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成拙 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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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把我当做你的肩膀。

    ——《敢梦人》

    到达目的地之后, 廖清杉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然后一路跑着去了咖啡厅。

    推开门,目光大致一扫,便找到了他要赴约的人。

    应书郡穿着一件白衬衫, 坐在临窗的一个座位上, 面容英俊, 气质从容。

    他原本也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因此, 看到廖清杉之后便朝他招了招手。

    廖清杉关好门, 快步跑到他身边, 微微颔首, 问候了句:“叔叔好。”

    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书郡笑着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

    廖清杉看着远道而来还要等他的长辈, 下意识紧了紧手掌, 带着歉意解释:“刚才路上有点堵,来晚了,不好意思。”

    应书郡看出他紧张的动作, 宽慰道:“不就路上堵了点么, 你紧张什么, 以后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

    完,看着他问:“悠悠呢?”

    廖清杉在他对面坐下,:“在我那儿。”

    “吃晚饭了吗?”

    廖清杉下意识回答:“应该正在吃。”

    听到这个答案,应书郡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倏地笑了声,:“我是问你。”

    “我?”廖清杉微微愣了下神, 才想起来问,“您吃了吗?”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刚给你点了点儿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谢谢叔叔。”

    “谢什么,是我唐突约你出来了。”

    “您言重了。”

    看出他的紧张,应书郡换了个语气,以轻松的口吻和他聊起了一件往事:“还记得,五年前,在枫桥,我跟悠悠妈妈旅游回来,拿着牛肉干去看悠悠那次,顺便跟你的那些话么?”

    闻言,廖清杉目光有片刻的怔愣。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笑望书》的收官之战,他既要顾着拍摄,又要顾着拍摄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那也是他第一次担当导演和制作人,他也紧张。

    紧张播出的平台,紧张播出后的反响,也紧张最切实际的问题,那就是汪施靖的投资,能不能回本。

    但是,他又不能将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因此,所有情绪都是自我消解,用忙碌挤走内心充斥着的不安感。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长辈,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用寥寥几言,平复了他心中那些难解的情绪。

    -未来的国际市场,真正的竞争一定在文化层面,所以我们一定要自信自强。

    -不能让历史上的文化困境,在当今社会重演。

    -你做的事情有意义,读不懂过去,怎么可能读懂未来。

    一字一句,都像是强心剂,稳了他那颗不安的心。

    后来,每次疲惫的时候,廖清杉都会停下来,认真想一想这段话。

    然后,抱着梦继续往前走。

    “记得,”他看着对面的应书郡,下意识哽了下喉,“那段话,我永生难忘。”

    应书郡看着他问:“那你没觉得,我出现的那个时间点挺巧的吗?”

    廖清杉听了,思绪一顿。

    这样来,好像是有一点巧。

    他还记得,那天中午,所有人都出去吃饭,留他一个人在拍摄地,所以才给他和应书郡留出了安静聊天的空间。

    应书郡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道出了一个事实:“是悠悠让我去的。”

    没想到背后会有这样的故事,廖清杉手掌倏地一紧。

    “不然,这个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应书郡笑了声,“当然,那些话是我真心想要跟你的,她看出你不容易,所以想让我去鼓励鼓励你。”

    这明明是个温情的故事。

    但廖清杉听了,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看他沉默,应书郡又问:“悠悠当初为什么跟你提分手,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廖清杉目光微垂,语气有些涩然地,“是我当时做的不够好。”

    完,抬起眸,看向应书郡,目光郑重其事,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但我向您保证,今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应书郡就猜到他会这么,清了清嗓子,才道:“看来悠悠没跟你。”

    廖清杉目光茫然:“什么?”

    应书郡问他:“她在哪天跟你提的分手,你还记得吗?”

    廖清杉:“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夜。”

    应书郡继续问:“她那年,是在哪里跨的年,你知道么?”

    廖清杉“嗯”了一声:“在京溪,是要跟朋友一起去京郊跨年。”

    “然后呢?”

    “然后——”廖清杉没逃避自己当时犯下的错误,坦诚道,“我在电话里跟她发了火。”

    “她骗了你,”应书郡看着他,“她那晚,不在京溪。”

    廖清杉拧眉,问:“那她在哪儿?”

    应书郡:“在伦敦。”

    听到这个地名,廖清杉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起来了一块,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我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应书郡直接点明道,“你应该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跟你提分手了吧?”

    -

    古色古香的咖啡店里,茶香袅袅起。

    廖清杉坐在这份朦胧里,任思绪陷入回忆。

    那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廖清杉在前一天就知道,应如是要跟她的同学自驾去京郊跨年,那个地方他知道,风景是好,但是地处偏僻,信号时好时坏,再加上冬季有雪,地面湿滑,他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不想让她去。

    但他不知道,应如是当时之所以编造这样一个地点,就是为了给坐飞机时没有信号的那几个时找到借口。

    不过,这都是后话。

    那天,他从早上就给她电话,本想在她出发前在叮嘱一番,结果,从早上那个电话开始,他连续了快一天,都没有通。

    担惊受怕了十个时,廖清杉才终于接到她回过来的电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廖清杉忍不住对她发了火:“应如是!我之前有没有跟你不让你去!那么远,你们一群学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能不能懂点事!能不能不让我这么操心!”

    没有人知道,失联的十个时,他在怎样的胆战心惊中度过。

    但他不知道的是,应如是当时已经到了他公寓门外,本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站在那儿,平复了下心绪,调整好笑容,正准备进去,完成自己从天而降的惊喜。

    可是,就在她想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预兆地,传入她耳朵,一计响亮的耳光。

    她没听错,是一计耳光。

    紧跟着耳光而来的,是一阵近乎嘶吼的自责声:“艹!我他妈跟她发火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她发火!”

    是廖清杉的声音。

    应如是定在那里,然后,有些意料之外地,听到了汪施靖的声音。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汪施靖怕他撑不住,特意飞到英国来看他。

    汪施靖看着他那副样子,于心不忍,宽慰道:“你这叫哪门子的发火啊,你担心她,话的语气凶一点,怎么了?”

    “怎么了?”廖清杉冷笑了声,语气里都是自嘲,“我凭什么跟她发火,我自己诸事不顺,是我的原因,我凭什么迁怒于她,跟她发火?”

    “廖清杉,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啊!”汪施靖忍无可忍,对着他喊。

    前一段时间,廖敬远突发脑溢血,动了一个大手术,廖清杉几天几夜没合眼,现在,终于渡过危险期,廖敬远身体逐渐恢复。

    他又赶紧接手公司事务,片刻都不带喘息。

    因为他知道,这是廖敬远一手创造的商业王国,他不能让它砸在自己手中。

    除此之外,他肩上扛起的担子还有太多。

    他的学业、他的梦想、还有他的爱情。

    “廖清杉,你以为你是变形金刚,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管公司,管你爸,管学业,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电视梦;除此之外,还要顾着谈恋爱,手机二十四时开机,你不是就怕你睡觉的时候,她那边出什么事,给你电话你听不到?”

    “廖清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在枫桥揭露你的心思,不该鼓励你去表白。”

    汪施靖比谁都清楚,廖清杉当初对这段感情迟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承担不起喜欢过后的责任。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画面,在枫桥的院子里,廖清杉当时站在他面前,语气涩然地自问自答:

    -用什么谈?

    -八千多公里的距离,无数个失眠的夜,还是,我的手无寸铁。

    如今,他凭一腔孤勇抛在脑后的顾虑,一个个找上门来了。

    -

    “那次,从伦敦回来,她跟我——”应书郡看着廖清杉,用声音把他从这场回忆中拽了出来。

    廖清杉抬眸:“什么?”

    仅仅三个字,他的声音却像趔趄的老人,问得格外颤抖。

    “她——”应书郡低头,有些涩然地笑了一声,回忆着应如是当时的语气,道:

    “他爱我,爱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