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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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那个学校的?我不知道。”

    “别装了。”赵宁静觉得自己也分裂成几个人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年没联系,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她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她明明就很有名。”

    “我从来不看除学术文章以外的杂志。”

    赵宁静又能看清字了,“要海鲜还是培根,还是海鲜培根双拼?”

    “多久能送到?”

    “半个时。”她又问了一遍,“要海鲜还是培根。”他只吃这两种。

    “先不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过去,睁眼就见到他的脸在上方,挡去了一部份光,鼻梁和眼睛在阴影里,嘴唇和下巴映着柔光。

    他早上大概又懒得没剃须,唇边长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

    “一般的校园都很大,这个你知道吧?”他问。

    “嗯。”

    “就算不大,我一向深居简出,也不会到处闲晃。”

    这个她信,平时让他出个门比登天还难。赵宁静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又“嗯”了一声。

    “就算是很不巧,跟她遇到,我保证,除了打个招呼以外,绝对不跟她多一句话。”

    “嗯——嗯?——”赵宁静反应过来,刚转过脸,嘴就被堵上了。

    他的嘴唇似乎还带着冬天室外的低温,轻轻地抿了一下她的上唇,那硬硬刺刺的胡茬刷过她的皮肤,有如密齿扎进皮肤里。

    “你也一样,”他退开了这句话,又贴了过来。细密的刺痛从她的唇移到脸颊,一直到耳后,他终于肯停下来,“不准再跟他话,也不要让他有会接近你,就算我信你,但我知道了还是会不舒服。”

    “你知道什么?”赵宁静问,“知道什么了让你不舒服?”

    她的话刚完,指就被他捏紧。

    “没什么,随便,”他,“我不会谎,也不会骗你,我可以保证跟你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我也不会骗你啊,”赵宁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在她耳边叹息了一声,没有话。

    赵宁静等了一会儿,以为他在闭眸养神,转过去看他,正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睛。

    “你不看看?”她问。

    “不用电脑?”她问。

    “不看论文?”她问。

    “我第一次见你一动不动地发呆了一分钟上,”赵宁静兴奋地,“你连思考问题的时候指都在转笔。”

    “我不是发呆。”他终于开口了,“傻子才发呆。”

    “是是,那天才眼睛发直是在干什么?”

    “在看东西。”

    “看什么?”

    “看我的心脏。”

    赵宁静脸一热,戳着他的胸口,“那你应该看这里。”

    他伸把她抱过来,“那是颗假的,以前我从来不慌张,不兴奋,不激动,安静心率永远是每分钟600次。”他抓着她的贴到胸口,他的心脏就像在她的掌心里跳动,“你看,你在旁边,就算我一动不动,心率也过速了。所以你才是我的心脏,你在我就兴奋,发热;你不在我会心悸,胸闷——”

    他的声音低哑,出的每个字都刺激到她的兴奋神经。

    她的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耳热心跳地咬住下唇,仰起脸,渴望地凑到他的下巴,发出的声音也带着轻颤。

    “别了你——”

    “以前是谁总抱怨的?”

    “我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她着,又伸去捞他,够到他后就将他拉回来,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别离开我。”

    “就这样,”他们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别离开我!”

    吃过晚饭,黎若谷罕见地没坐到书桌前去推公式,也没有看。

    她早就给他买过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以前过来,总是带着笔记本或是谁的论文。这次除了钱包以外,别的什么都没带。

    他罕见地陪她看电视,尽管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赵宁静盯着屏幕上的黑白数独游戏,只觉得眼睛发酸并重影。她翻了个身,头枕着他的胸,屏幕上又出现两个数字。

    “很快就好了。”他完,过了一会儿,又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屏幕上再出现两个数字。

    她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把他胸口绉起的睡衣扯平。这一动,似乎挡住他的视线了,他的头偏得远远,继续盯着屏幕,就像里面有钱捡。

    赵宁静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学习差了,她的专注力维持不到五分钟,这个人玩数独都能忘我地玩上一时。

    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她成心逗逗他,慢慢伸了过去。

    “等会儿,真的再等一会儿就完成了,”他着整个人忽地挪开,她的也从他身上滑下来。

    赵宁静吹着掉到眼睛前面的头发,屏幕里还剩下不少空格,怎么看都不像快完成的。

    “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

    “男朋友还是更喜欢朴素和内涵丰富型的,”赵宁静瞪着数独,“你们好好相爱吧,我不打扰了。”

    她完脱掉外套,戴上眼罩,滑进被窝里睡了。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叹息,跟着一连串的响动,大概是关电视,脱衣服,关灯

    他的臂从后面伸过来搂住她,几声长吁短叹,“真的就快完成了,你个醋坛子”

    她默默地笑了,转过身回抱住他,损失好大的样子,就安慰一下吧。

    赵宁静并没有忘记贺敏的那封信。

    周末两天,黎若谷都陪着她,却只字不提那封信。

    他没看那封信时,态度就是他一贯的冷漠。她或看或扔掉,一副随她处置,他漠不关心的样子。

    然而看完那封信,他的态度就转变了,不但保存起来,连贺敏要给她的东西,他也没给。

    不知道是贺敏信里没提,还是他不想给。

    她能猜到信里写的是关于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她猜不到有没有更多的,比如贺敏的态度,她更想知道黎若谷的想法。

    她能感觉得到黎若谷对她的感情,就像他那时答应她的一样,他从来不做令她不安的事,然而她才更加地不安。

    不管是他在旁边翻着吃饭,还是并排靠在床头他搂着她,还是在街道上牵着她的她望着亲密的他,越来越常出神,疑惑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泡泡吹得越大,就是越接近破碎的时候。

    也许突然哪一天,她翻遍整个世界,也找不到一个叫黎若谷的人。

    又或者她从未去过玉景湾,黎若谷跟贺敏并没有分,他们顺理成章的结婚,各自的事业风声水起。

    她怎么会认得他们这样的人呢?

    她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不断地寻找,寻找黎若谷真的出现在她生活中的证据。

    黑暗的房间,透出了一线昏暗的光,隐隐露出一些家具边角,她不用去看也知道,哪是衣柜,哪是书桌,哪是床

    因为这是她住了几年的房间。

    她站在床边,透过黑暗,注视着床上睡着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么床上睡着的是谁?

    她慢慢地揭开了被子,脸露了出来,床上是一动不动没有生气的自己。

    她尖叫地逃开,胸口几乎被恐惧压碎。

    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寂静的夜里,她听到自己害怕的喘息声。

    “你怎么了?”

    她警觉地转过头去,是黎若谷。

    他上拿着她的黑色眼罩,两眼惺松地望着她。

    只是梦!

    “梦到什么了?”黎若谷伸过来拂开她额头上的头发,“看这满头的汗——”

    赵宁静扑到他身上,抱着他两行眼泪就滚了下来,“梦到你跟贺敏结婚了,我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她的话刚完,就感到他楼着她腰的加重了力度,“要我多少遍,我跟她没有可能。”

    “我还梦到我没去玉景湾——”她心有余悸地,“如果我当时去了别的地方度假”

    “你怎么就不能想点好的方面呢?”黎若谷,“这是已经发生的事,身为一个物理研究工作者,严肃地告诉你,时光不能倒流,人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们已经认识了,在一起了,就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改变那段历史,让我们错过。”

    赵宁静退开一点,认真地问:“真的吗?”

    黎若谷抚额,“真的!”

    “如果光速被超越了呢?”

    “所谓的超越光速是指虫洞,类似一条捷径,就像是盘山公路走完要两时,在山中间凿出一个隧洞,一个半时就能到。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

    赵宁静还真安心了,转念又问:“你不觉得可惜吗?”

    “什么可惜?”

    “贺敏,”赵宁静,“学识渊博,气质也好,又是名校教授。”

    “这种类型我身边有一打,”黎若谷,“你要为她审我一个晚上吗?那天吃饭就见了一面,我什么都没做过,反倒是你,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我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你能不能每次把话清楚?”

    “不能,提起来是给我自己找难受。”

    赵宁静疑惑地盯着他。

    黎若谷,“睡觉吧。”

    “你睡吧。”

    黎若谷刚躺下去,又坐起来,“好好,不睡了。”

    “你下周什么时候走?”

    “星期二的航班,直飞旧金山。”黎若谷问,“你去过美国吗?”

    “没有,”赵宁静把下巴放到膝盖上,“你们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是另一面,我不懂,也去不了。”

    “怎么叫另一面?”

    “你们在正面,而我在背面,就算我走到边界上,看到了你们的世界,也过不去。”

    黎若谷坐到她的面前,皱着眉头,凝神半晌,似乎才明白她的意思,“我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谁用语文的思维,得出数学答案。”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结果一定是错得离谱。”

    “数学答案?什么跟什么?”

    “这种9世纪就被解决的老古董问题,你还敢振振有词地提出来,”黎若谷着,目光环顾一圈,最后落到床头柜上的红色扎带上。

    他伸捞过来,抓过她的,扎带沿着无名指松松地绕了一圈,量出了长度后剪断。

    他把剪断的一截扎带拉直了给她看,正面和反面。把两端往中间一连,指头捏住合成一个圆环,“这叫双侧曲面,”他顿了顿,“你的结论是,就两算两端连接,正面依旧是正面,反面依旧是反面。两个面无法连通对吗?”

    赵宁静点点头,这么直观浅显的东西,有什么好一本正经的演示的。大半夜的拿她的智商寻开心?

    黎若谷重新展开扎带。捏住一端,扭转半圈。两端再次连接后,扯下一段透明胶带粘好,成了一个像又不是的圆环。套进她的无名指,大刚刚好,“这个叫莫比乌斯带,边界消失后,只剩一个曲面。”

    赵宁静将信将疑地拿下来,指沿着莫比乌斯环的面滑过一圈又一圈,却永远在一个面上。

    她惊讶地:“真的只有一个面,就这么简单?”

    “简单?”黎若谷难得出大声,连连点几下脑袋,“也是,总不能跟你讲拓扑,讲不可定向曲面。好吧,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高兴。”

    赵宁静垂下头,盯着掌心中的莫比乌斯环出神。

    黎若谷拉着她躺下,“在我眼里,你和伯克利的贺敏没什么差别。”

    “你拿我寻开心吗?”

    “真话。”他抬关了灯,“反正都是没学过量子力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