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银瓶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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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整夜的大雨,直到天亮才雨势渐歇,空气中水汽氤氲,满是泥土被冲刷后的泥腥气,挺过风雨夜的草木舒展着枝叶。

    沈佑霖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发现自己睡在虞姝家的沙发上,身上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虞姝的气息喷撒在他的耳畔,她曲着腿坐在地毯上,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趴在她身边的窦娥最先发现他醒来,开心地冲他叫唤。

    虞姝被窦娥吵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着伸出手摸向他的额头:“你昨天后半夜发烧了,六点多才……”

    沈佑霖面无表情地挥开她的手,脚步踉跄地仓惶往外走,窦娥摇着尾巴跟上,却被他摔上的大门拦住。

    窦娥委屈地哼唧两声,回头看向虞姝——这个门锁它不会开。

    虞姝正气闷,沈佑霖那狼狈逃窜的样子,像极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沈佑霖一连消失半个月,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窦娥也知道自己似乎被抛弃了,不如上次寄养在虞姝家时的活泼。

    虞姝担心他出事,可沈佑霖突然在某个下午敲响了她家的房,和往常一样一头扎进厨房,缠着阿姨要吃的,满意地端着一碟子新鲜出炉的蛋挞出来,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品尝,被烫得龇牙咧嘴。

    虞姝正在客厅的阳台摆弄她的新琵琶,她学了好几个月了,能完整地弹奏几支简单的曲子,唬唬外行人是够了。

    她脑袋一热,买了一把名师制作的紫檀琵琶,花了近十万块。可这琵琶当真是好,音质音色甩她之前的酸枝木琵琶好几条街。

    “呦西呦西。”沈佑霖学着霓虹太君惊讶的赞叹强调,“多才多艺滴花姑娘斯内——”

    虞姝还在生闷气,瞥了他一眼不话。

    沈佑霖吹凉了一只蛋挞,塞进她嘴里:“啥时候开始附庸风雅了?”

    虞姝的手上戴着拨片,不好拿蛋挞,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哼着气道:“我都学了大半年了,你才知道。”

    “我给你露两手。”

    “你会?”

    沈佑霖嘚瑟起来了,放下蛋挞,拍着胸脯扬起高调:“我!我是谁啊!国学大师……的亲外孙。”

    “失敬失敬。”

    调起那么高,还以为您老人家是国学大师本人。

    沈佑霖拖长了调子继续念叨着:“我姥爷,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才,从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学了他那么点皮毛。”

    “虽是皮毛,但也是凡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造诣。”

    虞姝面无表情地把琵琶递给他:“请开始你的表演。”

    虞姝要给他拿一副拨片,被他拒绝了:“谁一大老爷们儿戴那么娘唧唧的东西,你看好了啊。”

    他罢坐直了身子,两腿平放,琵琶放在两腿之间,琵琶面板与身体正面形成45°夹角——标准得可以印上教科书的演奏姿势。

    虞姝隐隐开始期待起来。

    沈佑霖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轴拨弦三两声,血色罗裙翻酒污。

    虞姝后退一步,发间的珠钗应声碎。狗窝里熟睡的窦娥垂死梦中惊坐起,呜呜咽咽地叫着跑远了。

    只见他低眉信手续续弹,张飞怒吼决生死。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壮汉后人妖。

    大弦嘈嘈如山崩,弦切切如地裂。嘈嘈切切错杂弹,大刀刀落耳道。

    老树乌鸦声声泣,两岸猿猴声声啼。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虞姝悔恨丛生,愿此时无声直至地老天荒。银瓶乍破泥浆迸,老驴受惊啊呃叫。曲终罢手信手拨,四弦一声如指甲刮上大黑板。

    虞姝:我聋了。

    沈佑霖看着她满含热泪的双眼,满意地扬起下巴:“你还嫩,多学着点。”

    阿姨在厨房叫沈佑霖去拿切好的水果,那声音带着往日没有的轻颤和急切。

    沈佑霖一走,虞姝抱着心爱的琵琶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抚摸琵琶:“琶,琶你受苦了。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再也不会让那个王八蛋碰你一下了。”

    ——

    沈佑霖还和以前一样,仿佛那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虞姝恨得抓心挠肝,想掐着他的脖子问到底记不记得,又怕刺激到他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虞姝纠结着,把自己给纠结拧巴了。

    银敏璧出差回来,去她的办公室商量并购的事,就见她一脸愁苦,整个人无精采地趴在办公桌上,问道:“和沈佑霖吵架了?”

    “没有。”虞姝神情恹恹,换了一边脸颊贴在桌面上,“还不如吵架呢。”

    虞姝不愿意多,问起她这次出差的收获。

    家政公司拓展得太慢,银敏璧的意思是直接从大城市着手,在京都和S市分别并购一家当地的家政公司,以此在超一线城市站稳脚跟,从而走大城市包围城市的道路。

    “选好了几家可以收购的公司,这是几家公司的具体资料。”

    银敏璧递了一叠文件给她,虞姝随手翻开,凭感觉选了两家:“这家的logo好看,这家的工作服好看。”

    “还是开会决定吧。”

    虞姝不置可否,重新趴回桌子上。

    银敏璧后续和公司高层开了三次会议,综合各方面考量之后,最终确定了两家收购对象——和虞姝选的一模一样。

    她开始怀疑虞姝,是不是在她面前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