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第章 蝉鸣
乾封二十年,春末。
明容十四岁的第一个季节,一切都很平淡。
春日来的比往年更晚,新年过后,直到二月初,严冬凛冽的风仍肆虐,从而导致太子的病反复发作,东宫大门紧闭,谢绝来客。
闭门谢客——明容听着就很想笑。
东宫从来没有客人,只有她和长乐。
有一回,赵秀正在教她作业,皇帝突然来了,吓得她差点心脏病发作。
她霍地站起来,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先打开窗户,想往外头跳,赵秀骂她,她又打开柜子,要往里面钻,最后更是企图爬到床底下,躲避一时。
赵秀叫她躺到床上,他放下帐幔。
明容搂着他的棉被,呼吸之间充盈清苦的药味。那是他袖子拂过的味道,也是他指尖冷冷的气息。
又苦又冷。
让人想起冬天,冰雪,生病,和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明容闻着,更觉得害怕。
她怕皇帝发现她躲在太子的床上,那她当真有苦难言,有理讲不清。
她会被抓去浸猪笼吗?还是拖下去打板子,活生生打死?
她缩在床角,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酷刑和死法,想哭又不敢。
——赵秀这坑人的王八蛋。
然而,皇帝没有过来。
开门声响起,赵秀给他父皇请安,皇帝答一句免礼,紧接着,便是沉默。
一盏茶,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悄无声息。
大半个时辰后,赵秀回来。他,父皇一直留在外间,盯着山河万里图,看完就走了。
明容问,他来关心你的病情吗?
少年便笑,阴沉沉,阴森森的,比下雨的天更压抑。
他摸她的脑袋,摸了一会儿,神情变得柔和。
他问她,刚才害怕么?她还没回答,他又,明容受委屈了,别怕,我叫父皇以后都不准来。
明容想,他傻啦。
平时嚣张惯了,日天日地,骂这个,骂那个,除了她和七哥,没人敢顶嘴。
现在,他竟想指挥他的父皇,真是异想天开。
不久,东宫的山河万里图不见了。
那幅凝聚了叶皇后心血的作品,被赵秀转移到他在慈义山脚下的别院。
自此,皇帝再也不曾踏足东宫。
山河万里图刚搬家的那几天,皇帝见到太子,脸色比从前更冷淡。
明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皇帝破防了,也许在心里骂赵秀不孝子。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皇帝就算真斥责谁,也是面无表情的。他的情绪浮动值稳定的保持在零,他永远面瘫而不近人情。
可惜了那张万里挑一的神颜。
东宫之外,岁月的流逝,带来的不只有季节变幻,还有浮躁与焦虑。
年底,明容年满十五,可行及笄礼。
这代表她步入了古代的最佳适婚年龄,已经成为当嫁之年的大姑娘。
其实,很多未满十五岁的女孩子早就嫁人了,她见过的就有好几个。
一旦年满十五,她便失去了拒绝结婚的理由。
明容变得焦虑。
某天下午,她在东宫打盹,不心睡着,梦见自己穿着红嫁衣,坐在贴满‘囍’字的房间。
是夜,新郎官挑开她的红盖头。
她看见一张四、五十岁男人的脸。那人对她笑,哄她,娘子,**苦短,咱们速速洞房吧!
她哇的一声大哭。
赵秀摇醒她。
明容捂着脸痛哭。那黑心肠的少年冷眼旁观,间歇咳嗽两声。明容恨他的冷心冷肺无情无义。
她哭着,我要我的娃娃,我要我的阿崽!
赵秀送她的丑娃娃,她取名阿崽,每天抱着睡觉,回宫都要带上。
阿崽会抱她,人类以拥抱互相取暖,互相安慰,赵秀是人,却不如布娃娃。
他只会看着她流泪,冷漠地听她诉梦中的不幸。
明容一想到自己哭的有多丑,全被他看在眼里,就更难过。
赵秀扯她的袖子。
她甩开。
他又拉扯她,她再甩开。
他便不耐烦,拽她的胳膊,将她脑袋按向他的胸膛。他身上全是骨头,她的鼻子又撞到他胸口,他一声闷哼。
赵秀,谁敢强娶你,我杀他全家。
明容哭得更厉害。
自从发誓不再哭鼻子,她很少在人前流泪。
只有赵秀,他没关系。
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他知道她犯的错误,他甚至隐晦的得知她来自千年后的另一个世界。
他见过所有的她,了解所有的她,最终选择将她纳入羽翼下,包容与接受。
他拍拍她的头,她的肩膀,她的后背,稍作安慰。然后抱住她的腰,轻声,别害怕。
明容,你总是喊打喊杀,我怕的是你。
赵秀生气。
他的脸沉下来,不想看见她,便按她的后脑勺,他又来。
明容埋首在他胸前,闻着苦涩的药味,听他低低的咳嗽。
他一咳嗽,胸膛沉闷地发颤。
赵秀永远不会有健美的胸肌和八块腹肌,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单薄如纸片。可明容靠在他怀里,却觉得安心。
怎会如此?
七哥比他强壮,全天下的人都比他强壮,她独独依赖他。
人真的很奇怪啊。
除了赵秀这疯子,明容的人生还算正常。
爹娘并没有着急为她找夫家。
年初,阿爹刚了结一桩陈年心事。
他带着厚礼,带着儿子明渊,前往荣王府,好歹,总算牵线成功,荣王答应收明渊为学生。
荣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
冬书,荣王在吏部很有势力,且与叶家、玉家都交好,两不得罪,可谓八面玲珑的老江湖。
二哥起初不肯去。
他瞧不起荣王的圆滑、世故。
他觉得荣王没骨气,脊梁是弯的,谁的权势大,脊梁就弯向谁,令人不齿。
阿爹气得跳脚,打了他一顿,打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又叫孔叔继续打,定要打醒这逆子。万姨娘在旁边心疼坏了。
最后,明渊妥协。
万姨娘原本还想张罗明渊的婚事,毕竟一转眼,他快二十了,这年纪还不成家,实在不像话。
明渊不答应。
他瞪着已有近视倾向的眼睛,大声,不建功立业,成什么家,成家何用!
万姨娘苦劝,没效果。她哭,儿子铁石心肠。她只能放弃。
宫里,从前的公主伴读走了很多,只剩下寥寥数人。
长悦公主的伴读,蔡姑娘和谭姑娘,她们都已经定亲,今年就完婚。
两人离开前,明容带着吃的去她们的住处,长悦公主也在,几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其实,以后也能见面。此一去,非永别。
明容心中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伤感。她一边哭,一边抹泪,不想让人知道她爱哭。
这心情,像什么呢?
不像朋友离别,更像毕业了,各奔东西。
她在现代,毕业后和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大概也会哭吧。
她还记得令狐沛找茬,蔡姑娘和谭姑娘为她话,一晃眼,她们都要嫁人了。
贵女初进宫,公主瞧不起她们,都当她们是冲着皇子和飞上枝头当凤凰来的。相处久了,到底也有感情,长悦公主当真难过。
长乐不一样。
贵女一个个的离开,她无动于衷。
她对明容,你又没有走,我为什么要哭?
她向来冷情。
但是她见自己的伴读不高兴,却会关心。
她,明容,你别垮着脸,我叫六崽叼树枝,逗你笑。
明容满头黑线。
近来,秦之兰扮狗大有长进,演技精湛,公主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他每月能洗一次温水澡,偶尔还能吃到热菜热饭,于是装狗更有动力,公主也更加开心,他的待遇继续改善。
明容看着他们,心想,这算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
谁知道呢。
赵检的好感值保持在95。
他从未央殿出来,好感值就高居90。
有两次,明容前往东宫的路上遇见他,他问她去哪儿,她东宫,她陪公主整理藏书。赵检点点头,没什么。她与他告别,继续走,走了一会儿,回头,见他远远地望着她。他的好感值上升了。
为何?
思来想去,只能归功于她找的借口。
赵检以为她真的待在藏书阁,以为她和他一样勤奋好学,因此心生好感。
可她其实是去摸鱼的。
东宫的烹饪大厨、糕点师傅和煲汤厨娘都是业界首屈一指的精英。东宫的水果比别处齐全,比别处新鲜。东宫的主人会教她写作业,等她淡忘了死人头带来的心理阴影,他还会坚持替她描眉、上妆。
赵秀的桃花妆画得真好,人见人夸。
大家都当冬书画的,纷纷羡慕明容有这么能干的丫鬟。
冬书汗颜,她也汗颜。
沈令的好感值不升不降,永远都是9。
无论明容做什么,什么,它就是不动。
沈大人对她还是很好,沈大人也是当真迷人,明容每每见他,仍然脸红心跳。
这事不知怎么被赵秀知道了。
他开始阴阳怪气,找茬。
他讥讽的,明容,你可知沈公公进宫多久?只怕他早已年过半百,行将就木!
他信誓旦旦的,用不了多久,沈公公必定容颜衰败,满脸皱纹,满头白发。
可沈大人还是那么英俊,他永远那么英俊。
赵秀更恼恨。
他骂沈令老妖怪,他吃人肉,喝人血,才能永葆青春。他又恐吓明容,沈令也想吃她的肉。
明容心想,早知道不跟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这疯子被害妄想症太严重,入戏太深,分不清现实与。
沈大人既不老,也不想吃明容的肉。赵秀憎恨与恐吓皆无用,抑郁了好一阵子。
过了几天,明容到东宫,见到太子,呆住。
他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桃花妆。
那张总是苍白的脸终于有了颜色,细长的凤目眼尾上挑,挑出桃花醉人的美色。
他真好看。
明容惊艳,盯着他瞧,半天才回神。
赵秀向她走来,恍如美艳的桃花仙子。她的心跳加快,有一点点害羞。
少年站定。
他弯腰,低头,鼻尖蹭蹭她的耳垂,轻嗅她颈侧。
明容躯体僵硬,头脑眩晕。
她茫然的想,赵秀何时变得这样高?前年,去年,身高差还没这么夸张。
他轻叹,又呢喃,低声道一句话。
声音很轻。
明容听清楚了,犹如晴天冷雨,瞬间清醒。
他叹息着,神仙肉啊
神经病啊!
她用力推开他,又惊又怒。
她大声质问,,赵秀,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想吃我的肉?你这变态,自己心思歹毒,还反咬一口,污蔑清清白白的沈大人。
赵秀站在那儿,眉眼艳丽,神色却清冷,黑眸深沉。
他低笑一声,又一声,然后放声大笑。
笑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丢下懒洋洋的一句:你多看看我,沈公公便能多活两年。
什么人啊。
*
春夜雨。
明容闲得无聊,躺在床上,翻查角色列表。
她发现,赵秀的仇恨值停留在。似乎从很久以前起,一直是这个数字,动也不动,像被神秘的力量冻结。
她戳系统,问它怎么回事,系统躺尸装死,已读不回。
数据和现实不一致,明显有问题。
仇恨值那么高,那么讨厌她,又为什么一次次的帮她?为什么喜欢握她的,亲她的头发?为什么允许她待在东宫,一再的纵容?
不能理解。
同学的离开,加上赵秀万年不变的仇恨值,使得明容十四岁的春天,在莫名的烦躁之中度过。
夏日的第一声蝉鸣,预示春日的平静,结束了。
赵秀的仇恨值有所变动。
那天,明容在东宫放纸鸢,才跑上一会儿,便疲倦。这太少见。
她回房休息,吃厨房送来的糕点,吃完几块就觉得撑。更罕见。
她揉揉作怪的肚子,催促赵秀给她的热茶添碎冰,喝完一杯,肚子疼,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流下来。
吃坏肚子了吗?
又疼,又涨,还有点儿恶心。
“赵秀,我好像——”
她刚想自己可能生病了,少年倏地下榻,走得太急,一边咳嗽,一边疾行,扬声道:“传太医!”
明容无语。
倒也不用题大做,惊动太医院。
她穿上鞋子,往外走,“没那么严重啦,你别一惊一乍的。”
赵秀回头,见到她,瞳孔一颤。
明容愣了愣。
赵秀抓住她的,将她扭过身去,盯着她的后背瞧,容色愈渐惨白。他的比她还冰凉。掌心的冷汗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分辨不清。
“叫裴太医来!”他的嗓子喑哑,神情骇人,厉声道,“叫他来!”
明容害怕。
她本来不怕,见他这般作态,心中一沉,肚子也一沉,紧接着一阵绞痛,她冒汗,失声问:“我后面有什么?我,我”
赵秀抬,扫落榻上的矮几和棋盘,砰的一声,黑白棋子掉了满地。
他:“躺下,别动。”
明容六神无主,听他的话,乖乖躺着,不敢动。
她的心情分外沉重,犹如躺在术台上。
窗外的阳光照在身上,失去初夏的温度,恍惚之间,幻化成术室冰冷的白光。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起先,她只当不心吃坏肚子。后来,她隐隐约约的想,这症状,怕不是生理知识中的月经?
可是可是看着赵秀形如厉鬼的可怕模样,看着他眼底比任何时候都鲜明的恐惧,紧握着他冷如冰雪的——明容开始绝望。
她觉得,自己得的是绝症,她可能要死了。
她崩溃的大叫:“别喊太医来!”
万一裴太医来了,当场宣布她得的是不治之症,时日无多,那怎么办?
她又叫:“让我一个人待着,让我躺一会儿,我谁也不想见!”
赵秀不听。
他的脸惨白,仿佛时日无多的不是明容,而是他。他站起来,走进寝殿,身形飘忽如幽灵。他走出来,中多了一把匕首。
明容吓坏了,“你、你想干嘛?”
少年在她身边坐下。
明容:“刀拿开,离我远点儿。”
赵秀一握刀,一握她,麻木不仁的道:“你在流血,你不可以流血。”
明容皱眉,“听不懂,你人话。”
“流血就会死。”少年面无表情,眼神也空洞,“明容,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丢下我”
这两句话,他反反复复的。
系统提示:赵秀仇恨值+
明容气煞。
她得了绝症,没几天可活,他还仇恨她?他的心到底有多黑啊。
赵秀举起刀。
明容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做什么?他,他这疯子,难不成以为她活不了,想先病魔一步,送她上天堂?
她惊恐。
刀尖刺下,没有刺在她身上,不疼。
明容刚刚松一口气,却见少年的在淌血。刀尖刺破苍白而纤薄的皮肉,被白骨阻挡。
他全身都是骨头,他真的没多少血肉。
“别一个人流血,不公平。”他平静的,冷漠的。
明容头皮发麻,尖叫:“救命啊!救命啊!传太医!”
肚子的坠痛感更强。她越怕,受到的惊吓越多,那出血的感觉便越强烈。她都快魂飞魄散了,脑子骤然清明。
她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
她来生理期,赵秀这死疯子却让她误以为自己活不了。
这下可好,他流这么多血。
她用去捂,指颤抖,少年的血从她指尖滴落,她的视线都变成惨淡的血雾,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赵秀本来就没多少的血,快流光了。
她不住地尖叫。
太医终于赶来,她的喉咙火烧火燎的疼,比她的肚子还疼。
裴太医要给赵秀包扎,赵秀厌恶地推开他,命令:“去看明姑娘,立刻止血。”
那冰冷的语气,拒我者死的眼神,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她的血止不住,你血溅七尺。
裴太医不得不从命。
明容不想从命。
她来生理期,有什么好医治的?裴太医虽然是医生,但也是男人,她害臊。
她几次婉言推辞,裴太医急得满头大汗,苦着脸道:“明姑娘,请您请您看在殿下的份上,容在下替您诊治。”
明容一怔。
她望向那清瘦的,苍白如纸的少年。
他的胳膊上都是血,猩红的血珠流淌如一行行血泪,又在他的指尖凝聚。他的血还能流多久?
她拉起被子兜住头,听天由命。
裴太医搭脉,又要看她的‘伤势’,结果只看见少女裙子上的血渍。
他犹豫,他斟酌,他深思熟虑。
终于,他起身。
赵秀的目光如高山之雪,极寒极冷。
明容躲在被子里,明明有薄被挡着,还是一字不漏的听清了太医的话。
裴太医:“回禀殿下,明姑娘乃是月信初至,不必慌张。”
明容的脸闷出了红苹果的颜色。
裴太医告退。
赵秀在榻上坐下。方才,他情绪激荡,这会儿定下心来,人更虚弱。
明容低着头,脸红如血。
她替他包扎伤口,这伤口是他作死作出来的。纱布缠住瘦骨伶仃的胳膊,一圈又一圈,缠得很紧。
她一声不吭。
赵秀也不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明容脸上的红晕散去少许,赵秀抬眸,刚想开口,明容抢在他前头,恨恨道:“你不是很厉害嘛!平时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人人都是废物,尘埃,就你智商超群,就你生来就是百科全书——这回,怎么不懂呢?你害我出大糗!”
赵秀道:“懂。”
明容冷哼:“你嘴硬罢!”
赵秀的脸容呈现失血过多的死灰,可他平静如旧,又变回那云淡风轻,慵懒的太子殿下。
他:“以前懂,见你无缘无故出血,忘记了。”
明容:“我才不信。”
赵秀淡淡道:“随便你信不信。”
明容:“”
*
这日之后,明容在长宁宫好生休养了一段日子。
她不认为自己需要休养,肚子疼上一两天,习惯了,不疼了。但她只能留在西偏殿,因为女孩子来月事,被视作不洁。
短时间内,她不能乱跑,更不可能再去东宫。
太子本就病着,被她的‘不洁’一冲撞,只怕病上加病,那她真的罪该万死。
都怪赵秀。
叫他别兴师动众,他偏不听。
月事悄悄来,悄悄结束,不就好啦?就他疯疯癫癫,吓自己,吓别人。
赵秀一定也知错了。
这些日子,东宫每天送来补血补气的吃食,不带重样的,明容流血流掉的体重,加倍吃了回来。
不妙。
更不妙的是,玉贵妃听她在东宫突发重疾,惊动太医院,便也一惊一乍,叫了许多太医,过来给她复诊。
再然后,大半个皇宫都知道,明姑娘来了月事。
什么叫作社死?这就是。
明容想死的心都有。
她待在房里,望着窗外修剪得当的盆栽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愤恨的,哀怨的,咬牙切齿的道:“赵秀,我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