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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此事朕自会调查,你先回清嘉宫好好思过吧!还有你!”

    昌平帝失望的一指穆骁:“也滚回府中给朕好好思过,无朕旨意不踏得出府门半步!”

    待苏贵妃母子凄凄惨惨的退下,昌平帝方叹了口气,略有愧疚的望着沉默立在下首的少年:“允儿,今日都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羽林军还有许多军务要忙,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便退下了。”

    不等昌平帝完,穆允便语气疏冷的开口。

    昌平帝喉结动了动,终是摆手:“也罢,你先退下吧,晚些朕让御膳房给你送些吃食过去。”

    “儿臣告退。”

    穆允恭施一礼,转身离开。

    望着那道消失在逆光中的少年身影,昌平帝眉间几多惆怅。

    ……

    回到清嘉宫,穆骁终于爆发,捉起珍宝架上一只花瓶便摔得粉碎,气冲冲道:“母妃,咱们就任由旁人这般欺侮吗?你咽的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苏贵妃心疼的望了眼那只已然刚烈殉主的花瓶,没好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若非你平白无故非要去招惹他,今日我也不会在陛下面前丢尽颜面。”

    “那就是一条杀人不见血的毒蛇,你招他作甚?”

    苏贵妃心里不出的懊悔,枉她平日里冰雪聪明七窍玲珑,今日竟被儿子几句话激得失去理智,作出这等蠢事。来日传到父亲耳中,免不了又要被训斥。

    “儿子还不都是为了母妃。”穆骁其实也有些后悔自己大意轻敌,才落入穆允圈套,见苏贵妃动怒,立刻矮身凑到她跟前,哄道:“母妃,你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都整整三年了,做样子也该做够了,为何还是迟迟没有提废储之事。难不成他真想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武帝血脉?”

    “就算是有武帝遗诏和那帮老宗亲压着,可现在父皇已经在朝上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无论新臣老臣都对父皇忠心不二,父皇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提起此事苏贵妃亦百般不解:“兴许是担心百姓的议论吧,刚登基那会儿,你父皇可因为这项举动收获了不少民心,朝局才得以迅速稳定下来。如今局面刚有所好转,陛下如果便迫不及待的废储,未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再,你也别看那帮老宗亲,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若他们铁了心要维护武帝血脉,陛下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不过你放心,你父皇又不傻,怎会把辛辛苦苦治理的江山送到外人手里,咱们静静等待时机就是。而且我听你外祖……”苏贵妃遣退宫人,压低声音:“太子行事那般悖逆,连龙胎都敢谋害,陛下却依旧隐忍不发,迟迟不提废储之事,其实是想利用太子将隐匿已久的‘谛听’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谛听,是武帝在位时一手创立的杀手组织,曾如天罗地网一般监视着皇城的每一个角落。可在武帝薨逝之后,却突然消匿无踪。

    谛听对武帝忠心不二,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城的构造与布防,试想,有哪个皇帝愿意将这样一把随时可能伤到自己刀留在枕畔。昌平帝继位以后一直在用尽各种办法追踪这股危险势力,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太子既是武帝血脉,倒的确是引出谛听的一个绝佳诱饵。

    穆骁心情总算舒爽许多。幸好,父皇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并未被那个心机深沉巧舌如簧的前朝太子迷了心窍。

    “母妃,穆允这次狠狠摆了咱们一道,就真这样算了么?”

    穆骁还是有些不甘心。

    苏贵妃唇角一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杀人不一定非要用自己的刀。咱们和太子的仇恨再深,难道还有卫昭和太子的仇恨深么?当年太子那一刀,可是险些要了卫昭的命,后来虽抢救回来了,可卫昭心脉受损,至今未愈。本宫听卫昭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此深仇大恨,他岂会放下?这种时候,若是太子再不心做了什么得罪定北侯府的事,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你卫昭会如何?”

    一语点醒梦中人。穆骁犹如醍醐灌顶,喜道:“母妃的没错,我怎么忘了这茬。只要能将祸水引到太子府,挑起他二人之间的恩怨,就有好戏看了。只是……太子府防守森严,这祸水要如何引呢?”

    “傻儿子,两日后不是大皇子穆珏的生日宴么?我听卫昭的祖母卫老夫人也会参加。卫昭自幼父母双亡,全由这个祖母抚养长大。卫老夫人年纪大了,若不心出个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这责任?你就不会派些人,‘好生照顾’一二?”

    穆骁大喜:“还是母妃机智。”

    少年与师父

    同一时间,在赶往帝京的路上,定北侯卫昭一领银白箭袍斜卧在马车里,凤目半阖,正听暗卫汇报帝京情况。

    这次昌平帝召他回京,明面上是主持军政大事,实则是要他暗中调查隐匿已久的“谛听”。

    算起来,他与这支武帝一手创立起来的杀手组织也算有些渊源。

    那是武帝年间,今上还是封地西南的安顺王,逢年过节都要大车大车的往宫里运送各种岁贡和土特产,有一年端午节赶上全国都在下暴雨,特产送到宫里时十箱五彩稻米全部发霉了。这要是让有心人看到可是诅咒朝廷、大不敬的重罪,亏得宫中有安顺王府的内线,暗中扣下物品,第一时间将此事报给了安顺王知晓。

    安顺王得知后十分着急,立刻召集众人商量对策,权衡来权衡去,最终决定派武艺高强的卫昭带着一车新粜的稻米悄悄潜入帝京,与宫中那内线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发霉的稻米调换了。

    那内线办事稳妥,调换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可就在卫昭要潜出宫时,猝不及防的遭遇到了“谛听”伏击。

    “谛听”乃武帝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立,培养出的杀手个个神出鬼没,实力深不可测,卫昭中了暗算身负重伤,在宫中左突右逃,最后掉进了一道宫墙内。

    当时一个白衣少年正在院中的梨花树下练剑,见墙上突然掉下一个人,睁大眼睛,微微吃惊的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跑上前,趁外面看院的内侍不注意将他拖进了屋里。

    那是座很荒冷的大殿,阶上全是落叶和疯长的野草,梁柱落满蛛丝灰尘,窗纸更是残破不堪,形同摆设,一到夜里冷风长驱直入,冷得冰窖一般。除了一日三餐有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内侍进来送饭,再无其他人光顾。

    为了掩人耳目,少年谎称自己练剑割破手,向内侍讨了些绷带和治外伤的药。随后又动作熟练的为他包扎上药。夜里睡觉,还把唯一的一条厚被子分给他盖。

    卫昭便试着探对方身份,毕竟那宫苑虽荒冷,也不是普通人能住进去的。少年那个地方叫静思院,是一处偏僻的冷宫,他则是来宫里陪皇子们读书的世家子,因犯了错才被关在殿里思过。

    皇帝每年都会从各地遴选品学兼优的世家子进宫做皇子们的伴读,那少年年纪虽,却气质华贵,玉雪漂亮,的确像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卫昭就没有怀疑。

    白吃白喝了这么久,还劳烦一个孩子给自己治伤,卫昭心里很过意不去,问少年想要什么报答。少年起初不要,后又迟疑道:“你能不能做我师父,教我武功?”

    卫昭:“……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

    少年反问:“宫中守卫森严,没工夫你怎么闯进来的?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

    卫昭练兵经验能总结出一百八十套不带重样的,但长这么大还没给人当过师父,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起初,他完全是抱着赶鸭子上架的心态随便指点那少年一些自己独创的防身招式,教着教着,就有些动了真情。

    尤其是家伙牵着自己衣角,软软糯糯叫师父的时候,简直跟蜜水似的,把人心都要甜化了。他也头次知道,家伙是那般黏人,还格外胆。比如每次雷的时候,都偷偷爬上床,扎到自己怀里……

    后来分别,少年依依不舍,他将祖传的龙形玉佩分为两半,一半赠给了那少年,权作念想。再后来,叛军围城,武帝薨逝,他随今上北上勤王,封侯拜将,常驻北疆……他也曾想过要寻找当年冒死救他性命的少年,好好还他恩情,可惜托人在宫中寻访多年都毫无消息。宫中的那处静思院也早在多年前焚于大火之中。

    渐渐,也就放弃了。

    卫昭压下心里浮起的一抹淡淡惆怅,问暗卫:“太子呢?这两年在朝中风评如何?可有什么异动?”

    谛听绝对效忠于武帝,要查谛听,就不能略过太子穆允。因为若谛听真的还存留在世,唯一可能联系的,就是太子这个武帝血脉了。

    “这……”

    暗卫并不知卫昭心思,一听自家侯爷突然提起太子,顿时面露难色,写满纠结。

    来之前周管家可殷殷嘱咐过,在侯爷面前太子俩字能不提就不提,和太子有关的事能不就不,省得惹侯爷不痛快,再激起了三年前的旧恨。

    卫昭一眼看透他心思,晒笑:“本侯不是三岁黄口儿,岂会为了区区一点旧怨失去理智,你尽管就是。”

    “是。”

    暗卫悄悄松了口气,不敢再隐瞒,如实道:“侯爷大约也有所耳闻,这两年,太子在朝中风评极差,比陛下刚登基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昭拧眉,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三年前今上登基大典时,百官和各国使臣都在恭贺新帝登基之喜,太子却一身孝服,疯疯癫癫的闯进承清殿,武帝死的冤枉,冤魂会化作厉鬼盘踞在宫中,让害死他的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