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抢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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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仲不由自主地将递过去,下一刻便被像提鸡仔那样拉上墙。

    站在墙头,四处夜色一览无余,时仲举目望去,心口澎湃,腿脚发软,本能地抱紧乐善的胳膊,不敢轻易动弹。

    这样倒也方便乐善将他带下去,没有因为挣扎而磕着碰着。

    等到双脚落地,时仲整个人还是恍惚的,放开乐善的臂后踉跄着往前走两步,差点摔跤。

    乐善赶紧一把扶住,提醒道:“地上很多零碎,心点别被绊倒。”

    当初被那群人打砸弄的满院垃圾,因为没有人来收拾,现在依旧扔在那里到处散落着,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回归。

    时仲回过神借着月光看到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乐善十分理解,心拉着他往正屋走去。

    还记得上次离开前,他们把遮挡密室入口的大柜子搬走,弄了些大件的垃圾在那儿堆着堵着,以防被其他人发现,本来是准备过后避过风波再做打算,现在看来不立即处理不行了。

    如果院子仍旧是时家的,他们就这么让它破破烂烂地放在这儿正好,但如今被收归国有,后续估计还会被分给别人来住,那密室若是不遮掩妥当的话,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到时别人会怎么想?上头会怎么想?才刚平静没多久的时家是不是又要平添波澜?

    乐善和时仲不约而同地思考着这些问题,默默将堆在密室入口的垃圾移开。

    随着方方正正的洞口慢慢显露出来,时仲心中渐渐做下一个决定。

    “姐,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

    乐善毫不犹豫的回答令时仲鼻尖发酸,深吸一口气带她踏上密室台阶。

    带着好奇,乐善随他向下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个大约十来平的空间,上下左右全是用青砖和石板搭筑而成,其中放了木架和箱子,上面摆满东西。

    这么瞧着,之前被时仲带走的两箱一柜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乐善看得睁大眼睛,如果早知道这里面藏着如此多的东西,之前她必定不会同意时仲带走大柜子而用垃圾随意堵洞口的举动。

    但以时仲的想法,家里其他东西都被砸得稀烂,单单放一个完好的柜子在那儿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除了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没其他好处。

    所以当时他非常果决地把大柜子带走,只将密室入口用垃圾虚虚遮掩,让其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用的不错,在他们离开之后,直到现在这个密室还没被人发现。

    如今事情有变,时仲不得不提前实施那个方案。

    乐善跟着他往深处走,边走边问:“你打算怎么做?”

    “把密室封住。”时仲着已将她带到最里的角落。

    那里堆着灰扑扑的袋子和几排靠墙摞着的青砖,甚至还有白灰、砌墙工具等物。

    乐善疾步上前抹了把灰袋口,看到上的灰色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不禁咂舌道:“竟然连水泥都有,你们准备的真齐全。”

    时仲苦笑,只是以防万一的后而已,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不过

    “姐会砌墙吗?”

    “会!”乐善郑重点头。

    都到这种关头了,不会也得会啊,她自己是没砌过,但在家里的屋子扩建时看别人砌过,该怎么做都知道。

    眼下有现成的材料和工具,事情更加简单。

    接下来她让时仲帮她打水,两人趁着夜深人静迅速开始行动。

    想把密室入口封住不只是把那个洞口砌上就可以的,最起码还得砌的叫人看不出来,以为那只是一堵完整的墙,这样才能达到掩藏住密室的目的。

    乐善想到的办法是先将入口处敲下来一圈,露出墙里参差交错的砖头,而后在最里面和密室内部一样竖上一道石板,挨着石板灌上一层水泥,再挨着水泥砌青砖,直至青砖与四周裸露的砖头完美契合在一起。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已经平整得融合在一起的青砖墙外是光的,还需要再刷上一层泥沙一层白灰。

    时仲到此已经满头大汗,一边佩服地看着乐善忙碌,一边按照她的吩咐弄水和泥。

    他这边忙脚乱地做着准备工作,乐善那头找出工具里的抹墙刮子,紧锣密鼓地进行下一步。

    得亏她脑袋里还记着砌墙所用的泥浆配比,不然这活他们想干都干不了。

    洞口不算大,抹泥进行得很快,乐善飞速弄好最后一刮子,头上的汗珠再也承受不住,摇摇欲坠地想要滴进她眼睛里。

    汗流进眼睛里的滋味,谁经受过谁知道。

    乐善刚要摇摇头把汗珠甩去,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骨肉白皙纤瘦的,捏着帕子心给她擦了擦汗。

    乐善下意识抬头,目光触及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差点没出息地咕咚一声咽口水。

    别,搁在家里好好养了那么一段时日可不是白养的,眼前之人居然又长开了点,变得更好看了。

    而且明明他俩用的是同一款香皂,偏偏他身上就比她多出一股清冽好闻的味儿,平时感觉不明显,只有近距离接触才能闻得到。

    比如此时此刻。

    乐善忍不住嗅了嗅,反应过来后脸上一热,赶紧往后仰了仰,想接过帕子自己擦。

    时仲没给她,指着她满的泥污:“姐上不方便,就让我帮你擦吧。”

    “不用,已经弄好了。”乐善怕再让他擦下去,自己会犯错误。

    她完干脆将往水桶里一怼,洗干净后看了下表,催促时仲快去上班。

    泥浆抹好需要晾上一会儿,至少等到半干才能刮白灰,时仲肯定等不到那个时候的,不如先去上班,剩下的交给她来。

    时仲犹豫,不放心让乐善一个人留在这儿,可也清楚如此安排才是最好的。

    乐善帮他检查了一下衣裳,没发现多少弄脏的地方,安慰道:“别担心,就剩下最后一步了,我很快能弄完回去,不会叫人发现的。”

    然后时仲再一次被她提鸡仔似的送出去,脖子上通红一片,脚刚落下就想急忙忙往外冲。

    乐善及时把人拉住,叫他骑上车再走,不然光靠他两条腿,不定会迟到。

    本来他那个头头就看他不顺眼,再被他抓住迟到的错,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呢。

    时仲被提醒着,理智迅速回归,忍下羞涩乖乖把靠在墙角的自行车推过来,同乐善匆匆告别一声,然后骑车飞奔而去。

    自行车咣当当离开,乐善在后面跟着往前送了一段路,着重注意周围有没有人跟踪。

    之后她便回到四合院里独自等着,直等到天明时分,水泥墙才晾到能刮白的程度。

    乐善确定后立即调灰浆抹白灰,搞完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依稀可听见外面有人早起的动静。

    这个时候怎么走都不免会被人注意到,她索性不再着急,仔仔细细把墙涂好,顺便再做上一些收尾工作。

    新涂上白灰的墙和周围的旧墙是不一样的,色差是一方面,干燥度也不同,明眼人能轻易看出区别。

    乐善防着有人发现后好奇撬墙,脑子一转把桶里的脏水和着泥在墙上到处泼洒。

    泼完犹觉不够,她又扭头跑到茅厕弄来一些污秽之物,掺着水继续泼来泼去,直到把所有屋子的墙都搞得脏兮兮的,像是有人进来弄不到好东西故意泄愤一般。

    幸好时仲没在这里,不然看到她这样子糟蹋他家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做好这一切,乐善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转身在院里晃悠一圈,扒拉出几样尚且还能有点用处的东西。

    其中有条掉在地上被踩得黑乎乎的桌布,被她当成包袱皮将其他东西打包一裹甩到肩头,然后她再用头巾把脸包住大半,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翻墙出去了。

    外面胡同里果真有人活动,某个还正好撞上挎着包袱翻墙而出的乐善。

    那家伙看到她那架势,显然如她所料地想歪了,目瞪口呆地张嘴想喊人来抓贼。

    乐善趁他开口前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示意,成功将他的尖叫噎在喉咙口,威胁道:“别喊,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长眼。”

    被她故意放粗的嗓子听起来跟男人没多大差别,听在慌乱害怕的那人耳中就是妥妥的男腔,再加上她那比某些男同志还要威武的身板,让对方第一时间误以为这是个钻空子来捞财的男人。

    “你想干嘛?你你冷静!”那人瘦巴巴的,自认抵不过乐善一拳打,所以怂得非常快。

    乐善继续恶魔低语,“老子干嘛不明显?只兴你们光明正大地来抄来抢,老子就不能摸点东西回去改善生活?放聪明点,今儿个没见过大爷晓得不!”

    那人脸色变了变,在乐善的虎视眈眈中只好含泪点头。

    乐善意思性地威胁两句,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伙,骂骂咧咧着快步离去。

    等她走远,被她推到墙上狠狠撞到后背的那人才猛地松口气缓过来,然后麻溜地跑去通知他们头儿。

    片刻后,盯梢的人匆匆赶来,爬梯子进去一瞧,发现时家已经被搞得不成样子,确定是贼光顾无疑,顿时没了其他怀疑,只剩下万分郁闷。

    时家这处院子里的好东西,他们早搬走弄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烂垃圾,没想到竟然还能招贼。

    被当成贼的乐善自然不会帮他们解惑,她背着包袱跑出来,刚好赶上街边的早班公车。

    早班公车上的人很少,行驶速度也比骑自行车快得多,很快就载着她回到梧桐街。

    她在距离楼院还有一站的地方下车,想了想将那包袱东西散开扔到附近的草丛里,偷偷看到有人陆续将其捡走才转头跑回家。

    回到家,时父已经醒了,正安静地坐在床边,衣裳鞋子都已穿好。

    乐善敲门进去问他上厕所没有,得到时父一个呆滞的眼神。

    行叭,那就是还没有了。

    乐善赶紧带着他去上厕所,顺把痰盂倒掉。

    时父上厕所可以自己解决,乐善期间就等在外面,等他弄好出来又马不停蹄地给他洗洗脸吃早饭。

    邻居们笑着看了全程,调侃她照顾傻公公跟伺候亲爹似的,她爸都没享上这种福。

    乐善憨笑以对,快速和时父一块吃了早饭,将人送到日常托付的老大叔身边,拿出一大堆纸盒给他折。

    老大叔早已吃过饭在忙了,时父到后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位置,对乐善摆摆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上班去吧,他有我看着呢,你不用担心啥。”

    乐善留下一包豆干当谢礼,与大家一起赶去厂里。

    她现在的工作是用模具将做好的大块糕点切成块,而后经传送带运到下一个车间打包装盒或装袋,亦或者直接散卖。

    虽然已经升做组长,但她仍需要和组员一样工作在第一线,只是速度和效率不是他们能比的,这也是她能轻易镇住这些下的关键。

    快到年底了,食品的需求量大增,最近的任务比较重,车间里每个组都分到不的指标。

    与其他组倍感压力不同,乐善组因为有她这个大杀器在,组员们还算比较轻松,干活的时候还能有时间闲聊上几句。

    乐善没有阻止,自己不参与进去,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她们谈论的内容。

    都在厂里工作,某些道消息是有必要注意的。

    例如眼下她的某个组员就悄悄透露道:“我家有亲戚在供销社,听棉花已经到了,只是还没公开往外售。”

    其他人听了均是眼睛一亮,纷纷可算是到了。

    眼看天气转冷又要下雪,他们就等今年的棉花棉布供应下来好做棉袄呢。

    往年的旧棉衣翻新一下应付应付初冬还好,等下大雪天气彻底冷下来就不成了,必须得暖和的新棉袄才行。

    大家着着已经开始盘算自己里有多少布票棉絮票,能买多少布料棉花回去做冬衣,不够的得赶紧找人倒换倒换。

    乐善因为早有准备,里两种票和钱都攒够了,只等供销社上新。

    供销社公开售卖那天,乐善再次和时仲同一时间爬起来,他在家做饭准备去上早班,而她则披着军大衣打算去供销社门口排队等开门。

    时仲帮她把水壶灌满热水,又包了两块蒸红薯给她拿上,不无担忧道:“真的要去这么早吗?外面现在又黑又冷的。”

    而且刚才起来时,他都看到地上落了霜,感觉马上会下雪的样子。

    乐善准备着东西,笑:“你都能起来上早班,我去排个队干嘛不行,放心啦。”

    时仲觉得这两个不能等同而论,他早起上班干着活很快就能暖和起来,她却是在那儿顶风冒寒地站着排队,想想肯定比他冷,冻着了怎么办。

    乐善示意怀里抱着的热水壶和热红薯,这不是做好准备了嘛,不会有事的。

    否则谁知道这次棉花供应量能有多少,万一排的太后面抢不到,今年的寒冬可要怎么过,总不能天天裹着军大衣吧。

    到军大衣,乐善看了看时仲身上不算多厚的旧棉袄,连忙也给他拿出一件穿上。

    时仲推辞,自己干着活不用穿这个,免得弄脏了。

    乐善坚持,弄脏可以再洗,人冻坏了还得看病吃药,哪个更划算,傻子都晓得。

    时仲不是傻子,但在乐善强硬地给他披上军大衣时,他脸上笑得傻傻的。

    除了军大衣,时仲的水壶也照例灌上热水,蒸好的甜红薯也拿上两个揣怀里,干活干累了吃两口。

    一切打理妥当,时仲骑上车挥挥,摇摇晃晃地走了。

    乐善紧跟着出门,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同院的邻居或者脸熟的工友,彼此默契地笑一下,什么都不用讲,跟上闷头赶路。

    就这,到地方时那里居然已经排好不短的队,有的像乐善一样披着军大衣,有的穿着还算厚实的旧棉袄,也有的干脆裹上一床棉被,挤着挨着等待天亮供销社开门。

    排在乐善前头的邻居带来张凳子,好心分她半边,乐善掏出怀里的红薯也分出去一个,两人坐在一起边等边吃边聊着打发时间。

    邻居按照往年的惯例,棉花供应一到,其他过冬物资也该陆续地上了,叮嘱乐善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做好时不时这样半夜起来排队抢配给的准备。

    另外这个时候里一定要备好钱和各种票券,该买什么,准备买什么,心里得有数,钱票也尽量往那方面倒腾靠拢,不然一旦忙脚乱起来,最后东西要是买不全落了啥,冬天过得可不会多舒坦。

    还有像那些能放得久的过年用到的东西,可以趁着现在一点点往家搬了,到时腊月里再办年货就能轻松不少。

    邻居也不管乐善对这些清不清楚,吃着她给的红薯,自顾自在那儿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乐善认真听着,偶尔点个头应和一句,将该注意的地方仔细记下。

    红薯吃完,话完,天儿也亮了。

    到点,供销社的人过来开门,看到门口排了老远的队伍,禁不住笑道:“大家消息都挺灵通哈,来得够早。”

    排队的众人立马涌起笑脸与他攀谈,个个都打起精神满脸的期待。

    随着咔嚓一声,供销社门上的铁将军被打开了,四扇门板随即被拆掉,露出亮亮敞敞的供销社大厅。

    那里靠墙摆着一圈的柜台,后面架子上放着满满当当的货品,其中最大的那处堆着的正是大家期盼已久的雪白棉花和布匹。

    看到这个,人群瞬间攒动起来,想争相往里挤,被赶来的售货员呵斥着勉强维持住秩序。

    乐善站在队伍中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又往后,被后面的工友不心踩了好几下后脚跟,鞋子都快掉了。

    她赶紧稳住身形,动作飞快地勒紧鞋带,听到前头售货员一声令下,立马跟着大家往里冲冲冲。

    再次感谢爸妈给她的一副好身板,让她这会儿冲得一往无前、势不可挡,将其他人轻飘飘甩在身后。

    之前还排在她前头的邻居见此特别鸡贼地躲到她身后沾光,合着几个工友一路不费吹灰之力挤到柜台前面。

    乐善此时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大声跟售货员要东要西了。

    她这次主要就是来买棉花和棉布的,看到东西立马递上钱和票买多少多少,语气果断又利索,丝毫不含糊。

    人多的情况下,售货员就喜欢她这样干脆的同志,当即给她称棉絮扯布匹,唰唰唰的也是贼利落。

    乐善给的钱票有多,售货员点好后问她还需要什么赶紧,过这村没这店。

    乐善扫过一遍货架,抓紧时间又选上几块别的布料和一大团毛线,被后面的人喷着唾沫星子催她快点快点。

    邻居和工友围在她身边不让,借着她的便利把想要的东西买齐,转头又跟在她身后突围出去,完后被别人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们笑得那是一个得意。

    嘿嘿,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个乐同志呢。

    乐善买完棉花棉布准备去其他柜台瞧瞧,邻居他们自然也都想跟着。

    几人商量一下便把东西都放在门外,留下一人看守,其余的继续冲进去买买买。

    乐善照旧打头开路,带领大伙挤到柜台前,有看中的就买,没看中的立马离开,没用多久就把供销社转了一圈。

    邻居工友牢牢跟在她后边,上大包包,脸上笑容灿烂,收获满满。

    等到太阳升起来,大家身上带的钱票花光,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眼看上班的时间临近,一行人终于意犹未尽地停,准备打道回府。

    乐善因为还要回去照顾时父吃饭,打过招呼表示先走一步。

    那几人蹭了她的光,十分好话,摆摆告别。

    乐善将所有买到的东西装进带来的麻袋里,扛在肩上大步回家,路上遇到不少人问起,等她据实以告,那些人才得知棉花供应已经到了的事,赶忙急哄哄地朝供销社涌去。

    这一天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忙着上班,忙着抢购棉花,没抢到的还要忙着找人匀兑一些。

    乐善扛着麻袋回家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传出去后便有邻居和工友来找她。

    乐善确实抢的多,但也不能谁要就给,多出来那部分都被她匀给了相熟的人,也给下留了一点。

    不过后者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有准备,基本都抢到了,不需要她再多贴补。

    最后那点棉花被乐善收起来,打算做新棉衣时也给伍叔来一件。

    时仲回头看到她弄回这么多新棉花和棉布,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问她:“这些都准备做了冬天穿吗?”

    乐善点头,那当然了,既然买回来就都用上,放着干啥。

    时仲开心,嘴甜道:“姐做的棉袄肯定很暖和。”

    乐善:“”谁她来做了。

    她粗捏不好绣花针,以前家里这种活都是由母亲负责的,她哪里会啊。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准备找院里那些艺好又有空闲的阿婆帮忙来做,她给钱给票,相信不难找到人接。

    但是现在看到时仲明显带着仰望和期盼的眼神,她都感觉不出来自己并不会要找人来做的那些话了。

    最后还是时仲看出点情况,自动揭过这个话题,试着:“要不我来做?”

    乐善睁大眼,上下打量着他,惊奇道:“你竟然会做衣裳?!”

    这年头男人会裁剪的很少,而且时仲看起来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时仲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不会,但他可以学。

    “以后外面的形势还不知道会怎样变化,家里的衣裳总不能都找人来做,总得有一个人学会。”

    乐善看着是没那个会了,倒是他可以试一试,如果学得好,往后家里的衣裳就不用愁了。

    确定他真有心接下这事,乐善恨不得举双双脚支持,跑遍楼为他找来一个艺不错的阿婆当师傅。

    他们约好这次的冬衣交给对方来做,工钱翻倍,条件是做的时候教教时仲,不指望他练出多好的艺,能学会裁剪做衣裳即可。

    这种活计并不存在教出徒弟饿死师傅的可能,人家阿婆自然愿意接下。

    双方定之后,时仲下午除了休息外加看顾好时父外,余下的时间就是跟着阿婆捻针模线使剪子。

    阿婆教人不来虚的,直接要求同她一块拿起针线实战,等完整地做好一身衣裳,什么都能学会。

    时仲是个聪明善学的好学生,老师怎么教,他便怎么做,一步没有落下来过。

    乐善每天回来看到他的进度,每次都能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比自己学会做出来的还要有成就感。

    就在时仲越来越上,快要完成一件棉袄的时候,酝酿几日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开始落下,从一开始的盐粒雪花渐渐变成漫天飘洒的鹅毛大雪。

    一夜过去,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早起不少人哈着气嘀咕:“今年大雪来得早啊,冬天估计要比往年冷,得好好准备过冬物资。”

    更多的人则欢喜于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高高兴兴地化身仓鼠,开始往家扒拉过冬的东西。

    乐善也是其中之一,听煤站来了煤,她赶紧随着大家一窝蜂地跑过去抢煤球,占着力气大拉回来整整两车,全堆在来年开春打算搭厨房的地方,摞好拿草席和木板盖上,冬天取暖做饭都靠它。

    邻居们看她拉得多,想偷个懒跟她换点,不想冒雪来回跑。

    乐善这次没答应。

    一个是她家有两个屋要烧煤炉子,需要的煤球多,她是估量着自家整个冬天的用量来拉的,分给别人她家就不够用了。

    另一个则是不想惯着邻居们的惰性,现在只是煤球,后面还有冬菜、年货啥的,她总不能每次都分吧。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东西,别人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一旦分不均或者不分了,保准会遭埋怨,那她何苦呢,又不是吃饱撑的,这样的冤大头绝对不能当。

    她如此这般跟时仲解释,时仲点着头表示理解,赞同就该这么做。

    “升米恩斗米仇,帮的多了,别人习惯成理所当然。”

    完这句话,时仲下意识看了眼乐善,心道自己必定不会做这样的人,她对他的每一分好,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间,时时铭记,刻刻感恩,此生不敢忘。

    乐善倒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得到他的赞同已是非常开心,欢欣鼓舞地继续下一项抢储活动。

    煤球拉回家没两日,厂里传来消息,今年他们自购的冬菜到了。

    乐善为此特地请一天假,早早跑去排队抢菜,大白菜、大土豆子、大萝卜等等,不管碰到什么,只要有她就买,争取把家里三人的配给份额全用掉。

    期间因为排队抢菜发生了不少摩擦,即使是同厂认识的工友也有闹出火气打起来的,有时候场面被搞得乱糟糟的,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还是好的,起码他们厂有能力下乡亲自购菜回来给职工,而不是像外面大部分人一样,还要顶雪受冻地等在菜店门口抢。

    菜店里虽每天都能拉来五六车的冬储菜,但是好的基本都被人走后门提前买走了,剩下的一般都不怎么样,还要忍受严寒和排队时的烦扰。

    能为职工自购冬储菜的厂不多,乐善他们食品厂算是其中一个,别人看到他们从厂里拉着菜回去都羡慕极了。

    乐善急慌慌忙几天,一共抢回家三千斤左右的大白菜,五、六百斤的土豆子,还有两三百斤的红皮大萝卜。

    除此之外,另有几十斤葱蒜姜,以及一些辣椒和调料。

    所有东西被她一车车提溜回去,屋里屋外几乎都堆满了,看得时仲非常震撼。

    “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他们只有三个人,冬天算一算也就一百天,几千斤的菜真能吃得完?

    乐善表示这都是意思,吃可能吃不完,但是里面有一部分会在储存过程中烂掉,剩下的勉强能撑到明年开春已是极好的了。

    时仲以前没管过这些事,他也不懂,只能尽量想出些办法帮乐善储存好这些菜。

    往年冬天乐母买的没有这么多,买回来一般都会垛到屋前盖好冻上,冬天里一边吃一边扔坏掉的,基本能撑到年后两三月副食品店有新鲜菜供应。

    但是现在他们家有三个人,每个人的饭量都不算,尤其考虑到时仲还是正长身体需要多吃的年纪,乐善不免就买得多了一些。

    当时抢着买的时候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冷静下来倒是要想想怎么把菜存上且存得好。

    首先屋前照例可以垛一些,方便日常吃用拿取。

    其次可以像以前那样,把一些能做成菜干的菜都做成菜干,比新鲜的好放置。

    最后时仲看到院里有老人废物利用,用菜根萝卜缨子啥的腌咸菜,便建议乐善跟人多换点盐回来,再找些大缸陶罐做咸菜。

    乐善将找容器的事交给时仲,他跟废品站孙伯熟悉,弄来比较容易。

    至于乐善自己,她跑去给人家做咸菜的老婶子帮忙,暗中悄悄偷师,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冬菜能够做成的不只有咸菜,还有辣白菜、腌萝卜、酸菜丁、糖醋蒜、腊八瓣以及各种酱等等。

    最后一个没看到具体过程,听起来比较复杂,乐善没学会,只大概了解到前面几样的做法。

    这对她来已经足够用了。

    由于之前的努力,其中所需的材料她大都具备,当下便尝试着做起来。

    时仲刚好给她做成一身新棉衣,见此停下来帮忙,两个人前前后后忙上几天,依次把淘换回来的大缸和罐子填满,然后都放到中间摆灵牌的那屋去。

    看到食物一点点存储起来,直至放满一个屋子,是一件十分满足的事,令人心情愉悦,安全感倍增。

    乐善做完都觉得上瘾,看着家里剩下的一半冬菜蠢蠢欲动。

    时仲连忙阻止,提醒她冬天只吃腌菜可不行。

    乐善这才作罢,被时仲转移注意力,拉去试穿他做的新棉袄。

    因为是给她做的,时仲用料非常实在,布料捡最好的来,棉絮挑最软的用,做成后效果自然不一般。

    “姐,快穿上瞧瞧,哪里不行我再改。”时仲献宝似的拿出棉袄棉裤,催促乐善赶快进屋换上。

    乐善回屋穿上自己先看了看,白底碎花的棉袄加蓝黑色棉裤,外面再罩上灰绿色军大衣,今年过冬的主要装备齐活了。

    时仲在外面等不及,跟进来围着她转几圈,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看。

    “就是这鞋有点不搭,姐等我学会做鞋,再给你做双新棉鞋出来。”

    乐善忙摆,“先把你和爸的新棉衣做出来,鞋不着急,我这样的搭啥都俊不起来。”

    时仲一脸的不赞同,叫她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她的魅力一般人欣赏不了。

    乐善被夸得心花怒放,明知道他这样只是想让她高兴,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心情舒畅的她工作时嘴角都是翘的,听到工友透露供销社新上一批棉鞋棉靴,下班后立马跑去看。

    供销社这回上新的棉鞋有两种,一种是结实耐穿保暖性强的条绒棉靴,另一种是相对比较普通大众的邮差棉乌拉鞋。

    乐善看中的是第一种,好看又实用,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她咬咬牙选了三双黑色条绒棉靴,付完账兜比脸干净,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