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油(29) “还不如整点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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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29)

    超市里人多, 闹哄哄的,身旁又有孩哭闹,孟繁臣有些没听清楚丈母娘的话,双耳只捕捉到“离婚”两个字。

    他皱起眉头, 轻声问:“妈, 您刚什么?”

    江美慧女士走近了些, 重复一遍:“你实话, 你和意是不是离婚了?”

    孟繁臣:“……”

    孟主任只觉得额角狠狠一抽, 一头黑线。

    江女士这洞察力简直不要太强, 不去当警察都可惜了。

    他讪笑一声, 忙:“妈, 您多虑了。我和意好好的,没离婚。”

    江女士面露猜疑,似乎并不相信。她敛眸看着女婿, “真没离婚?”

    孟繁臣保证:“您就放心好了, 我俩没离婚,以后也不会离婚的。”

    听见女婿的保证,江女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放下来, 她又拧起眉毛, 有了新的顾虑, “没离婚,感情好的吧?没闹矛盾吧?”

    孟繁臣:“没有,我俩能有什么矛盾。”

    “既然你俩没离婚,也没闹矛盾,那干嘛不愿意生孩子呢?”江女士挎  着脸,神色困惑。

    孟繁臣:“……”

    得,丈母娘这是还没死心呢!

    他只好搪塞过去:“我俩工作太忙了, 暂时还没有生孩子的算。”

    “什么叫暂时不想生?”江女士冷哼道:“我看原意那丫头是压根儿就不想生。”

    既然丈母娘提到这个话题了。孟繁臣觉得他也有必要和丈母娘好好谈谈。拖了这么久,双方闹成这样,很大程度是因为好多话没摊开来讲。他也确实一直在和稀泥。企图寻求短暂的安宁。

    只要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和原意的生活照旧会水深火热。两位太后现在是暂时断了念想。可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又来轰炸他俩。

    “妈,意那天不是故意顶撞您的,她只是在气头上,话难免重了。您也知道她这人就是这样,最经不得别人逼,别人一逼她准炸毛。事后她也一直跟我讲她后悔来着,不该和您吵架的。可又抹不开面子跟您道歉。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都是一家人,哪能这么一直置气下去,您是不是?”孟主任接过话茬,一上来就替媳妇儿好话,把太后娘娘给哄好。

    江女士低头挑着绿油油的螺丝椒,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跟她置气啊?还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她要乖乖听话,好好备孕,我能这么气?”

    “妈,生孩子这事儿真急不得。选择权在我俩手里。严格来是在意手上。她那天也是火气上头才这辈子都不生孩子的。我们只是暂时还没这个计划。您也知道,意那人就不受拘束,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而且她现在还跟个孩子一样,没长大,不想生个孩子束缚自己,这也情有可原。”

    “她的性子您不是不清楚,没人能逼她。越逼她越跟你唱反调。您把她逼得这么紧,只会适得其反,她更加不愿意生孩子。依我看,还不如缓缓。等过个一两年,身边的朋友同事都生了孩子,她自然就想生的。”

    “繁臣呐,这些道理妈不是不懂。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想逼你们逼得太紧。可你俩年纪到了呀!眼瞅着就三十岁了。现在要孩子正好。再拖个几年,意都成高龄产妇了,多危险呐!而且也不利于她产后恢复。”

    “我知道您是为意好。当妈的肯定不会害孩子。但您也得听听她的想法呀!您这么逼她,即使她赌气怀了孩子。十个月的孕期也是最难熬的。孕妇情绪低落,对母体和胎儿都有影响。能不能扛到孩子出生都难。即使孩子生了,到时候她产后抑郁,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您又不是没看过新闻,多的是孕妇产妇跳楼自杀的。”

    孟繁臣了这么多,江女士前面还听得很平静。到这里听到孕妇跳楼自杀,她明显哆嗦了一下,心惊肉跳。

    孟繁臣没放过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继续加料:“咱宛丘妇保不是出过事情吗?一个产妇孩子生完没过两时就从十八楼跳下去了。十八楼啊,那么高,终身一跃,血肉模糊。”

    江女士光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就头皮发麻,脸色大变。她忙不迭制止孟繁臣:“你别了。”

    孟主任见自己的效果达到了,循循善诱,“您爱闺女,疼她,护她,首先得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她人都不好了,还谈什么外孙不外孙的。这事儿您就得让意自己心甘情愿。您放心,我平时肯定会多给她做思想工作的。我一点一点渗透,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愿意生孩子了。”

    孟主任把他平时对付学生那套都使到丈母娘身上了。摆事实,讲道理,循循善诱,各种渗透。他就不信还搞不定丈母娘。

    而且他运气爆棚,边上刚刚有个怀孕八个多月的孕妇,挺着个大肚子和丈夫吵架。泪眼模糊,委屈巴巴,“我都了我不想生这孩子,你和你妈非得让我生。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又胖又丑,邋里邋遢,哪里还有过去半点样子?我不要生孩子,我要去引产……我讨厌这个孩子……他让我变得这么丑……呜呜呜……”

    孕妇的丈夫脸都吓白了,赶紧柔声安抚:“老婆,千万别胡话。你现在都八个月了,医院不可能给你引产的……太危险了,会出人命的……”

    孕妇情绪激动,哭诉道:“我不管,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我讨厌他……”

    江女士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面色发白,连菜都没心思挑了。抓紧孟繁臣的胳膊激动道:“繁臣呐,我再也不逼意了,她不生就不生吧,随她开心!”

    孟主任见目的达成,嘴角上扬,笑意漾开。心想:可以回去找媳妇儿邀功请赏了!

    ——

    孟繁臣陪着丈母娘去了趟超市。江美慧一回来就拉着海秋月到房间里话。叽里咕噜了半天,也不知具体在商量些什么。

    原意坐在客厅沙发里,远远瞅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抓着孟繁臣问:“两位太后讨论什么呢?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吧?”

    原老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都有些魔怔了。生怕两位太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可经不起折腾了。

    孟主任坐在原意对面,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品茶,不出的享受。

    闻言,掀起眼皮,往密闭的房门投去一眼,施施然道:“放心,两位太后没招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原意怀疑地望着他,“真的假的?”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两位太后明早就回去了。

    孟繁臣语气肯定,“相信我。”

    原意晃了晃腿,悠悠道:“姑且相信你一回。”

    没过一会儿,“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两位太后从房间里出来,人手一只行李箱,哗啦哗啦地拖到客厅。江女士扬声道:“我俩现在就回老宅了。你们两口好好的,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吧,随你们高兴。”

    原意:“…………”

    原老师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孟繁臣,朝他使眼色,“怎么回事啊?”

    这画风未免转得也太快了些。原谅她有些接受无能啊!

    孟主任勾唇微笑,特自豪,“我的功劳。”

    两位太后都是行动派,走就走。家里瞬间就空了。

    原意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走了?”

    孟繁臣微微一笑,“原老师,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怕自己在做梦。”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现在清醒了吗?”

    原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意一把抱住孟繁臣,激动万分,“孟繁臣,我们解放了……哈哈哈……”

    原老师高兴地原地转圈圈。

    这会儿连空气都变甜了。

    孟繁臣一时不察,差点被原意给扑倒。他腾出一只手扶住眼镜,哑然失笑,“淡定淡定。”

    太高兴了,必须干点什么来庆祝。

    原意从冰箱里翻出两罐啤酒,“孟主任,庆祝咱俩新生,必须要喝酒。”

    孟繁臣:“……”

    这姑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两罐啤酒拧开,原意牵着空荡荡的茶几,当即就:“光有酒不够,还得有炸鸡。炸鸡和啤酒更配。”

    完火速在app上下了单。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原意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究竟是怎么服你丈母娘的?”

    孟繁臣:“摆事实,讲道理,循循善诱,谆谆教导。”

    他言简意赅地转述一遍。原意一听,直呼厉害,“不愧是教导主任,这思想工作做的就是到位。你要早点拿出这套手段,咱们何苦被虐这么久。”

    孟繁臣:“以前一直在和稀泥,不敢跟长辈们闹得太僵。总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原意“嗐”一声,“你怎么能学我呢!”

    她才是最怕麻烦的那个。凡事能躲则躲,能拖就拖,非得等到拖不了,她才会去应对。

    不管是在感情层面,还是面对长辈们。她都是如此。

    事实证明这种遇事就躲的做法最要不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越拖越严重。

    孟繁臣轻笑道:“想必是认识你太久,慢慢被你同化了。”

    原意:“……”

    “别,我可不背这锅。”原意摆手拒绝。

    外卖哥非常给力,不到二十分钟,炸鸡就送到了。

    炸鸡配啤酒,真乃人间一大享受。

    “孟繁臣,跟我讲讲你的支教生涯吧。”原意举着啤酒罐子,喝得特豪迈。

    孟繁臣借着暖橘的灯光看原意,明亮清浅的光线掉进她眼中,像是掬了一捧流萤,晶莹透亮。

    他面露讶色,“怎么突然想听这个了?”

    她以前对这些可从来不感兴趣的。

    原意语气随意,“这不是无聊嘛!找点话题聊聊,漫漫长夜,发时间呗!”

    孟繁臣眯起眼睛,眸光黑亮深沉,“真要发时间不如整点实际的。”

    她没细想,不假思索地问:“什么呀?”

    男人赤.裸直白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不着痕迹地往下扫动。原意有最精致漂亮的锁骨,白皙莹润,颈间挂一根细细的铂金链子,吊坠藏在毛衣衣领里,看不清全貌。

    宽松的毛衣依然掩盖不了女人的好身材,撑起两团弧度,绵延起伏,沟壑纵横。

    他嗓音微哑,“你呢?”

    原老师可是老司机,几乎一秒就get到精髓。她直接瞪他,“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随时随地发.情。”

    孟主任脸皮厚得能糊墙,对此并不辩驳,照单全收,轻飘飘回一句:“对你,我不否认。”

    原意:“……”

    她皱眉哼哼唧唧,“我就这么大魅力?

    孟繁臣觑她一眼,气定神闲道:“谁叫我眼瞎呢!”

    原意:“……”

    “孟繁臣!”她鼓起两腮,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主任存心逗逗原意。见她炸毛了,赶紧岔开话题:“你想听什么?”

    原意一秒回神,坐直身体,“你随便讲讲,我什么都听。”

    顾砚钦和江既白只负责掏钱。主事的人是孟繁臣。他初到清江县时,只有三所刚建成的学校,内里空空荡荡的,桌椅板凳,黑板课本,一样没有。就连学生都是他亲自下乡去招的。

    他不止是负责人。他也是校长、老师、伙夫,一个人身兼数职。头三个月,他忙到一天只睡四个时。后面等学校稳定下来,他每晚也要熬到一两点钟才睡。

    背井离乡,语言不通。又忙又累,枯燥乏味。最关键是不被理解。时常要面对一些重男轻女,不讲道理的家长。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

    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遇到了一群可爱的孩子。

    “支教第二年,我没有回宛丘过年。我一个人留在学校。五年级的一个男生提了一大只猪脚送我。这孩子特别腼腆,平时也不爱话。把肉丢在我办公桌上,拔腿就跑。我追都追不上。他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精准扶贫户,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对年迈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一年就养一头猪,那只是猪前脚,瘦肉最多,肉质也是最好吃的部位,他们送给了我。”

    “那应该是他们家最贵重,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或许这才是我支教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