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四合一
他这骂声不, 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震耳欲聋,一下就将院子里的人给惊醒。
很快丁榕山他们几个就披着棉衣出来。
大门一开, 王卫国看着这几个被他定义为混子, 且又比他高大的丁榕山他们还是十分惧怕的,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干嘛?心我报公安。”
温四月没理会他, 只抬起手示意丁榕山他们先进去, “这里没事,你们先进去。”也劝萧漠然进去, “桔梗估摸也马上出来了, 你帮我跟她一声,别担心。”
萧漠然当然不愿意走, 但是面对温四月坚定的目光,也只能听话,“那好,你心些。”
温四月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不是很明显的虎牙微微露出来,瞧着十分无害,“嗯。”
等着众人进去了, 那原本有些害怕挨揍的王卫国顿时又胆大起来, 挺直了胸膛朝温四月看去,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温四月撩了一下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几朵亮起的灯火,方指着前面黑暗的巷子, “有什么话,咱们去那边,别在这里惊扰大家休息。”
这正中了王卫国的下怀,他正想好好收拾温四月一顿,最好让她怕到连夜收拾包袱滚回乡下,一辈子不要再来这城里祸害家人。
如今温四月自己主动要去那巷子里,到时候也不必担心院子里那几个混子朋友出来给她出头了。
“好。”因此痛快地点头答应,一面吆喝着让温四月走快一些。心中那个得意,想起出门时二姐的满脸的泪水,想到自己即将给她报仇,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巷子里。
别的地方这个年头乡下通电了没有,温四月不知道,反正他们乡下还没通电,就是这城里,许多地方也没有路灯。
可见这西部还是落后啊。
就如同这巷子,黑漆漆的,温四月依稀记得白天瞧见里面放着几个板车,住附近几户人家的男人就是靠着在城里拉板车卖力气谋生的。
走在前面的王卫国频繁回头,似乎生怕温四月没跟上来一样,如今见着她竟然还真敢跟自己来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该抓两只老鼠来吓唬吓唬她的。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忽然觉得膝盖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膝盖也就条件反射性地跪下来。
也是同时,头上的雷锋帽被掀掉,他四寸长的头发居然被揪住了,顿时头皮炸裂,挣扎着破口大骂,“妈的,你敢跟爷玩阴的?”
可是他越是挣扎,就觉得被揪住的头发连带着天灵盖都要被揭开一样,疼得龇牙欲裂,哼哼唧唧叫起来,嘴里的叫骂声也变得不连贯起来。
这个时候,他以为温四月找人埋伏在这里暗算自己。
却不知道一脚踹他跪下,揪住他头发,还一脚压在他后背上的人是温四月。
直至此刻温四月蕴含怒火的声音响起:“什么玩意儿?还爷,你特么弄清楚前因后果了吗?一次次找老子的茬,当老子是没脾气么?还有你家那什么破烂垃圾,谁稀罕啊?”
她每一句话,另一只手就往被她压着爬不起身来的王卫国一巴掌扇去。
那王卫国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傻了眼,自己居然被一介女流压着,还反抗不得?心中满是屈辱。
至于温四月,从在乡下吃苦受累,当初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为了抢工分,什么重活脏活都干过,也练就了这身强硬的体能。
加上最近修那黄粱集,身体素质越发见好,这王卫国当然不是她的对手。
此刻王卫国耳边除了温四月气恼的骂声,还有阵阵的嗡嗡声,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温四月得失聪了。
天晓得温四月心里憋着一口怒气,王家她摆脱不了这血脉牵连的关系,这些人不避开些,还一而再再而三找上来挑衅。
实话,她已经忍了很久,只是想着这是城里,架斗殴不好,还影响萧漠然他们的名声。
只是刚才她才发现,一味地忍让并没有毛用,既然生恩父母她动不得,那这个兔崽子出出气,没什么问题吧?
如此一想,下手也就不犹豫了。
那王卫国起先还能鬼哭狼嚎地叫几声,到后来就只剩下微弱的求饶声。
温四月才将他给放开,警告道:“下次再来我面前晃,看我不捶死你,给我滚。”
王卫国早就想迫不得已地滚了,奈何他现在脑子里嗡嗡的,双腿也不知道是不在这湿冷的地上跪得太久,怎么也站不起身来,就一直发着抖。
好半天,他才勉强挣扎着爬起身来正要从这黑暗无边的巷子里走出去。忽然听到温四月的声音又从黑暗里响起,顿时叫他有些毛骨悚然。
“你今年才十六,好好做个人吧!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但生物学上来,我的确是你的亲姐,你以后能不能多动动脑子?仔细想想,我到底做过什么伤害过你或是他们的事情?犯得着你一次又一次跑来讨?”温四月过后,发泄完了,这心也跟着软了。
王卫国还,面相来看,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还是有救的。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出言告诫。至于能听进去多少,全看王卫国自己。反正如今自己该的都了,将来他真走上邪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此刻的王卫国哪里听得进去?现在他悔他恨,为什么要答应温四月一起来这巷子里?这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跟蛮牛一样,竟然得他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他想要去找公安同志报案,但是一想起温四月的模样,只怕是没人相信她能把自己成这样。
另一方面,他也丢不起这脸,叫人晓得自己连个村姑都不过。
于是碎牙往肚子里吞,心里骂骂咧咧地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家去了。
已经很晚了,但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家里今天又出了事,也就没人多管他,拖着疼痛的身躯回家,悄咪咪地进了房间,躺在床上那一瞬间,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多会儿,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王卫国晓得,是王卫红来了。于是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去给她开门。
王卫红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坐在他的书桌旁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爸问起的时候,我你给朋友过生日去了。”
房中并没有开灯,只有屋外路灯微弱的灯光晃进来,所以根本看不到此刻的王卫国是有多么的狼狈。更多免费好文在【工/仲/呺:寻甜日记】
而才被了这么一顿,正憋屈着,现在王卫红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怪他回来得晚,这话好像还要自己感谢她,是她替自己掩护,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起来,还生出了一个疑问,她到底是不是真关心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么?”
真的关心自己,应该今天自己去找温四月麻烦的时候,她该拦住自己才对啊。反正王卫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明明嗡嗡响的脑子现在变得特别清晰,所以他开始对王卫红的关心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当自己是亲弟弟,今天不能让自己出去才对,赢了没准自己要进公安局,没赢就是现在这结果。
王卫红闻言,这才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她让身边那几个知青动手你了?”
“她没有。”王卫国这话不假,温四月的确没叫人动手,她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不想王卫红听了,就以为王卫国没被,便觉得他矫情,一面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明天妈请假,咱们陪妈妈去外婆家,也许她心情会好起来,至于我的话,唉算了。”
王卫红一直给自己营造的形象,都是个孝顺善良的女儿,温柔的姐姐,自温四月出现后,她就显得更为善良体贴了。此刻的话语中,也一直在强调明天要专门去陪妈妈散心,至于今天同样被人笑话的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是后面那一句叹气和算了,让王卫国觉得她一直受委屈,却一直隐忍着,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安慰她,帮她出头的话。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脸很肿,牙龈也疼,疼得他不大想开口话。
也是这迟疑的功夫,脑子里又忍不住蹦出个念头,她哪里可怜了?就算发现她不是亲姐姐后,家里最好的资源还是给她,今天起来妈丢人,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本来按照王卫红的预料,接下来王卫国会义愤填膺地帮自己找温四月报仇,这样一来他们姐弟之前的感情就永远不可能被修复,温四月就算以后用什么手段回到王家,那只要跟着两个亲兄弟中间视如仇敌,也不会威胁到自己的。
哪里晓得,她等了半天,王卫国都没有话,叫她很是奇怪,忍不住又了一句:“反正大家都在笑话我不是王家的亲女儿,再多一件被笑话的事情,也无所谓了,只是妈不一样,她一辈子要强,今天受了这样大的侮辱。对了,温四月知道拿走大衣的是妈妈后,有什么反应么?”
王卫国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有那嗡嗡的声音,听着王卫红的话也就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此刻只巴不得她赶紧回去,不要影响自己休息。
至于她的温四月有什么反应?他只记得温四月提起王家的时候,口气里满是嫌恶厌恶。
她好像一点都不想回到王家。
王卫国越想越烦,好不容忍着牙龈上的剧烈疼痛开口了一句话,“不早了,先睡觉。”
这才将王卫红劝回去。
王卫红只觉得今天王卫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总觉得今天受的委屈,不能就这样算了。又想着温四月和自己真的是天敌,自她出现后,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甚至还被她逼得退出了文工团,不然只差一点,自己能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了。
可是因为温四月,自己现在被人暗地里嘲笑,尤其是李红旗,她一想到当时回城后遇到李红旗,对方那嘲讽的嘴脸,就更恨温四月了。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王卫国没有起来,他一向喜欢赖床,又是在叛逆期里,所以王忠强他们就没管他,夫妻俩带着王卫红,就一起去了外婆家。
王卫国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爬起身来,身上仍旧酸痛得厉害,但是去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面前一照,居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家里没人,就没做饭,他也就直接出门,不知不觉又到百货大楼门口,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起昨天温四月的话。
于是决定再仔细问问,昨天温四月确实是没有和妈妈抢大衣?
店里的售货员见到又是他来问昨天的事情,便耐着性子从头到尾了一遍。
王卫国才得知,所以从头到尾,温四月一句话都没……这件事情,好像真跟她没关系,而且听售货员的意思,她和韩书记还很熟?
不过此刻的王卫国是家中第三个儿子,从不缺吃少穿,还不懂得人要往上爬这个道理,也就没去管什么韩书记不韩书记的。
反而想起昨天自己出门找温四月的时候,王卫红言语里外都在是因为温四月的缘故,才害得自己被了一顿。
身上虽然是没有明伤,可他一想起昨晚被按在巷子里暴,还是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
还有温四月后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她好像得没错,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和爸妈的事情。
王卫国觉得自己的脑壳都要炸开了,想着王卫红对温四月,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反正他挨了这一顿,竟然没之前那样厌恶温四月了。
就很奇怪,自己又想不通。
而这个时候从图书馆回来吃午饭的温四月,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韩家的人在这里等着。
她连忙加快步伐走过去,“怎么了?”
韩家的人看到她,也快步迎上来,“温姐,怕是要麻烦你去家里一趟。”
要她去韩家,只怕真是出事了,难道是那蚩言没控制住浑身的煞气?“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着,先回院子里去,和邻居大妈一声,桔梗放学回来,告诉她不用等自己,去图书馆的时候,帮忙给萧漠然带点吃的就好。
然后就急匆匆和韩家人一起去韩家老宅了。
韩书记兄弟姊妹虽然多,但是这件事情他没敢惊动别的兄弟姊妹们,今天是请假在家的,也正是这样,才没有用机关的车去接温四月。
眼下见温四月终于来了,颤颤巍巍地迎上去,“温友,你帮帮她吧。”
他口中的她,正是韩允之。
韩家大宅子是旧式的老宅,几进几出的那种,昨天温四月没仔细留意,今天跟着韩书记穿堂走廊,进了几个门,便到了一个种满了栀子花的院子里。
按理现在是冬日,栀子花肯定是活不了的,叶子该是早就掉光了才对,可是这院子上面都盖了一层透明的花篷布,使得院子里的温度并不算低,所以那些栀子花都显得苍翠茂盛,有的甚至还着花苞。
“她喜欢栀子花,这些都是以前蚩言兄弟送她的。”然后就宝贝一般养着,从的一株到现在,这十年间已经长满了整个院子。
韩书记着,一面指着温四月,“她就在里面,温友你一定要帮我劝劝。”这个妹妹最,跟他的长子一般年纪大,简直就像是亲女儿一般养大的,感情自然是多一些。
温四月不知道韩允之到底怎么了,但是看韩书记的举动,似乎并不算进去,她也就没多问,直径走上台阶,推门进去。
屋子里是里外两间相连的厢房,收拾得很清洁,一尘不染,窗户半掩着,进了离间的拱门,边看到一个背影。
温四月当即被吓了一跳,这种原本出现在话本子里的事儿,叫她遇着了。
只见韩允之坐在床上,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裳,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紧紧地将那半截苗刀搂在怀里,而昨天编起来绑在脑后的两条麻花辫,如今已经散了,一头的青丝如今也变得雪白,垂落在肩头和身后的床杆上。
她一夜白了头。
满腹震惊的温四月几乎都已经要走到她的面前了,可是她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温四月不禁越发担心,抬起手朝她眼前挥了挥,试探着叫了一声:“韩姐?”
韩允之没有抬头,单身却开口话了,“你能听到他话,那你帮我问问他,到底是谁害得他?”
然而这个问题昨天温四月问过了,可蚩言已经不记得了,他本来就只剩下这一缕残魂了,记忆自然也就七零八落,现在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装着属于韩允之的记忆,自然是不可能再想起其他的事情。
所以温四月摇着头,“他不记得了。”
韩允之听到这话,仍旧紧抱着那半截苗刀,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咽地哭起来。
温四月很可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可惜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至于那些劝慰的话,她一句都不出来,感觉有些站着话腰不疼。
于是就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
也不晓得过好久,没吃午饭的温四月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才将那哭得伤心欲绝的韩允之唤回神。
韩允之抬起头,红肿的眼角还挂着泪花,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
温四月自己挺尴尬的,乡下干农活,这几年一天三顿一顿都少不得,早就习惯了,不然肚子就咕噜叫。见韩允之朝自己道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但这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劲,恨不得给吞回去,忙改口道:“韩书记很担心你,他年纪不了,经不起这样的大悲。”
韩允之没话,但好在擦了眼泪,然后与温四月起蚩言的事情,他们的约定,到最后,温四月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起来。
韩允之似乎觉得过意不起,起身邀请她去吃饭。
温四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居然还立了功,让昨晚后就水米不进的韩允之动了筷子。
末了她走的时候,韩书记朝她再三感谢,给了不少钱和粮票不,还叫她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
温四月感觉有点受之有愧,她一点实质性的忙都没帮到。
只是进城后,朱馆长家的事情和韩书记家,就叫她赚了几大千,跟温桔梗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咱爷也不差,早几年肯定也挣了不少,没准背着咱俩藏了不少私房钱呢。”
桔梗觉得不能吧,“要真有,前几年咱们饿了大半月,天天吃观音土,也没见他掏出半粒粮食来。”
温四月对那一年□□饿肚子的事情记忆犹新,那年不巧爷爷一身老毛病都跟赶趟儿一般,全犯了,大半年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自己和温桔梗年纪还,山里挖蕨根扒树皮都抢不过村里人,最后俩人只能吃观音土,拿来搓饼吃,半月吃了三四顿,后面实在是吃不下了,肚子胀得难受,温四月当时决定就算是饿死也不吃那东西了。
好在后来有了转机,才熬过去的,可那一阵子上厕所简直是要命啊。
于是她想了想,“也许真的没有。”又合计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过年手头宽裕,得给老头买件像样的棉衣,还有得弄些棉花,他那件棉衣都已经穿不得了。
到棉衣,温桔梗忽然想起那个林晓芳,她今天穿了一件好看的棉衣,是哪里带来的,那纽扣跟个冷水汤粑一样,两边都尖尖的,怪好看的。
也因为多看两眼,所以温桔梗发现她往萧漠然身前挤,也就提醒着温四月,“妹夫人真的长得怪好看的,学习也好,你也要上心些。要不就这样决定,我先回去,你跟妹夫腊月二十一起回。”
刚才两人商议,原计划是她和温桔梗腊月初二就回去的。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主要是这温桔梗缺心眼,早前又有被人骗的经历,还把粮食都背给人家,所以她害怕啊。
温桔梗还要解释,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声,是萧漠然从图书馆回来了。
他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闭馆才回来,温桔梗却是天黑前就赶紧回来,所以几乎不一起回家。
“你快去吧,到时候再嘛。”温桔梗将温四月赶出房,觉得妹妹什么都好,唯独这心眼有些大,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妹夫被人抢走么?
温四月几乎是被她给推出来的,差点撞在萧漠然的身上,叫她不免是有些尴尬,就找着话题:“给你留了吃的,再房间的炉子上煨着呢。对了,要不咱们早点回乡下?”
她提起回乡下过年一事,萧漠然这才想起自己有几个包裹在邮政局,“邮政局那里,我有几个大件,明天大家一起去拿,开看看还缺什么,咱们再去买。”眼下已经冬月二十了。
温四月并没有多想他的包裹是多大,想着最多就是他家里给寄了些衣裳和糖吧。心里还想哪里犯得着几个人去,只道:“我去就好了。”
“你拿不了。”萧漠然洗了手,坐在炉子前吃饭。
温四月觉得他有些看不起自己,本来是要和他争辩的,但是忽然看到他肩上有一根长长的头发,不觉一把拾起,“我头发没这么短吧?”这头发比自己的短,而且还很细,一看就不是没熬皂角水洗。
细闻还有香精的味道。
萧漠然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正好看到她皱着眉头抓着那根长发研究,忽然就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去拿书的时候,那林晓芳追来,‘不心’摔倒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那个时候掉的。
可他都让开了,没去接林晓芳,这头发还是落在自己肩膀上了。
真是晦气。
所以隔日在图书馆遇到,他就主动朝林晓芳走过去。
林晓芳今天还穿着昨天那件大棉衣,很暖和,一点都不显得臃肿,而且还显得她皮肤特别白,而且这两天还有意无意在萧漠然提起自己爸爸是区长的事情。
果然,今天终于见效果了,萧漠然主动朝自己走过来了。她心里的鹿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下定决心勾引萧漠然,只不过是想亲自甩掉他而已。
她的目光甚至忍不住滑落到原本和萧漠然走在一起的温四月身上,带着些炫耀的成分。
眼见着萧漠然走到她的面前,果然停了下来,甚至还量起了她,林晓芳就更紧张了,一面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萧同学,有什么事情么?”本来是想故作高冷,但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
萧漠然没有马上回她的话,而是将她量了一遍,然后才收回目光,“你脱发挺严重的,以后离我远些,免得我媳妇儿误会。”
温四月最常见到的,就是萧漠然在自己面前装可怜,然后在别人面前又是一副模样,于是她一度怀疑萧漠然其实是个绿茶男。
可时至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萧漠然哪里是什么绿茶男,这特么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话还真是……
真是叫她觉得解气又好笑。
事实上温四月就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她此刻笑得又多灿烂,林晓芳就有多尴尬。明明上一刻萧漠然还特意扔下温四月走到她身边,用那种认真的目光看着她,哪里下一瞬,他居然出这样羞辱人的话来。
林晓芳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抖,咬着唇气得一句话都不出来。
等她终于没憋住,委屈的眼泪流出眼眶的时候,萧漠然已经回到温四月身边了,正低着头,眼神温润地看着温四月,不晓得在给她什么,逗得温四月笑得花枝乱颤。
旁边都是些已经很熟悉的同学了,而且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林晓芳总有意无意朝萧漠然身边凑。
以前他们觉得萧漠然和林晓芳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前天忽然听萧漠然结婚了,妻子就是也常来图书馆,蹲在角落里看些乱七八糟杂书的那个村姑。
只是见两人好像也不大交道,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过大家也看出来了,萧漠然对林晓芳也没什么意思,每次都总是避开林晓芳的近距离接触。
于是几乎都认定,萧漠然这个学神,眼里估计只有学习。
哪里料想,如今会发生这一幕。
他们想去安慰林晓芳,但也觉得可能会让大家都更尴尬,尤其是林晓芳本人。而且萧漠然得没错,她头发挺爱掉的。想萧漠然这话过份,又不出口,因为萧漠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愿意浪费他自己的时间给大家解题。
于是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假装没看到。
那林晓芳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无人上来给自己解围,捂着脸哭着跑了。
温四月见此,觉得没意思,这姑娘战斗力不行呀。不过也忍不住嘚瑟,“算你有眼光,我比她漂亮多了。”
她这话其实不是吹嘘,温四月自己本来就长得不错,而且是可盐可甜,尤其是那两颗虎牙露出来的时候,简直是能把人心给甜得化掉。
“我又不瞎。”萧漠然见她高兴,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
这让远处的围观群众一看,觉得好像他们也挺般配的,而且感情好像很好,并不似大家以为的那样。
看了一早上的书,好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去邮政局,顺便拿取他的包裹。
虽然他一再强烈要求丁榕山他们一起来的,但是直接被温四月否定了,包裹能有多大,他们俩还拿不完么?
然而真等了邮政局,萧漠然进去签了单,听到工作人员问萧漠然,“家里寄来的什么啊同志?你这得找个拖拉机来拉回去。”
温四月当时就愣在原地了,看着邮政局大厅里那堆得跟山一样的包裹,也忍不住重复着工作人员的话,“你这,你家里到底给你寄了什么?”这么多,难道桌子板凳都给寄过来?
这邮费得买多少啊?
最终,是余开了文化馆的反光皮鞋来帮忙拉回去的。
院子里可热闹了,大家都凑过来瞧,还有好奇帮忙开的,却见里面竟然就是书本,也就没了兴趣。
不过早被萧漠然搬进房间的三个包裹里,都是吃的零食和一些姑娘家的衣服裙子。
且不巧克力什么的,就算那些个点心,温四月表示在这个世界是从没见过的。
但更叫她眼花缭乱的是那些衣服裙子,呢子大衣围巾也一样不少,还有内衬添了羊毛的皮鞋,高跟的,看起来很洋气。
“多少钱买的?”温四月觉得只是那双鞋,估计就要一百多块钱。看到上面的码数,更为激动,“刚好是我的鞋码。”
萧漠然见她欢喜地在衣服和零食之间徘徊,如今拿起鞋左看右看,眼底都是宠溺的笑容,“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温四月其实听到是给自己买的,还是挺高兴的。女孩子嘛,谁还不喜欢新衣服新鞋子了,但是这太多了,让她忍不住担心萧漠然会不会因为是进城后别人暗地里笑话自己是村姑,他为了争面子借钱买的。
“想什么呢?我哪里来的钱,都是家里那边知道我结婚了,特意送你的礼物。你等等,还有一件好东西。”萧漠然着,从那些衣服中拿出一个被围巾裹了又裹的东西。
温四月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然后便看到萧漠然将围巾一层层开,几本关于风水相术的书就包在里面。
她给吓了一跳,“你胆子怎么这样大?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些东西,怎么还敢邮寄?
“这不是送到了么,藏在衣服里不会有人发现的。”萧漠然着,却是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你先试试衣服。”不然这书落到温四月手里,估计她一整天屁股都不会挪动一下了。
温四月这才将目光落到这一大堆衣服上面,好多都是她没见过的款式,心中粗略算了一下,“你家是大户人家吧?”感觉这些衣服,自己的那些存款根本就买不起的样子。
这些衣服,温四月的占了绝大部分,羊毛衫灯绒裤呢子大衣什么的,那是一样不少,连围巾都是搭配的。
另外还有温桔梗的也有两身,余下的便是温老头的棉袄大衣等等,还有一双里面带毛的大头皮鞋。这让温四月想起温老头那双破得棉絮都快漏完了的鞋子,恨不得马上就将这皮鞋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拆包裹的热情退却后,温四月才仔细想起一个问题,“上次我问你,你不是你家没什么人了么?”现在又这些东西是家里寄过来的。
她这才听萧漠然,父母从离婚了,他妈妈在香港,爸爸留在了京城,但是堂兄弟比较多。
这些东西,是堂兄弟家里寄过来的。
温四月以为他爸妈离婚,也是因为大动荡的事情,也就怕他伤心难过没有再多问了。只是想到萧漠然家这些亲戚寄来的东西昂贵,可见现在条件都不错,自己还是得多挣钱,不然以后会连累他被别人笑话的。
至于上大学这个事儿,她还是算了,对那些科目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反正就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就算是萧漠然手把手给自己补习,怕是也没什么效果。
那就只能拼命挣钱了。
丁榕山他们下午放学回来后,拿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书本,又是再三朝萧漠然感谢。
就是桔梗担心,从这些寄来的东西里,发现萧漠然家里条件实在好得过份,开始问温四月担心。
最后反而是温四月开解她,“你别这样,让我觉得好像我很差劲一样。”
于是温桔梗才没再提这件事情,也等不及原计划的时间,想早些回金鱼弯。
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丁榕山他们补习班那边的老师也要回老家过年,就提前放了假,他们没有办法准备异地高考的证明,也算回乡下收拾东西,拿上证明返京,为高考做准备。
天晓得以后政策会不会变?反正现在这是唯一回城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至于萧漠然,他是算就在这里参加异地高考,该准备的材料他京城那边已经给他寄来了,就等着这边他到时候跑一下,盖个章就万事俱备。
他们这一走,感觉清冷了不少,本来每天轮流洗碗的,现在只剩下萧漠然在洗碗。
当然,大部分时间做饭也是萧漠然。
期间去了朱馆长家吃过一次饭,韩书记家也去过两次,韩允之从学校里辞职了,她带着蚩言那半截苗刀,准备去找关于蚩言被害的线索,韩书记怎么都拦不住,试图让温四月帮忙劝。
恰巧劝人温四月最是不在行,只能给韩允之画了一道护身符。
自从上次萧漠然林晓芳脱发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图书馆,大家都知道温四月和萧漠然是夫妻,女同学们来问问题的也少了,即便是来也很有分寸。
转眼间这天空也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片,再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温四月和萧漠然也准备回乡下去。
临走前走了韩书记的关系,去医院里开些止疼药,到时候给温老头,他身上旧病的时候,吃一些。
温四月的止痛符,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却被一个大妈拦住,没等温四月反应过来,她就热切地一把抓住温四月的手不放,“闺女,真是你啊,叫我好等啊。”
温四月有些懵,看了看一旁的萧漠然,那目光明显是在问‘你亲戚’?
但是萧漠然摇头,他也不认识。
直至大妈将捂着半张脸的围巾解开,他俩才想起来,这大妈不是那天晚上难产孕妇的家属么?于是才问:“有什么事情么?”
温四月心里忽然有些担心,不会是她儿子没埋那骨头吧?算起来这大妈的孙子早就出月子了。
就在她的紧张担忧中,大妈高兴道:“我就是来谢谢你的,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你不晓得我没事就在这条街和医院走动,就想再遇着你,天可怜见,今儿总算叫我遇着了,走去我家里,我给你们包汤圆。”不由分,就要拉着温四月去她家。
温四月当然没去,她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年头糯米粉难得,馅儿更是难凑,只怕这大妈也不知道是等了好久才买到的吧。该是留着过年一家人吃一顿才是。
所以自然是婉拒了。
大妈见他俩死活不去,也不好意思就这样算了,管温四月问了个地址,到时候叫她儿子亲自登门道谢。
温四月觉得这大妈着实太客气了,只得留个地址,反正他们过两天也要回乡下过年了。
哪里料想第二日就有人来找,正是麻嫂的儿子,怀里抱着一个大花公鸡,见了温四月连忙塞给她,“温妹子,这是我下乡杀猪买回来过年的,乡下人家养的,遍山跑着,肉特别香,是城里关在鸡圈的比不得的。特意抱来给你们过年,我媳妇儿子那事儿,太谢谢你了。”着,不等温四月反应,便将大公鸡塞给她,然后要跪下磕头。
不过被萧漠然拦住了,这年头不兴下跪,叫人看着了乱编排,就不清楚了。邀他进屋子喝水,也不多待,道了谢就急匆匆回去了。
萧漠然送人回来,见着温四月把鸡放在屋子里,她自己就蹲在一旁看,和那公鸡大眼瞪眼的,“这不会是咱们来城里时,夜里迁坟遇到的那只吧?”
这样的鸡,实在太少见了,漂亮得不像是鸡,倒像是只凤凰,像是传言里的朱雀鸟。
“就它,命还真大。”还以为已经被跟着黄家的棺材一起埋了呢!其实当时她就挺想要的,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居然又以这样的方式到了自己的手里,还真是缘分啊!一面伸手戳了戳,“别瞪了,再瞪过年真把你杀了做招财鸡。”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那鸡像是能听懂一把,咯咯哒哒的就发出愤怒的声音,一面挣扎着。
可惜双脚被草绳捆着,最终扑腾了一下翅膀,还是摔在地上了。
“它居然能听懂你话。”萧漠然有些诧异,他见过最聪明的动物,目前也就是猴子,但是反应也没这么快啊。
不免也就想起,自己当时来这乡下,路过省会的时候,在黔灵山坐了一个下午,那时候他才知道父亲算结婚的事情,心里正是难过,后来饿了就从包里拿出堂哥们给的核桃,捡了个石头坐在山坎边砸着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猴子,他砸一个吃一个,对方也学着他砸一个吃一个,到最后只剩下两个的时候,那猴子居然拿起大的那个递给他,自己则捡了的核桃,继续拿石头敲。
他看到里那个大些的核桃,心里忽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现在想起,忽然想明年高考后,去黔灵山看看。
“是能听懂,但是太聪明也不好,你看它一直瞪我。”温四月着,揪了一下它的鸡冠,以示惩罚。抬起头见萧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拿手腕攘了他一下,“怎么了?”
而那这公鸡却是因为被温四月揪了鸡冠子,就越发恼怒了,疯狂地扑腾着翅膀,见温四退开了身,没被自己扑到。倒是它自己扇掉了几片鸡毛,自己心疼起来,默默地又合上了翅膀,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萧漠然看了一眼这公鸡,“高考后,我们去省会转一转。”
温四月没问他怎么忽然想去省会,但还是应了,“好啊。”她也想四处走走,有萧漠然这张护身符,怕什么。
当晚两人收拾东西,也准备赶上年前最后一般去他们县里的班车,只是这只公鸡,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只公鸡太大了,比寻常的公鸡还要大上一倍,鸡笼根本就装不下,也不能为了装它买个更大的鸡笼,主要班车里也放不下,绑在班车顶上,一天一夜的车程,天这么冷,只怕等到县里的时候,它都断气了。
所以萧漠然建议着,“要不请余养着?”
那天余帮忙送包裹回来,也多了几次来往,熟络了起来。
“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其实温四月还是担心,怕遇到识货人,再回来这鸡没了,感觉还是带在身边保险一些。“要不,还是带回去吧,我爷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就当是给他看个新鲜。”
她都这样了,萧漠然也只好去安排,不但找人专门编织了一只大些的鸡笼,还往里面垫上了麻布袋子,就留了个出气的通风口。
这样一来,这公鸡既然不会冻死,也不会被闷死。
腊月二十三那天,余开着文化馆的车来送他们俩去车站,这天是送灶神上天,家家户户都是要烧香上供的,余和阿容虽然还没结婚,但也是朱馆长家的半个孙女婿了,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忙,他还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等车。
让温四月和萧漠然都有些过意不去,好歹才将他给劝走。两人等了个把时,车还不走,温四月便去上厕所。
要五分钱,她手里没有,刚走出来换零钱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穿着的喇叭裤,剪着七分头的时髦男人伸手将她拦住。
“同志有什么事么?”温四月礼貌性地问,一面处于职业性习惯,往对方脸上看去,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