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成拙 他说,人生是一场体验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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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人生是一场体验和探索。

    要通过主动的思考,让自己的作品,变成这个世界上富有原创性的一部分。

    ——《敢梦人》

    “你这廖家未来的儿媳妇,不太称职啊。”

    走廊尽头的放映室里, 廖敬远看着投影仪上正在放映的影片, 嘴角一勾, 奚落了句。

    应如是假装自己没听懂:“什么?”

    廖敬远目光冷淡地瞥了银幕一眼:“这片子不是他拍的。”

    仅仅看了一个片头, 就认出这部片子不是廖清杉拍的, 这样快的反应速度, 着实让应如是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 也让她更加有了信心。

    应如是见状, 用遥控器关上了屏幕,转过身,看着廖敬远问:“所以, 您看过他的作品, 对不对?”

    廖敬远:“…………”

    他征战商场多年,从摸爬滚,到立足顶峰, 这一路走来, 他看过太多复杂的人心, 早练就喜怒不行于色,也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结果,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姑娘给算计了。

    廖敬远看着眼前这个他儿子亲自选中的姑娘,倏地低笑了声:“失算了。”

    “没有,您没有失算, ”应如是看着他,“是我失算了,我真以为您没有看过,所以希望可以陪您看看,让您看看他技艺的精湛,也让您看看他作品里的天赋、灵思和温度。”

    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之后,廖敬远深沉目光未变,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想用一部作品来改变我的看法?姑娘,你还是太天真。”

    应如是:“……”

    “想进廖家的大门,你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廖敬远,“你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他拍的片子?然后呢?”

    应如是听着他的发问,手掌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其实,在来之前,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她天生乐观、也不缺自信。

    但她并不自负,向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知道,通过一部作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件事情,太不现实。

    可她为什么还要来。

    为什么抱着那一丝她自己都觉得渺茫的希望,还是要来。

    为什么呢?

    或许是五年前。

    在枫桥,她半路折返,无意间听到王觉书评价廖清杉:“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放长线钓大鱼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他那一双令人怦然心动的澄澈眼神:“放长线并不是为了钓大鱼,光是放长线,这个动作就足够吸引人了。”

    她知道,这句话背后,是他纯粹至极的热爱。

    或许是半个月前。

    在[见我],她问他为什么要投入那么多成本,做《盘古》这样一个冒险的尝试,他跟她:“身为一名创作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应如是问他:“什么?”

    “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和探索。”

    “这个世界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现有认知的范畴。”

    “通过主动的思考,让自己的作品,变成这个世界上富有原创性的一部分。”

    “这是一件成就感十足的事情。”

    她知道,他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别人看山是山。

    他看山,却能看出山背后的故事,并把山背后的故事传播出去。

    他看过更大的世界,体会过太多层次丰富的人生。

    有表达的能力,也有表达的欲望。

    更有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

    所以,她不忍心,看他的才华背负上任何枷锁。

    甚至被泯灭。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比逆风翻盘、涅槃蜕变都更难做到。

    那就是保持灵气。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保持表达的欲望,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弥足珍贵。

    又或许是昨天。

    在咖啡馆,廖京妍跟她的那句:“他不骄不躁,也不离经叛道。”

    这句话里,让应如是动容的那个词,不是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那个尤为弥足珍贵的“不骄不躁。”

    而是那个“不离经叛道。”

    他没有为了自己的梦想,逃避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

    但他也没有因为这份责任,放弃自己的信仰。

    两者兼顾的背后,是他把时间拆分来用,一个人做了两个梦。

    所以,她心疼。

    又或许是昨晚。

    他们回去时,她在他衣服口袋里无意发现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被爱是头等大奖。]

    她没想到,她十八岁那年送给他的一张纸条,他一直留到了现在。

    看到这张纸条的那一瞬间,记忆纷纷复苏在她脑海。

    那天她发烧,他陪她去医院,深夜的陪伴、云漫山的日出、搭在她肩上的温暖。

    那时,他们还未在一起,他却给了她,毫无保留的温柔与纵容。

    应如是不傻,知道感情都是相互的。

    那段追求他的日子里,她之所以那样大胆,那样热烈,那样毫无遮掩地去追求。

    都是因为,他给了她绵延不绝的心动。

    而这份心动的延续,肯定不会源于他的冷冰冰。

    所以,这可能就是她之所以过来的原因。

    因为她很贪心。

    ——想要他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想让他的梦,都能毫无保留地完成。

    -

    她凝神的功夫,放映室里安静了一瞬。

    沉默片刻,应如是空咽了下喉咙,看着廖敬远,倏地出声:“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每种方式都是平等的,为什么您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廖敬远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起身往外走:“因为他是我廖敬远的儿子,就应该做他该做的事。”

    应如是看他就要离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鼓动,忽然想起五年前穆亦川在得知廖清杉身份后的一句科普,然后,她就对着那个背影,喊出了一句:“可是,他做的事情,不就是在造集装箱吗?”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廖敬远脚步一顿,回过头问:“什么?”

    应如是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廖敬远面前,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据我所知,廖氏是做集装箱起家,虽然我并非商科专业出身,但我也知道,集装箱因其外形的标准统一,大大减少了货物在码头装卸的时间,也大大降低了运输的成本,由此提高了商业活动的效率,可以,没有集装箱,就没有中国对外贸易的迅猛发展。”

    “您是个优秀的商人,知道把握时代的脉搏,迎风而上,以此创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廖清杉正在做的事情,不也是在造集装箱吗?”

    廖敬远沉默着,听她往下。

    “只不过,性质不一样,他造的,是文化的集装箱。”

    “不管是电影、纪录片、书籍、绘画、还是音乐,这些,不都是文化交流的集装箱么?正是这些文化产品的对外传播,让世界各国都对我们国家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降低了沟通成本,并且减少了我们与别国的文化距离。”

    “廖氏大多都是与外国企业往来,不知道您是否感受到,这一路以来,不管是谈判,还是合作,我们掌握的话语权越来越多,这份话语权里,毋庸置疑,有一部分就来自文化传播。”

    “可惜,文化传播产生的收益,不同于商品,无法明码标的。”

    廖敬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目光松了松。

    应如是看着他,继续道:“其实每一部作品,都是创作者绞尽脑汁创作的,需要耗费时间、精力,甚至是心血,就跟你们要在国际市场上抢占先机,需要做市场调研、需要精进自己出口的货物一样,同样辛苦。”

    “但是,这份辛苦,鲜少有人能理解。”

    “可是——”应如是抬眸,“您是他的父亲。”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廖清杉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忙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骨,给应如是去了个电话:“喂。”

    她声音轻轻的:“嗯。”

    “忙完了吗,我姐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好。”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给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廖清杉听着,感觉她语气有点收着,于是猜测着问了句:“年教授在你身边呢?”

    “嗯?”应如是微微一愣,“没有。”

    “那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平常撒娇的劲头呢,回回电话不都得调戏我一番。”

    “……”

    “快,几句我爱听的。”

    “我这边车来了,先挂了啊,你把地址发给我。”

    “……”

    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廖清杉拿起车钥匙,正准备往外走,结果门口却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看到来人,他微微蹙了下眉,语气有些不欢迎地问:“你没事来这儿干什么?”

    汪施靖听了,轻嘶一声,眼神不爽得很:“廖清杉,你他妈少点区别对待能死?”

    一边着,一边悠哉悠哉地在他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你是真行,应如是来找你,你就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我来你就这破态度?”

    “你一个男的,天天跟我女朋友争风吃醋个什么劲?”廖清杉觉得他真是闲得慌,“那怎么着,我也抱抱你,亲亲你?”

    汪施靖听了,一脸嫌弃地“咦”了一声:“你好恶心。”

    廖清杉:“…………”

    “来都来了,”汪施靖双手插兜,跟个大爷一样,吩咐着廖氏的太子爷,“带我参观参观。”

    廖清杉懒得搭理他:“没空。”

    “……”无语了瞬,汪施靖问他,“你干嘛去?”

    “吃饭,”廖清杉拿起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蹭饭就跟我走,多你一个少你一个的无所谓,想扯淡的话现在就撤,我没功夫搭理你。”

    “我当然是选择跟你走了,这蹭的饭,谁不爱吃啊,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占不到的便宜,”汪施靖左手攀上他的肩,勾肩搭背地,跟他吹着耳边风,“并且,我不仅要吃,我还要一边吃一边话,一刻都不带停的,我就要烦死你。”

    廖清杉:“……”

    这人跟他是有多大仇。

    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廖清杉趁着开门的功夫,手肘狠狠撞了下身后人的胸口:“汪施靖你有病吧!”

    “哟哟哟,你急了你急了,”汪施靖指腹捏着他肩上的衬衫布料,语气贱兮兮地,“但你姐夫我呢,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话音刚落,门被彻底开。

    两个人往外一看,均有些惊讶地发现,门外有人。

    汪施靖正想问一句是谁的时候,就听到廖清杉看着那个人,喊了句:

    “姐。”

    汪施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