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花 她踮起脚尖,赠他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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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茶!!!!!!”

    “吱嘎!”

    咆哮声和尖锐刹车声齐飞, 侯和KIKI僵硬回头,目瞪口呆看向后座惨相。

    江茶抹抹嘴,迷茫地抬眼, 迟燃从大腿往上石化,脸上凝滞的表情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她不明所以地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脸, “我……”

    “茶茶姐!快和我下车!”

    KIKI终于反应过来, 在迟燃暴走前蹿下车, 一把把江茶从车厢里拽出来, 拉着她就要跑。

    江茶被拽得手腕疼, 哼哼唧唧地挣扎起来,“我不去, 我不想去……”

    “不!你想!”

    KIKI回头对上迟燃吃人的眼神,也不管江茶愿不愿意, 硬生生把人拖着奔向路边。

    侯看着快要在原地风干的老板,咽了口唾沫, 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后备箱:“那个……老大, 咱、咱后备箱还有套备用的衣服……”

    迟燃深呼吸一口,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话:“先把西服给我拿走……”

    迟燃这辈子做过的最有先见之明的事情, 就是事先给江茶罩了件西装外套, 今早才拿到手的香家高定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秽物, 不至于让太子爷气得当场投湖。

    侯赶忙下车,屁颠屁颠提着兜了秽物的外套逃离,迟燃这才敢动弹。

    “不生气,我不生气……”迟燃咬牙安慰自己, 面目狰狞地摇上车窗,飞速换了套白T。

    车厢里气味依旧难闻,根本没法呆下去,侯离得老远就看见迟燃黑着脸修罗神一样大步往这边走,赶忙拿胳膊肘拐了拐KIKI,“快快,老大来了,护着江姐……”

    “侯桐!你再敢胳膊肘朝外拐试试!”

    迟燃腿长逆天,几十米的距离走的飞快,不等侯狡辩就把他一把扒拉开,居高临下地站到KIKI面前。

    KIKI往后退一步,抬起胳膊像母鸡一样把神智不清地江茶护在身后,“燃哥,茶茶姐喝醉了,她不是故意的……”

    迟燃手插着兜,一双眼鹰一样锐利地盯着她,“让不让?”

    “燃哥,你不能这样……”

    KIKI毫无气势地和他对峙。

    三秒后,母鸡放下翅膀,侧身一步,让出空位,鞠了个躬,“您请便——”

    迟燃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白了眼拔腿狂奔逃跑的两人,才把眼神转回了江茶身上。

    她被风吹得有点冷,没了KIKI的庇护后就自己蹲了下去,缩在路旁的栏杆上像朵等人认领的蘑菇。

    迟燃屈膝半蹲下去,咬紧牙根,“江茶,你真是——”

    “难受……”江茶猛然抬起头,妆被汗花,鼻尖因为用力变得通红,眼里氤着层泪意,像只可怜巴巴的花猫一样看着他。

    迟燃不吃她这一套,伸手指她:“你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不会怪你!”

    “好难受,”江茶一把往握住他伸出的手,把他往自己的腹上方带,“你摸摸嘛,好难受的……”

    “不准——”

    “迟燃~”

    “……”

    满腔的怒火在她近乎无赖的软磨硬泡下,像朵泡沫海花一样“啪”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燃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还是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游走在她的腹周围,“是这里不舒服吗?”

    “不是,”江茶抽抽搭搭摇头,“你再靠近点嘛。”

    “知道了,烦人精。”迟燃又挪近半步,大手移到她的腰间,“这里么?”

    嘟嘟囔囔的人没立刻回答他,迟燃抬起头,忽然,耳畔一阵夜风掠过,猝不及防,眼前的女孩猛地探出脑袋,在他脸上飞快落下个冰凉柔软的吻,瞬间又抽离。

    迟燃僵在原地,耳膜中仿佛有烟花怦然绽放。

    江茶诡计得逞,笑嘻嘻地捧住他的脸,眼睛里全是得意的狡黠:“迟燃,你脸红了!真好看!”

    沸腾的冲动快要冲破警戒线,迟燃幽幽抬眼,嗓音低哑:“江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酒壮怂人胆,江茶捏住掌心渗出的冷汗,环住迟燃的脖子,对上他的眼,眉眼一弯露出洁白的齿,“我知道!是强吻!”

    “你——”

    “嘘!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像只猫一样四处张望了一阵,慢慢俯身在他耳侧,“其实——”

    “我想这样很久了。”

    脑海里最后一根弦“铮”地绷断。

    女孩微醺呼吸间喷洒的热气从耳侧迅速蔓延,如同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通过血液一路游走,从心房传遍四肢百骸,麻痹神经,封印灵魂,连同□□都变成了柔软的流沙坑。

    迟燃坠落其中,越挣扎,越深陷。

    而心里更隐秘的地方有冰川坍塌,顷刻化为毫无招架之力的齑粉,芥蒂和女孩口齿不清的絮语一起随风散尽。

    他被攻城略地,败得一塌糊涂。

    迟燃垂下手,扶正摇摇晃晃的女孩,然后转过身去,弯腰,露出了后背和脖颈。

    “江茶,我们回家。”

    ***

    没有太多车流的路上,茂密的绿化带可以很好的掩盖心跳。

    江茶环住迟燃的脖子,冰凉的手贴住温热的动脉,瞬间把热度传递到脸颊上。

    紧接着,迟燃感觉到肩窝被人轻轻抵住,江茶伏下身子,把自己全部的重量交给他,两颗乱蹦的心跳扎扎实实贴近。

    迟燃有一瞬间的失神,脚步还在麻木的走,却似乎有些辨别不了方向了。

    风吹得好轻。

    背上的女孩彻底安静下来。

    迟燃的身上热乎乎的,江茶垂下脑袋,没再胡搅蛮缠,乖巧地像只猫。

    “酒醒了?”

    “没有呢。”她的声音有些闷。

    迟燃很轻地笑了下,没有戳穿她的把戏,“好,没有,还是个酒鬼呢。”

    踩过的落叶发出酥脆的沙沙声,有风从弯道拐过来,路边伸出的花枝轻轻摇曳。

    迟燃偏头,忽然出声:“江茶,酒后胡言,的话都算不得数是不是?”

    江茶犹豫了会儿,低低“嗯”了声。

    “那——”他陡然放柔声线,“茶茶,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抵着肩窝的重量一下子消失,背上的女孩倏忽没了声响,僵着脖子抬起头,手腕抵住的喉结滑动,她略略放松了手,身子却僵硬起来。

    迟燃短促地皱了下眉,脚步仍旧不慌不忙迈着,在夏风里踩住花树斑驳的影子前进。

    片刻后,背上的女孩缓慢放松下来,懒懒挂在他身上,下巴重新抵上他的肩窝,很轻地了声“好”。

    “你知不知道你瘦了好多,”迟燃偏头和她话,“为什么故意接很多通告,把自己累成这样?”

    他的声线放的很柔,像轻飘飘的羽毛落下,又像清流汇入大海,在心间撞击出一片浅浅的波澜,微微酸涩的感觉一直雀跃到鼻尖。

    “你看出来了吗?”声音已经有些闷了。

    “嗯。”

    安静几秒,江茶的手滑到迟燃心口,“因为我这里,很害怕。”

    迟燃默然走着,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印记。

    趴在背上的女孩开始低低起话来。

    “我一直都在做噩梦。每一晚,我都会梦见奶奶满脸是血泪,她还在怪我,怪我没有及时赶到,怪我没有在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

    “慌乱、心悸、恐惧,它们让我不敢入睡,一夜一夜,我的神经在永无止境的雀跃,我不敢停下来,停下来的时候我总能看见奶奶躺在太平间的样子。”

    “我只能忙起来,只要身体足够忙碌,就能麻痹神经,过劳的疲惫让我的大脑不再那么兴奋雀跃,我才能苟延残喘,安静睡上几个时。”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走后。”

    迟燃脚步一顿,默不作声收紧了胳膊,把江茶牢牢锢在自己的背上。

    “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燃忽然出声。

    “现在我回来了,所以——”

    “以后记得回头。”

    “你回头,我都在。”

    “记住了吗?”

    背上的人没有吭声,只是软绵绵地搂着他。

    没一会儿,肩膀处的布料传来一阵濡湿的温热。

    紧接着,女孩压抑的哭声响起来。

    迟燃感觉到背上的人幅度颤抖起来,有人用湿漉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脖颈,温热的眼泪顺着锁骨滑下去,落进胸口,风一吹,很快变成冰凉的一片。

    却又灼热得像是焊在心脏上的朱砂烙。

    迟燃抬起头,不远处有所中学立在风里,操场挨着人行路,栏杆上攀爬着满当的枝枝蔓蔓,朱红的跑道上三三两两跑过女孩子男孩子,人的影子在光隙中幢幢轮转,低语和笑声都被他们甩在身后,变成身侧并不重要的浮光掠影。

    夜色浓重,路灯昏黄,零星的萤火虫穿梭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变成一闪而过的细光亮。

    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慢,回家的路似乎没了尽头。

    直到嘈杂的人声沸腾起来,大片过于明亮的光线撞进视野,才有人停住脚步。

    “迟燃,到家了。”

    “嗯。”

    男人低低应答,缓慢蹲下身子,稳稳让她着陆。

    脚步落在实地,江茶还有些不适应,抬腿时踉跄一下,很快又被人扶住。

    手腕被温热的手掌握住,迟燃长直的指节有干燥微凉的触感。

    目光从虚空中收回,一时间,没有人话。

    影子被拉长,变成静默的依偎。

    忽然,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蜷曲了一下,风从缓慢抽离的指节中穿过,带走热度。

    迟燃垂下手,侧目时看见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侯和KIKI也驱车停下。

    “就送你到这儿了。”

    江茶点头,转身往区走。

    没走两步,她忽然回头。

    还站在原地的迟燃一愣。

    下一秒,他看见女孩像蝴蝶一样跑过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迟燃,我的酒还没醒是不是?”

    “所以,我做的事情也都不算数是不是?”

    迟燃盯着她,缓慢点头。

    路灯在“嗡嗡”地跳了两下后,暗下去。

    细密的昏黄色在脚下蔓延,头顶的星空氤氲着模糊的光影,曾经间隔的五万英里在睫毛轻眨时被遗忘消散。

    夏花招摇,灵魂缓慢。

    她踮起脚尖,赠他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