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最后这天正好是周五,从马代一路辗转到夏威夷度假的梁希和顾婷，结束了纸醉金迷的日子，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公司某群里,胡森正牵头组织今晚无人陪伴跨年的单身狗们，互相抱团取暖,大家热情高涨,纷纷在底下报名+。

    程露在办公室和闺蜜视频，看着电脑上刷屏的消息，才想到其实自己今晚也是独身数倒计时的一员。

    心念微动，她在会话框胡森和人事张宇：你们俩安排,我买单。

    消息一经发出，群里仿佛炸烟花,屏幕立刻被一水儿地“程总豪爽”“谢谢老板”“程总沈总百年好合”各类搞笑表情包攻占。

    她瞧着止不住乐，没有再现身话。

    视频里的两个女人只看见她笑,顾婷直咂嘴，“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啊，最近我看有某些人真是满脸都写着春心荡漾”

    梁希附和调侃,“新年新气象嘛,冬天都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你们俩损友打住,够了啊！”

    程露恶狠狠觑那俩女人一眼，“沈时白都出国两天了,我对着空气春心荡漾呢，再笑话我,你们俩干脆就别回来了。”

    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那俩女人不出意外，笑得更欢快了。

    梁希笑够了,想起来：“这眼瞧着都要跨年了，那哥怎么不在家陪你，多少有点没浪漫细胞啊。”

    程露忍不住吐槽：“你看他哪点像是有浪漫细胞的样子？”

    谁成想遭到顾婷直白吐槽她，“行了吧，你跟人家也是半斤对八两，都没有，这才真是绝配嘛，是吧？”

    程露被损友扎刀，刹那间还真是无言以对。

    哪知道接话的，居然是贺敏之：“嫂子你别听希姐的，我哥他对别人是没浪漫细胞，但对你，那是能来实的就绝不走虚招儿。”

    大家都带着耳，程露什么他是听不见的，但梁希和顾婷的话落到随行的贺敏之耳中，这位地主家的太子爷又不傻，估摸着能猜出来，来替他哥打抱不平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凑过来横插一脚，里拽着顾婷的耳线，给人家带得好好的耳都拽掉了。

    顾婷眉毛一拧，扭过头去就瞪他，伸去夺。

    程露通过梁希的转播镜头，没看到两人跟往常似得打情骂俏，光能看到太子爷连挣扎都没，闷闷靠回椅背，望一眼拿回耳的顾婷，干脆拉下眼罩，带上自己的耳，与外界隔离。

    教人瞧着不句可怜，也得感叹句怪可怜的。

    中途生出个插曲，程露与梁希能察觉顾婷的情绪也不太对，三人后面就没有再聊太多，挂断视频后，她单独给顾婷发了消息。

    程露：你们俩现在是到底怎么回事？

    屏幕顶端的“正在输入”闪了片刻，顾婷回过来却只有5个字：玩不下去了。

    程露：？

    顾婷顿了顿，：本来就只想大家相互寻个开心的，现在大家都不开心，闹得倒是很尴尬。

    程露：他跟你什么了吧？是不是想跟你认真在一起？

    顾婷没否认，但：露露，我不是你，我跟他家里天差地别，真的适合在一起吗？而且他也不是沈时白，万事都有个定性，他就是个泡在蜜罐儿里长大的孩儿，我怎么跟他认真？

    话得很郑重，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没办法像你们那样先在一起，再慢慢去确定彼此合不合适。

    程露听得懂顾婷的意思，她没有打算站队“劝和”或者“劝分”，只是沉静地：这件事你自己慢慢考量，尊重内心的第一想法，总之不要把自己搞到失去方向，有什么话也别闷着，跟我和cc。

    顾婷：嗯，我知道。

    关闭掉会话界面，程露靠着椅背，默默地放空望着天花板，半会儿，忽然莫名有点想沈时白。

    他在做什么呢？

    拿起，本来想给那男人发条消息或者打个电话两句，但又算算时差，他现在应该还在休息中，就还是打消掉念头。

    所以距离和时差，其实是真的能够消磨掉某些东西的。

    程露捏着倏忽顿了顿，没有再犹豫、再思考，直接在输入框打字发送过去：你快点回来吧，家里植物缺了你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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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在时差中的男人没那么快回复，倒是电脑下方的企业微信图标，滴滴滴闪烁出人事张宇的头像。

    她点开来，看到对方问：大家派我来问问，程总和沈总今晚有空参加聚会吗？咧嘴笑

    程露回复：我代表沈总参加。

    张宇瞬间秒懂：那我代表大家热烈欢迎程总，加入温暖的迎新年大家庭！撒花撒花撒花

    迎新大家庭聚餐选在距离公司两条街的海鲜自助餐厅，666一位的价格，食材新鲜程度和种类多样性保证得非常不错。

    大家下了班就过去，30多号人走出了浩浩汤汤的阵势，明天不上班，所以大快朵颐之后，又转战到附近的某量贩唱k喝酒。

    胡森和冯欣蹭上程露的车一起走，结果路上堵车，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传出来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声、笑声。

    一推门，更堪称魔音灌耳。

    张宇从人群里拿着酒杯窜出来，招呼着：“来来来，大家安静下，让我们一起敬程总一杯，感谢程总今天的慷慨资助。”

    众人热烈附和，闹得程露无语又想笑，“确定不是迟到罚酒，喝完这杯可别再拿罚酒来撺掇我噢。”

    瞧那群人大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喝完这杯，还有另外打着“未在场的沈总”名号的一杯。

    程露将这群人看透，正仰脖又咽下这杯时，包厢里忽然有人尖尖地“啊”了声，喊：“大家快去看微博啊，有人发程总和沈总的陈年狗粮！”

    嗯？

    狗粮这玩意儿还有陈年的？

    能有多陈，她和沈时白认识也就这两年

    程露还没从包里摸到去围观热闹，助理冯欣已经贴心递上，“程总你看，这个照片上的人是你吧，好好看哦”

    她接过来，屏幕上是张老照片，照片上方的红色横幅写着“深城市第七届文艺选拔”，主体中央是当届获奖学生和考官的合照。

    十几名学生，从低到高向后站了2排，贴图的博主十分显目的用明黄色的箭头标注了其中两个人。

    第一排的女生背着古筝，她身后的男生要高出一头，按下快门的那瞬间，他半垂着目光没看镜头，分不清是不是在看前面的女生。

    照片经过二次拍摄，稍微有些模糊，但人像并不难辨认。

    博主：这两天回家翻到的好东西，我妈就是当年的考官，这照片在我家墙上都挂十多年了，要不是我磕白露cp，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现在宣布白露必须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程露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嘴角，想起来回答冯欣：“这是我。”

    面对冯欣怀春女生即将要冒出来的诸多赞叹，程露率先出声儿打断，笑：“你把照片发我吧，我都还没见过这张呢。”

    冯欣当然非常乐意。

    收到照片，程露在包厢里找了个角落坐，应付走几个来喝酒的同事，她拿出来看，发现收到了远在洛杉矶那男人的回复。

    沈时白语调略带得意，问她：“沈太太，句实话吧，是植物缺了我不行，还是你？”

    这男人现在的得意劲儿，简直像是在尾羽大开的花孔雀。

    程露瞧着想笑，偏不回他，踌躇片刻，反将那照片发了过去，“看这个，我们居然还有这道缘分，你有印象吗？”

    话的足够若无其事和随意，避免让自己显得刻意和兴奋。

    发过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内心倏忽冒出点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刚刚无意中，她看到化身福尔摩斯的友们分析，他年少的时候肯定就已经喜欢她了。

    从这张老照片他的目光所至，和两人采访的蛛丝马迹，仿佛随便哪一点摘出来，似乎都能成为两人相爱已久的证据。

    对于磕糖，大众总是乐此不疲。

    虽然听起来是挺不切实际，拿放大镜找糖的友们也并不知道，他们是这两年才刚认识的。

    但程露也没有长出颗铁石心肠，那些法儿看多了，她就有点动摇，产生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万一、如果、也许真是呢

    怀着颗怦怦跳的心等了好半会儿，对面的男人发来了回复。

    沈时白问：我没见过这张照片，你在哪里找到的？

    唔

    程露对着屏幕上两行字，略微一怔，怦怦怦的心跳霎时间降下来频率，就知道那种概率馅饼，绝不可能掉在自己身上。

    她兴致缺缺地回：微博上，别人发的。

    莫名沉浸在失落中的沈太太没发现，沈时白打字忽然变得极慢，仿佛斟酌再三，他又问她：那你有印象吗？

    程露下意识就在输入框打出“没有”。

    不等发出去，她心里忽然就顺畅许多，意识到，其实她自己都不记得人家，怎么能要求人家偏记得她呢？

    她将“没有诶”三个字发出去，又多加了个猫猫顶锅盖的可爱表情包，：你当时肯定没和我话，不然我不可能记不得帅哥的。

    大抵是那猫猫太可爱了，惹得沈时白没忍心拆她的台。

    就算那次没过话，但后来高三半个学期，他怎么可能没和她过一句话，当然，也可能是他那时还不够帅到让她过目不忘吧。

    她不记得，就算了，当下比过去重要。

    男人这次没有回复文字，干脆打过来了语音电话。

    程露看着屏幕嘴角弯弯，满心又重新怦怦地跳起来，起身绕过满屋群魔乱舞，她出门找了个清净拐角接语音，“喂沈时白。”

    “嗯？”

    他话音带着点笑，背景静静的，那笑意就更明显，应该是听到她这边的嘈杂，问她：“你在哪里呢，怎么还没回家？”

    程露眼珠滴溜着，混不吝地：“趁你不在，在别的肌肉猛男约会呢，听听，多热闹。”

    她将往包厢那边放了放，收录进里头的鬼哭狼嚎。

    “嗯”沈时白听着沉吟了下，问：“那作为个懂事的丈夫，我是不是应该祝你玩儿得开心？”

    程露抿唇笑，低声儿纠正他，“男人不应该强势些嘛，电视剧里这种时候，你都应该飞奔过来把我扛回家去的”

    话头拐来拐去，最后竟是在这儿等着，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越声儿越。

    “原来你喜欢强势的。”沈时白笑得了然，顺着她哄，“那你在哪儿？是不是还喝了酒？”

    程露轻哼了声，“不仅喝了，还喝了好多呢，可在哪儿你又过不来，问了还不是白问。”

    “你怎么知道我过不来？”

    “嗯？”这话教程露从怀疑里升出点期待，抿唇：“复兴路粉色量贩。”

    话完，包厢里传来冯欣喊“程总”的声音，立刻就出卖了她的肌肉猛男计。

    沈时白没戳穿，含笑揶揄她，“乖，去和你的肌肉猛男们玩儿吧，少喝点酒，结束记得给我发消息。”

    程露很不想挂断，跟他唱反调，“放心，我会喝很多的。”

    “不准。”男人这次是真的强势，“再过3个时，我会视频查岗，你如果醉醺醺的不在家里，心我回来打你屁股。”

    程露凭空捏了捏拳头，“臭流氓！”

    这调子听得太像打情骂俏，那流氓笑得半点都没放心上。

    可巧，挂断语音回到包厢时，包厢里正好响起tyftr的前奏，程露步子稍停，举目四顾从点歌台找到深情酝酿的胡森。

    对方一开口，得，她还是选择把票投给流氓吧。

    晚上没有坐太久，临到点钟，包厢里气氛越来越嗨时，程露就跟张宇交代了声，先行退场了。

    出来后，按照微信上那男人指示，往东边走50米，拐个弯儿，她就在树下的停车位，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虽然能看到开车来的只是沈时白的司，程露却也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走过去坐进车里，她靠着车窗懒懒地给男人回消息：这就是你所谓的来接我？好敷衍噢

    沈时白秒回：看来是挺乖的，现在还不到3个时。

    程露几不可闻地哼了声，回给他个猫猫傲娇的表情包。

    对方很快就回她那宛若惯例的r猫猫头，又：待会儿回家了，也给我发条消息。

    程露问：你的司你还不放心吗？

    沈时白：不是，就是想看看你。

    这车里仿佛处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程露酒精劲儿有点点上头，放任自己倒在后座，抿唇乐得胸口一阵起伏，又深深吸了口气。

    路上了数不清没营养的对话，倒还都不嫌枯燥乏味，终于回到家，她在门口看到个沈时白的快递，顺拿进来。

    本来没想拆开，转念一想，不知道是不是他洗出来的那些照片？

    好奇心驱使下，程露背着人家拆了快递，结果拿出里头的东西看完，整张脸就从酒劲儿的红，迅速变成血液沸腾的烧。

    屏幕上，正停留着男人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司把你送到了，现在困不困，想不想视频？

    程露瞧着眨眨眼，满脑子的坏心思霎时间疯狂生长，试探问他：你周围没有别人吧，大晚上的，我可不方便见外人。

    沈时白此时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老婆在查岗，忙正经回：酒店房间当然就我自己，待会儿可以给你看。

    程露回过去了个意味深长的“噢”，然后让他稍等3分钟。

    实际过去5分钟后，远在洛杉矶酒店的沈时白，收到了来自遥远深城的“乖乖”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毫无犹豫地勾唇点开，视线却在看到镜头对面的女人时，倏忽怔住刹那，而后迅速猝不及防地被火烧红了耳后根。

    男人深吸了口气，靠着椅背笑得慵然，拧眉直呼她名字，“程露，故意玩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