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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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的入口果然已经封闭,他只能调头原路返回,总共开了两百多公里,中午才到码头。

    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临时找船很不容易,基础设施抢修、运送伤病员物资的船优先使用码头,而客船仍在停运中。他转了几层关系,才找到一个在玉景湾有度假产业的人,同意将帆船借给他使用。

    帆船停进私人船位。陶正南下船后一秒不耽搁地往山顶赶。

    路上不时有横倒在道路上的树,以及吹断的树枝,偶尔抬头,也能见到头顶有悬着,被一层树皮薄弱地连着的断枝,只要再来了一阵风,它就得离开母树了。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飞到赵宁静身边。

    她此刻也许已经慌乱很无助了,还有可能受伤。

    终于到了那扇冰冷厚重的门前,门竟然敞开着。

    他站在门外,望着疮痍的花园和大门及玻璃都不翼而飞的楼房,情绪变得异常紧张。

    目睹这样的惨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会不会已经受伤了?

    鲜血淋漓的赵宁静,不定以后都无法正常生活,他想着心就像被割了一刀。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再怎么变,她都还是那个爱穿着牛仔裙,在书包上挂很多金属挂件的赵宁静。

    高三整整一个学期,她都跟在他的身后,书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自为从来没被他发现。

    他也假装没有发现,直到有天,他的身后再没有响起声音。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回头,看到她也猛地收回脚,脸上满是紧张和无措。

    那天的天也晴朗,风也舒服,树叶洒满阳光。站在灌木丛旁边的她,竟然没有逃跑,而是闭上眼睛,豁出命一般地对他道:“陶正南,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完,趁他发呆时,她从他旁边一溜烟地跑到了他的前面去。

    他回神后转身看着,她默默无声地跑得极快。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书包上,崭新的雪白绒球挂件在阳光里飞一般地扬起。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拧绞着,半刻也等不了,必须马上见到赵宁静。

    他疾步穿过花园,来到楼前,却看到她正在喂一个男人吃面包。

    他的脑中,仿佛响起石头砸中瓦罐的碎裂声。

    十年后的赵宁静,在残破的景象里,也依然美得明媚,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忧郁,即使她温柔地微笑着。

    她被那个男人握着腕,眼睛里满是开心。

    黎若谷艰难地咽着嘴里的东西,抹了腐乳的面包片,简直比生嚼苏打片还要恶心。

    他见赵宁静端起水要喝,一伸就劫走,灌了半杯水,才生吞硬咽下去。难吃的东西真能降低食欲,他吃了这一块,短时间内不想再进食。

    他从盘里抓起一块烤面包,趁赵宁静不备,塞到她嘴里。在她诧异的目光下,他认真地道:“正经吃点东西,刚刚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赵宁静拿下面包,垂眸看着,没有话。

    “最迟明天,如果不能恢复正常,我会叫人送食物过来。”黎若谷完,抓起那罐腐乳,腕一翻就扔了出去。

    玻璃罐落到草坪上,却将两人的视线带到了陶正南身上。

    赵宁静一看到他,便如惊弓之鸟般瑟缩起来。

    陶正南走了进来,对着黎若谷:“能不能回避一下?”

    黎若谷当然想回答不能,可他有什么立场这么回答?他去看赵宁静,让她做出决定,谁知道她却出起神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

    “我是来接她的,”陶正南又。

    黎若谷又去看赵宁静,低声道:“我在外面。”

    见赵宁静还是没什么反应,他站起来,准备去花园。刚迈出一步,赵宁静也跟着起来,伸勾住她的臂。

    她仰起脸,恳切地望着黎若谷。

    “你没听见吗?我是来接你的。”陶正南朝她吼道,“担心你我才来的。”

    赵宁静被他一吼,往后退一步,站到黎若谷身后,“我先去阁楼。”

    黎若谷明白她的意思,“去吧。”

    赵宁静得到确定的答复,立即飞奔上楼。

    陶正南本能地想去追,却被黎若谷一步拦下。

    黎若谷可不会跟他客气,直接拨了电话报警,“这里是山顶,有人非法入侵——”见那人已经退到门外,黎若谷又道,“侵入者刚刚已经退出,谢谢。”

    他收起,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陶正南。

    “我借了朋友的船,可以带你一起出去,”陶正南开始谈条件。

    “我还用不着你来带出去,”黎若谷,“而且她见到你就躲,你有信心能接走她?”

    “外面都停航了,她不回去,难道继续留在这里陪你啃面包?”

    “是她不肯走,我才留在这里陪她。”

    “得你很忙一样,”陶正南,“又没份正经工作,待在哪里不一样,何况如果不是她,你这辈子也没会踏进这种房子里吧。”

    黎若谷睁大眼睛,目光震憾。

    “被揭短了很不舒服吧?抱歉,我并不是针对你,像你这么落魄,有个漂亮的女人愿意支持你,你肯定是抓着不放的,”陶正南想了想,下了决定,“这样吧,我愿意资助你,给你提供会,这样你就没必要拉着她一起吃苦吗?”

    “你资助我?”黎若谷很感兴趣地问。

    “前提是你从她身边消失。”

    黎若谷把掌贴到额头上,差点笑出来,“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当年教会给我的那笔钱,是我拿到的最荒谬的一笔赞助。”

    “教会的赞助?”陶正南一愣,“教会给你什么赞助?你是孤儿还是特殊人群?”

    “他们要我证明上帝的存在。”黎若谷,经费短缺的时候,有钱不拿是傻子。拿到钱以后,他就带着学生跟那些教徒辩论根本没有上帝,吃饭砸锅这种事虽然是头回干,可是相当顺。

    “你是第二个非政府组织提出给我赞助的,不过我做人再没底线,也不会要你的钱。”黎若谷,“这比他们让我去找出上帝更不能忍受。”

    “没本事还眼高低,所以到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陶正南,“你没没脚吗?就算去超市搬箱子也能赚到钱,非得到处拿救济?”

    “救济,等等——”黎若谷似乎终于找到重点了,“你怎么会这么确定我就是个要饭的?”

    “你女朋友跟我的,她男朋友是给杂志写稿,目前连一毛钱稿费都没有。”

    “给杂志写稿?这话怎么有点熟悉?”黎若谷皱眉努力地去回想,但他对于生活琐事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差劲,一时想不起来,却抓到了重点——

    男朋友?!

    “你以为我是她——我明白了,”他及时住口,总算将来龙去脉都厘清楚,“原来这么半天,你的意思是我落魄潦倒配不上她,识相点就应该爽快点把她让给你这样的有钱人是吗?”

    陶正南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智不清的人。

    黎若谷问:“你有钱就可以抢别人的女朋友?”

    “这不叫抢,当你没本事守住一个东西的时候,就不要是你的,比你有钱有本事的时候随时可以抢走。这就是丛林法则。”

    “如果要按照丛林法则,就更没你什么事了,”黎若谷双插进裤袋里,傲慢地睥睨着他,“你就是蹿到最高,能不能够到我的膝盖还很难。”

    赵宁静待在黎若谷住过的房间里,书架上摆的是一本又一本的英文原书籍,她拿出来,看一眼标价,乍一乍舌又放回去。

    中文书都是科幻,也很无趣。

    绕着书架走了一圈,赵宁静仍旧避免不了地想起了陶正南的粗谩和羞辱,她往床边一坐,将头扎进膝盖中间。

    自从抑郁过后,她连悲剧电影和都不能看,陶正南那天已经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医生跟她强调过,她不能接触这些的负面诱因。

    “总算走了。”

    赵宁静听到声音抬起头,就见黎若谷从门外走进来。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帮我。”

    “你为什么跟他谎?”

    赵宁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指的什么,“那天他来找我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我不想节外生枝,就——”

    “就拿我当挡箭牌?”

    “对不起!”赵宁静脸颊发热,一直热到耳根,“以后我也可以帮你挡——”

    她一急又错话,还得有些荒谬。余光看去,他的脸孔虽然模糊不清,嘴边的笑意却很明白。

    马上就响起他的声音,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她,“我应该是没什么会去麻烦你了。”

    “这怎么得准?”赵宁静声,“不定哪天你的前女友就突然冒出来了。”

    “冒出来也没用,她甩了我以后,不到两个月就结婚了。”

    “这么狠?”赵宁静,“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黎若谷叹了口气:“不准就是什么很委屈她的事。”

    “你都没问过她?”

    “我当时在印度开会,没有络,会议餐还大肠肝菌超标,我患了严重腹泻,药吃了没用,只差写遗书了。平安回到美国,收到她的el,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