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杨焕和她爸爸有多像。

    只是在贯穿了她一整个童年的这栋房子里，记忆不免时常袭来。

    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把相册开，一张一张地翻看。

    以前一家人都在的时候，虽然爸爸很忙，时常不在家，妈妈也经常出差，很多时候只有她和喻昼安两个人，但是久违的团聚时刻总是其乐融融。

    他们一家人很少发生争吵，父母是模范夫妻，对孩子的教育严格，所以即使他们走了，受到影响的喻昼安和喻昼宁也没有颓废成二世祖，依旧积极向上地活着。

    在此之前，喻昼安是不管家中任何事务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挑起了全部的重担，连带着把妹妹的责任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呢？

    喻昼宁默默出走，是因为她发觉自己其实没有立场去指责喻昼安什么。

    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在得知喻昼宁回到了老宅之后，他并未多什么，叮嘱喻昼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其实他心里也在担心自己吧。

    她把相册合上，放回原处，继续刷题。

    杨焕是个跳脱的性子，连带着她也被带动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但他有自己的工作，每天能陪伴她的时间也不过是几个时，他走了之后房子整个安静下来，喻昼宁又陷入孤独之中。

    因为怕他难过，所以喻昼宁后来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进了心里。

    比如……她看到祁见对她的关心时，依旧会心痛。

    在她明确表示禁止祁见抛下一切来找她后，祁见听从了她的话。

    但依旧每天雷不动地问候和关心，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距离的缘故而疏远。

    她有时也想狠狠心，就按照杨焕的，装作没看见没听到，彻底把她抛到脑后。

    但是容易，做起来不简单。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她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对祁见的一切都很上心，更别是他主动发来的问候。

    夜晚很容易想多。喻昼宁无数次哭湿了枕巾，第二天醒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关将至。

    喻昼安在某一天给她电话，问她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回来，不回伯母家，只是他们兄妹而已。

    喻昼宁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她仔细一想，害怕自己本就不坚定的心被瓦解，于是拒绝了喻昼安的提议。

    喻昼安一如既往，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了声好。

    杨焕是本地人，因此在大年三十的那天也能来找喻昼宁。他给喻昼宁布置了接下来一星期的任务，然后突然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过年。

    喻昼宁依然是拒绝了。

    他走之后，喻昼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神呆呆的。

    其实春晚并不好看，看完之后什么也记不住。

    但她此前的每一年，都会和家人们一起，顺便聊聊天。

    今年太寂寞了。

    零点的时候，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所有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朋友都发来了新年祝福，和屋外此起彼伏的绚烂烟花交相辉映。

    喻昼宁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既然喻昼安出国是个谎言，实际上早就死在了人为的意外中，那么她死前听到的那个「哥哥」又是谁呢？

    她当时一心盼着见到哥哥，没有注意其中的问题。

    喻昼安离开了将近十年，但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化，喻昼宁立刻就听出来了，并且深信不疑。

    那是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伯父他们找人假扮的，为的就是给喻昼宁以希望，让她能多撑一段时间。

    因为……那个时候，一年快要过去了。

    只要喻昼宁活过了那一年的最后一天，到达第二年的零点，伯父一家就能继续领到一笔丰厚的财产，而喻昼宁死亡之后，就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摇财树。

    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哭的吗？他们哭得那么伤心，连不苟言笑的周乾中都愁容满面。原来不是为她啊。

    喻昼宁想通了之后，也没有过多的伤感。更多的是麻木了。

    至于脸颊上歪歪斜斜淌下的水滴，被她不甚在意地擦掉了。

    年后杨焕回来的时候，发现喻昼宁并没有把自己饿死。他大为惊奇。

    “过年的时候，外卖店铺都关门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喻昼宁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我会自己做饭好嘛，这点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哦。”杨焕咬了一口他带来给喻昼宁的水果，“怎么从来没看你做过。”

    “我懒啊。”

    “呃……”杨焕噎了一下，“什么时候露一手瞧瞧？”

    喻昼宁刚想她只做饭给祁见吃，临出口前吞了回去。

    她转过身默默想了一会儿，问杨焕：“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给你做。”

    杨焕来了兴致：“还能点菜？口气不啊。”

    喻昼宁点了点头。

    她身体不好，没办法出门社交，整日在家里窝着。时间长了闲来无事，就喜欢上了自己下厨房的感觉，主要还是喜欢看祁见吃她做的菜时惊喜的表情。

    “那好，你就来一桌满汉全席吧。”

    “好的，青菜白粥一碗，我记下了。”

    “蛤？？”第二天喻昼宁做了几个家常菜，摆放好碗筷等杨焕过来。

    他还以为喻昼宁真的会狠心到只给他一碗白粥，颇为意外。

    他用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顿时惊为天人。

    “这是你做的？”杨焕眼里带着不相信。

    喻昼宁淡定地吃了一口米饭：“是啊。”

    “我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能把菜煮熟不焦糊就不错了，没想到。”杨焕控制不住筷子，又夹了一筷，“还挺不错的。”

    能从他嘴里听到「不错」，已经是无上的褒奖了，喻昼宁淡淡笑了一下。

    她花费在厨房里的时间可能比一些厨师还要多，而且他们只是重复相同的操作而已，她却每天都在学习，厨艺不好才奇怪呢。

    在结婚之前，她确实没下过厨，不知道该怎么和杨焕解释这些。

    杨焕倒是不管这么多，他称赞了几句喻昼宁，顺带着又踩了祁见一脚，喻昼宁这么好的厨艺，绝不能便宜了那个臭子。

    喻昼宁照例无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