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
晚饭时,喻昼宁得知了现在的时间。这年她十六岁,高二刚开学一个月。
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从暑假开始就没去上过课,现在应该还是休学的状态。
第二年的春天,命中注定的他就会出现了。
其实,也就半年的时间。喻昼宁读过的书挺多,她知道什么叫做「蝴蝶效应」。
假如自己忍不住提前去找他的话,也许后面的轨迹都会发生变化。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按兵不动。如果她执意要改变什么,至少也要等到他们相遇了,后面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紧。
因为啊……喻昼宁得意地笑了。因为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啊。
喻昼宁的饭量不大,吃了几口也就饱了,她放下碗筷。伯母见状连忙:“不再吃点?昼安看到你这样子又要心疼了。”
猛然一听到哥哥的名字,喻昼宁一怔。她已经快要十年没听过了,甚至觉得陌生。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有提起吗?”
伯母喜笑颜开,趁机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猪肝:“就知道你这丫头想你哥哥。他明天就回来了。”
“呃……”喻昼宁突然想到,中秋有七天的假期,在外地读书的哥哥当然会回来。
他们在没有决裂之前,关系还是很好的。
喻昼宁勉勉强强把那块猪肝塞进嘴里,恶心得作呕,差点吐出来,还好伯父伯母都低着头,没有看她。倒是周明康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和她眼神接触之后又迅速移开。
喻昼宁匆匆了句「我去躺会儿」,伯父就丝毫没有异议地让她上楼了。她身体虚弱,在床上躺一整天是常有的事。
实际上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里,是为了把嘴里的猪肝吐出来。
她抱着马桶呕了半天,除了猪肝还呕出不少别的东西,看来这顿晚饭又白吃了。
呕吐是个力气活,吐完她乖乖爬回了床上躺进被窝里,想着明日和哥哥的见面,既忐忑又欣喜。
这次,她绝不会放任两人的关系恶化,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上了。
——
这一觉,喻昼宁睡得很不安稳。
不过任谁像她这样,都无法安心地入眠吧。
喻昼宁一向多梦,并且往往不是什么好梦。这天晚上,她其实是满怀着期待入睡的,毕竟她和伯父了,第二天去机场接哥哥的时候务必带着她一起去。
兄妹俩已经分别了将近十年,她想起哥哥就是眼含热泪,只是碍于哥哥和丈夫的关系并不融洽,所以一直隐瞒了自己对哥哥的思念。
直到死期将近,她才终于把这个愿望对丈夫讲出来。
等明日见到哥哥,这个死前最大的遗憾就不再是遗憾了!
为哥哥重生一次,也是值得的。
但她这晚上做的梦,却很奇怪。
她没有梦到丈夫,也没有梦到哥哥。
她梦到了一块墓碑。
一块孤零零的、萧瑟冷硬的墓碑,在无人之处立着。
四周一片荒凉,甚至生出了不少杂草,真应了那句「坟头草三米高」。
没人来为他扫墓吗?喻昼宁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怜悯。
风吹过,吹起她耳侧的碎发。她将几根发丝拢至耳后,裹紧了披肩,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梦里的人的思维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如果喻昼宁在现实中遇到这样的场景,她绝不会生出多余的好奇心,她只会转身离开,离这个阴森的地方远远的。
但这是在做梦,所以她靠近了墓碑,仔细辨认墓碑上刻着的字和照片。
太模糊了……太模糊了呀。墓碑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雾,她怎么都看不清。
越是看不清,她就越是着急,最后甚至用手去抹,想把那层浓雾抹掉。
她用力地擦啊擦啊,墓碑终于露出一点藏在下头的底色了。
喻昼宁欣喜地凑上去看,待她看清楚墓碑的真面目,却是如遭雷劈。
她惊恐地发现,墓碑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照片,那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正是喻昼宁自己苍白惊惧的脸!
而她的视线缓缓下移,也终于看清楚了墓碑上血红的字:
喻昼宁,逝于……
喻昼宁从梦中猛然惊醒。
她还没能从梦里那种绝望窒息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呆呆地盯着窗帘,胸口不住起伏,惊魂未定。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一道温润含笑的嗓音响起,喻昼宁浑身一僵,脑袋慢慢转向声音来源的一侧。
喻昼安拿着一本书,坐在她的床边,歪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
瞬间,喻昼宁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顾清的低血压,挣扎着要坐起来去拥抱久违的哥哥,又被他在脑门上一按,倒回了枕头上。
喻昼安站起来,把书倒转放下,俯身轻轻抱住了妹妹:“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喻昼宁拼命点头,生怕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她用力地回抱住哥哥,把脑袋埋进了他颈间,贪婪地吸着让自己感到安心的气息。
是哥哥的气息。
喻昼安无奈地揉了一把妹妹的头发,把她的手掰下来,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呢……我才走了一个多月啊。”
喻昼宁没有回话,她抓着哥哥的手不肯放松。
她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我明明和伯父了,要去接你的……”
“你睡眠不好,能睡的时候当然要多睡一会儿。所以我告诉伯父我会自己回来,没必要来接我。”
喻昼安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喻昼宁的手指:“怎么了?做噩梦了?”
好不容易见到哥哥的喜悦冲淡了梦中的恐惧,这下哥哥又提起了。喻昼宁皱眉,心有余悸:“是啊……我梦到我死了。”
死了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死后竟然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坟前似乎常年无人理。这比死亡本身更让她害怕,被遗忘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喻昼安静静地听完了,安慰喻昼宁:“梦都是反着的。”
兄妹两人共同经历了父母的突然逝世,并不避讳谈论死亡。
喻昼宁知道哥哥并不能理解她的感受,于是很快揭过了。
在喻昼宁洗漱前,喻昼安已经给她挤好牙膏、放好热水了,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床上是一套崭新的漂亮衣裙。
喻昼宁一愣:“要……出门吗?”
喻昼安一脸的无奈:“今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你怎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