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盟
第十八章
回到工作室,已是深夜。
实习生们聚餐归来后都在收拾行李,没惊动任何人,文澜悄悄闪进了自己地盘。
洗澡时,她看到自己右侧腰间门留下了他几枚不甚清晰的指印,于是脑海控制不住地就想到两人热吻时的场景。
这一夜,她完全没睡好。
早起出门,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毕竟欲求不满对艺术家来是一件相当暴躁的事。
以前霍岩很能迁就她,有时充当她模特儿时,她脾气差、工作态度又严谨,她常常弄得他生不如死,还很好脾气地裸着,能替她摆一天姿态。
如果作品比较满意,文澜就会满足他、当做奖励,如果作品始终不上样子,那就完了,文澜能在创作间门里待上十天半月不回家。
严格来,两人都是工作狂。
谁也没资格谁。
不过霍岩,也是挺狠一男人,宠着她时毫无底线,弃她时就绝对的不回头
时至今日,文澜已经有了和他对抗的味道。尤其他那一声“盛夏”,几乎想把两人关系逼上绝路。
文澜就不信了,他能将从前割舍地干干净净、不露一点痕迹。
早上出发,大家先坐车到达韵洲。
韵洲离山城有两个时路程,山高路远,沿途都是碧色山脉、连绵起伏。
一共开了三辆车,一行九人。
文澜坐在头车的副驾,开车的是祁琪,祁琪很有能量,文能出入各大场合替文澜社交,武能上山下海的找雕塑材料,外出采风做好后勤也是不在话下。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零零散散地下车。
文澜响,接起来一听,她表哥虚弱不堪但强撑着的腔调透过电波传来,“怎么样啊到了吗怎么不跟我一起我们从山城出发”
“不了。”文澜背着包走到车前,遥望江对岸新城。
她所处的位置是老城,因为沿着长江而建,同山城一样,也是多山之城,但她现在脚下的位置,是以前老韵洲的山顶,现在却成了与江面平行的平地。
她转身回望面前的白塔,在资料上,这座塔楼曾经屹立在山巅,三峡大坝蓄水后,整个韵洲老城都淹没了。
“我得在韵洲待一天,晚上你们船到了,我从韵洲上船。”
“你心情怎么样”蒙思进昨晚是杀霍岩八百自损一千,到现在还昏昏沉沉躺在酒店生不如死,“昨晚就没点进展?”
“什么进展?”文澜失笑,“你希望我们进展什么?”
蒙思进笑,“你看着办。哥不问了。晚上见。”
结束通话,文澜将塞回包里,接着顶着日头,和学生们开始走街串巷。
被水淹没的老韵洲城如今只剩丁点面积,遗漏在陈旧时光里,其他的大部分得去当地档案馆找资料。
大家分头行动。
文澜带着两个人走走停停,先后去了画家传记里提到的地方,虽然多数地方已在江底,但还是露出了点蛛丝马迹。
在一栋老旧的楼前,大家站在铁门外和一名本地人交谈,那阿姨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何老当年有一名子女在战争年代走散,后来那孩子还回来找过父亲,但孩子走失时年岁太,记忆模糊,来寻人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线索就离开了。
“阿姨,你能不能点他当时在这里休养时的工作状态?”问这话的人叫张朵,她是个十分上进的姑娘,头一次塑名人像,对事事慎重,她认为名人的私生活不该多打听,因为私生活往往不堪。
阿姨口中的这名孩子,有传闻是画家私生子。这样敏感的事,委托方长江书画院肯定不愿雕塑家将这种过分细节的地方、融入到画家形象中。
文澜在一边听着,倒是没吱声。
“哎呀,何老不英年早逝的话也有一百多岁了,我哪里知道那么清楚。”阿姨仍然抓着那名走失的孩子不放,笑谈,“我们这里人都知道,他其他几个子女不成气候,没一个人继承他衣钵,那个走失的孩子听是位建筑师,非常有名气呢。画画和建筑图纸都差不多嘛。”
“那名建筑师有回韵洲住过吗?”文澜突然发声。
阿姨,“听回来过吧”
阿姨看上去挺为难,毕竟她只是看守老图书馆的一名普通员工,对韵洲出了位著名画家的事虽有了解,可到底不是做深入研究的,有的消息也只是口口相传,真实无法考据。
文澜看上去有点失望,她在考察中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那两名学生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细问。
中午,大家在一家饭店集中,一起吃韵洲烤鱼。
这种用铁盆铺满鱼肉,辛香麻辣各种风格自选的特色菜,已经风靡全国,倒处都能看到打着韵洲字号的烤鱼店。
文澜被两粒花椒一呛,整个一餐都没吃下去多少,味道是不错,可她西式的胃,实在经不住重辣,不经越吃越脱力,最后出来时,别人嘴巴都吃肿,她毫无反应,格格不入。
祁琪留在后头结账,在里面耽误了会儿功夫,再出来,准备问文澜下午怎么行动,她人就不见了。
扯着嗓门问老大去哪儿了。
大家都摇头。
祁琪倒也不担心,文澜是搞创作的,行为偶尔发散极度正常,大家原地等一会儿就好了。
这边,夏日午后一点的暴热太阳下,一条长长往上的老街,从树影里快步跑的女孩、背着一个双肩包,两腿修长,从后看,她似身轻如燕,一压在后头包上,没命地往上飞奔。
终于到老街尽头,她又转了个弯,很快插入一个巷里,再望到那扇大铁门后,她步伐慢下来,调整呼吸,眼神一丝不苟地盯着那院子。
似希望那院子有什么自己渴望的人立即跑出来,拉开大门迎接她,笑问文文吃饭了没有
那人笑颜鲜明,黑发长裙,永远一张对她关怀的脸
突然一声纱门声响,楼里出来一位女性,年纪四五十,头发挽在脑后,穿着长裙,她里拎一桶垃圾,显然要去倒,一抬头看到文澜去而复返,惊讶后,猛地笑。
“你怎么又来了?还有要问的?”
这位阿姨操劳,脸上充满风霜痕迹,拎垃圾桶的也粗糙,身上衣料更加不讲究。
笑容虽然可亲,但仍然和何永诗相去甚远。
在文澜心中何永诗既不会老,也不会贫苦
她眼眶微微酸涩,在阳光下眨了眨,忍住,然后嘴角尽量扯出一个自然的笑,重新来到铁门前,问,“阿姨,您有没有听那位建筑师的后代,来韵洲寻过根?”
“后代?”阿姨将垃圾桶放下,仔细回想后回答,“听人家,那人只生了个女儿”
“对。”文澜眼神一瞬有些欣喜,试图引导对方,“这个女孩聪明伶俐,建筑师常常带着她远游,时候也在韵洲住过好长时间门,叫何永诗您有印象吗?”
“对不起”阿姨抱歉,“实在太长时间门了。”
“没关系,”文澜摇头,笑容始终和煦,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摸起来有点厚度。
那阿姨接了,不明所以。
文澜又将自己电话号码写在信封上头,接着还保险起见的递了一张名片。
阿姨拿着这两样东西目瞪口呆。
文澜笑着将笔揣回包里,一边解释,“您帮我打听打听,那个叫何永诗的女人有没有来过韵洲,她很漂亮气质高贵,头发和您一样长,单身,今年四十九岁。海市人。”
那阿姨皱眉,正想整座城茫茫人海的如何打听,她就继续笑着交代。
“这只信封里有给您的辛苦费,我真的很需要她的消息,一旦有线索,您打我电话,不管有没有用我都会重谢。拜托您了。”
她完轻轻鞠了躬,弄地阿姨发愣,她动作、言语实在太过敏捷,像曾经这样做过无数次,所以不等阿姨反应过来,她人已经笑着转身离开了。
阿姨在后面喊,“姑娘,不用钱呐,我帮你打听就行”
文澜背着包飞快地跑,边跑还边回头朝人家摇。
她长得人见人爱,气质又好,可以在阿姨眼里像遥不可及的明星一样,眼见着一笔飞来之财在、人姑娘又有情有义的模样,阿姨高兴又觉得太奇遇记了点,连忙冲她已经渺的背影喊。
“我会的——会努力给你找的——”
余音在午后空荡老城回响。很快,消失在枝头蝉鸣里。
从老街跑下来,见到大家在烤鱼店门前等,文澜连声抱歉。
她头发今天全部扎起,弄了一条很粗的马尾辫在后头荡着,巧的鹅蛋脸微布细密汗珠,唇缝张开,在大力喘气。
蓝色防晒衣下是遮不住的好曲线,纵使长衣长裤,打扮普通,仍然属于一眼惊艳型。
祁琪不知从哪个角落溜过来,忽然凑文澜耳边窃笑,“有人找你。”
“谁?”文澜努力平复奔跑过后的呼吸,随意一挑眉问。
祁琪却笑着不吱声。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当搭档这副看好戏的样子,文澜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她一转头,就看到树荫下走来一个男人。
这男人戴着墨镜,身高腿长,穿黑色t血衫,休闲长裤,打眼一看挺男人味,挺帅。
可文澜一瞄到对方脸,顿时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太欢迎我?”欧向辰到了她跟前,摘下墨镜,露出那双颇有记忆点的丹凤眼。
“不是,不是”文澜赶紧撇清,脸上笑容即惊讶又好笑,她,“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你不应该和飞薇一起来的吗?”
蒙思进这趟组局,声势浩大。
动用了自家一艘豪华江轮不,还将所有人的时间门都配合到一起、这一点尤为难能可贵,文澜要来韵洲考察,他就顺着她的日程,将大家都弄到了长江。
不过他们应该从山城坐船顺江而下,按照时间门表,船得到晚上七点过来。到时候大家开个冷餐会,再跳跳舞,这段三天两夜的放松之旅就算开始了。
欧向辰提前到,还准确找到她位置,文澜有点受宠若惊。
他一笑,身上曾经做刑警的锐气顿时无影无踪,很忠厚老好人地,“听祁总你在韵洲,我猜你有点别的业务,所以过来陪你一起找找。”
所谓别的业务,连祁琪都一无所知,当从他口中出时,除了文澜,大家都有点惊讶。
文澜没理身边人热热闹闹的问声,只眼神复杂的面对着欧向辰。
良久,才轻轻一挑眉,“行吧。”
他立即笑了。
两人没二话地,一齐并行往停车场方向。背影一刚一柔,看起来颇有默契。
这一下午,大家穿梭在韵洲城,或采风,或游玩,热闹非凡。
文澜和欧向辰还去北岸新城的商务街看了街头展。
各种色彩缤纷的、玻璃钢制作的公共雕塑随处可见。
她向他这个外行解释,雕塑的材料、制作方法,甚至安装运输都一一讲解。
末了,欧向辰问,“不找人了?”
文澜笑了笑,却不作回答。
欧向辰眼神复杂。
夜色降临。
夏夜风凉爽,这一帮从火炉城市逃出来的人,各个得到新生般地心旷神怡。
在江边等船时,女孩子们拍了许多照片,纷纷发到微信群里。
蒙思进建了一个江上逍遥行的文气群名,拖文澜进去,她懒得进。
祁琪代表她这边,将其他七个实习生一起拉进群。从白天到晚上在韵洲拍的精彩照片,通通发了进去。
蒙思进在里头热情迎客,尤其有文澜出现的照片,不要脸的狂点赞。
蒙思进宠妹狂魔,他妹妹就没有不好看的,他妹妹哪怕一张糊到妈都不认识的丑照,他也能夸出一朵花来。
由此而带来的后果就是,他对妹妹身边的男人也相当挑剔、苛刻。
欧,你穿得什么鬼?
蒙思进比他们大七岁,经常仗着这点喊别人“”什么。
你和我妹站在一起,拉低她档次。
待会上船要你好看!
微信消息不停地跳。
欧向辰索性设了消息免打扰。
文澜趴在栏杆上,面对着江上停泊的大船只,眼神目不斜视,耳朵却灵敏,她嘴角翘起,“让你不要进吧。他是话痨。”
又补充,“不过他没有恶意。”
欧向辰点了点头笑,眼神始终环绕她。
一时无话。两人静静在江边吹风。
差不多七点时,一艘银白、外形十分崭新的江轮缓缓从上游驶进。
船上灯火通明。
甲板上站着不少人,一开始是移动的黑点,后渐渐地泊住,人影逐渐清晰。
他们于是往码头下行、一边遥望上方,上方的人也在看他们。
但彼此都始终模模糊糊。
不知为什么,文澜觉得五楼甲板上坐着的一个男人十分眼熟,对方和面前一个人在聊天,他指间门夹了一点猩红火星,不时抬起送入唇中。
侧影看,两腿长,坐着时微弯腰,显得那把腰薄又窄。
江风来袭,吹旺他指间门火星,他似冲对面笑了一笑,脸庞生动。
“心脚下。”欧向辰的提醒及时一响,面带忧心。
文澜了声谢谢,不得不落回视线,重新心看着脚下。
工作室的孩们都兴奋异常,江轮豪华气派,舱门打开,穿着制服的船务人员分列门两侧,蒙思进一身公子哥派头地站在中间门,带领员工进行热烈而夸张的欢迎仪式。
江面波光粼粼,从船舱投入水中的灯光不住跳跃。越靠近船,船上热闹的动静越此起彼伏。
文澜和欧向辰落在后头,趁最后一点时间门,欧向辰还是发声了,口吻有些抱歉。
“我中午就知道霍岩在群里。”那个号悄无声息,群中昵称不起眼也没有人发现他。
可欧向辰从前做警察的,当然比别人敏锐一些。
听到他的名字,文澜心里就砰砰跳,她不知道这趟旅行会发生什么事,但蒙思进搅合在里头,事情就绝对不简单。
之前蒙思进是半点没透露、霍岩会来的消息。而且看甲板上的人数,他来的也是一个团队。
她眉心微微放松,尽量保持微笑,抬眸看欧向辰的脸,安抚他,“你怎么总感觉抱歉。他来也不是你能掌控。”
欧向辰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时有些变,那双丹凤眼忽然一狠,转瞬望去别处,似不愿吓着她。
几乎咬牙切齿,“如果没有霍岩——当年和你结婚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