神器?

    怒斩妖魔诛蛮夷?

    姒玄衣怒视着苍天——

    斩!

    杀!

    但凡是伤害过他的人,一个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