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盟
好汉不提当年勇。
文澜表情微微尴尬,不过还是游刃有余,伸拍了拍他肩,他身材高大,文澜得抬着去拍他,脸上表情笑着,有点哄人、十分真诚的味道。
欧向辰向来脾气好,为人处世亲和,今天虽然被蒙思进摆了一道,在她的安慰下,反而生龙活虎起来,他心里想着,如果不是被蒙思进当做刺激这夫妻两人和好的工具,他也无法和文澜走这么亲近。
鹿死谁,还不一定。
“上船吧。”文澜又笑催了一声。
欧向辰表情缓和,冲她眼睛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他伸虚揽她腰,让她走在前面地,心翼翼看护着她过了跳板。
到了舱内,冷气扑面。
这艘游轮共六层,一楼对客人而言只是一个交通枢纽,左右两边全是工作空间,包括服务人员的生活起居场所。
不过中间的大厅仍然气派,一盏巨型枝形吊灯悬挂在上方,光影折射间、璀璨非凡。
蒙思进穿一条白色长裤,松松垮垮地,半袖上衣也同样宽宽松松,整个人风流倜傥,他迎完文澜工作室的那帮学生,眼神最后落在自己表妹和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两张开,脸上带笑,虽然那笑一开始就深意非凡,却能游刃有余掌控,先跟欧向辰打招呼,脸上也没有丝毫歉意。
“我们来挺晚,等久了吧?”又,“让你在山城跟我们一起上船,迫不及待就来找我妹妹,下午玩得挺开心?”
“哥,你干嘛。”文澜微怪他一眼。
连跟蒙思进理论的劲头都没有,只轻声轻语,“来了这么多客人不去招待,老找我朋友的麻烦。”
“怎么会。”蒙思进笑,朝欧向辰看一眼,“我找你麻烦了?”
欧向辰笑地磊落,声音不疾不徐,“今晚招待的好,就不嫌你麻烦。”
“是啊,到长江来是很麻烦,尤其把大家时间都配合好。”蒙思进露出头疼的表情叹,“你们是不知道,我这次来就想和咱们海市的伙伴们聚聚,你俩,尹,还有霍岩结果”
他表情又变,变得苦不堪言,“文文要考察,向辰和飞薇是不忙了,可霍岩要开会,我一想他反正是开会,就索性把他合作伙伴全部请来长江”
他边边望向文澜,笑眼明显讨好,“长江药业盛董也在,你俩别为乱七八糟的传闻伤和气,好好在船上玩,好吧?”
“行啊。”文澜翘起嘴角一笑,本来期待蒙思进解释霍岩为什么会在上头,明知道欧向辰和他不和,还将两人凑在一起,不是找事干么。
这下好了,蒙思进直接绕过,先告诉她盛夏也在。
文澜心里如响起雷声道道。面笑心不笑,“我房间在哪。”
欧向辰在旁边笑容也不上不下的。
遇上蒙思进,万事都有可能发生。
两人反应破罐破摔了。
蒙思进笑眼无辜,招让一个服务生带欧向辰进房间,自己主动凑到表妹跟前,积极按电梯,直往六楼奔。
到了房间,蒙思进帮她将行李从服务生里接来,心讨好的安放在行李架上。
对她,“快洗个澡,到楼上吃饭。今晚有酒有音乐,你穿像样点。”
文澜没应他,伸往门一指,意思明显,让他赶紧走。
蒙思进笑声不断,又双扶住她双臂,施力按了按算无声讨好,接着,才反复叮嘱着打招呼走了。
文澜在一个人的空间内,抱胸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生气的红才微降,她来到行李架前,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晚礼服,因为心情实在差,又想到昨晚和霍岩的那个吻,他那声“盛夏”
一时想杀掉蒙思进的心都有了。
进了浴室,用长江的水洗了把澡,吹干头发,化完妆,再套上衣服,文澜故意慢慢吞吞,做好一切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半。
船已经开动。
长江夏季进入汛期,水量暴涨,江面变得波澜,从韵洲出发,下一个停泊地点是夔门。
腕上挂着的包里有一张十元人民币,这张纸币背面风景图就是大名鼎鼎的瞿塘峡、夔门。
夜色漆黑,两岸峭壁林立。三峡之险,已在眼前。
下楼时台阶宽广。
蒙家是造船业起家,这艘游轮品质优越,四间总统套房都在顶楼,文澜下了一层,到达五楼。
五楼向船尾那头是豪华套房区,由中庭隔开的船头区域则是一个大型宴会厅。宴会厅有通向外面甲板的玻璃门。
站在楼廊里,四周都是等待舞会开场的宾客,蒙思进之前在她耳边叨叨过,这艘船差不多有六十几位客人。
不算多。
但也绝对不算少。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是商务人士,山城这两天在开经济峰会,人员集中。
文澜刚一露面,就感觉四面八方的人在看自己。
她面无表情,反正一个也不认识,不急着寒暄,提起包,进场找尹飞薇。
宴会厅很大,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
三面都是落地窗,夜色下的山体如穿冰冷铠甲的士兵,对着舱内默默守卫。
文澜心忽然就落回胸膛里了。她觉得没必要,真没必要把自己气伤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找不着人,她干脆在一张圆桌前落座,服务生像是一直跟着她的,立即过来体贴地问她吃什么。
“蒙总打招呼,只有文姐可以点餐。”
“有什么吃什么。”
女服务生笑了,“好的。”
等食物上来后,文澜才发现,表哥还是用心的,很照顾她的胃,她静静一个人在窗边用完晚餐,期间没一个人打扰。
大概,她姗姗来迟,用餐期间,别人也不好搭讪。
甲板外星光遍布,山影幽暗,像是突然闯进了原始大自然,看不到周围一丝人类的活动轨迹,如果没有这条发着光、劈波斩浪往前驶的船,这世界几乎不真实。
在包里震。
文澜用餐巾擦完唇角,放下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又擦了擦,才让别人忙去了。
自己拿出,往微信一翻。
余光明明瞄到江上逍遥行九十九加的消息数,她就是不点开、屏蔽到底。
指尖点到尹飞薇的消息。
蒙总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吃饭,中午和向辰玩得很嗨嘛,霍岩看到会不会气死?
在山城看到他上船我着实吓一跳,看到盛夏就更不好了
还是你哥会玩,要知道在和霍岩结婚前,欧向辰差点娶了你啊,谁都知道他是为你放弃警察职业、答应他爸妈回去继承家业
霍岩横插一脚不,还不懂得珍惜你
拨乱反正
即使尹飞薇不在眼前,她那霹雳的性格从文字里扑面,文澜甚至能想到老友坐在甲板一边吹风、欣赏暗夜山水,一边唯恐天下不乱抖着两腿看好戏的心态。
快出来,我们就在甲板
又发来一条。
文澜对着屏幕,想到江上逍遥行的群里有自己和欧向辰“般配”的大量照片,嘴角不由苦涩笑了。
她指尖也止不住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低垂着眉眼,她指反复打字,删删停停,最后一刻甚至有放弃的打算。
但是,她忍了好久好久,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
那头很快回复,尹飞薇发来一串冒号加一个问号。
紧接着又发:你们?
又来一条:们?
她脾气急,直接发来语音:“你干嘛呢?弄得好像谁和谁联合了欺负了谁一样?欺负你吗?”
尹飞薇声音又笑,夹杂着宴会厅外的人声和航船劈风斩浪声,她无所顾忌地,“不让你和霍岩在一起,就算过分?你流产时差点没命,当时谁在医院陪你?是我啊,他人在哪里?”
他在公安局他怎么过来?你们为什么非要用这点攻击他?文澜仍然是发的信息。
我懂了,你执迷不悟,为一个渣男彻底没魂了,不是真姐妹我差点就要祝你俩一辈子绑死
文澜最后打了一排字,打完就将尹飞薇拉黑,她那排字充满愤怒,也充满失望。
她对尹飞薇是真的失望了,外人不理解他们夫妻之间,从头到尾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尹飞薇也不知道吗?
那排字几乎怒火腾腾,她对曾经的好姐妹指责:
你们一定要他少年家破人亡,成年妻离子散????!!!
发完人就松了劲儿,像软糯的面粉,无力趴去了桌面。
文澜很难受,心脏揪起来地疼,她记得时候也来过韵洲,当时还很很,何永诗带着她和同样很很的霍岩,来老家走亲访友。
可惜那些亲友她因为年纪太而记不住了,当时何永诗失踪时,霍岩也想方设法往这边打听过,可毫无音讯。
那些痛苦的日子,两人相依为命。
这些事尹飞薇知道,舅舅舅妈也知道,连欧向辰也听过,霍家当年遭难,整个海市没有不知道的,外人不明白自己和霍岩的关系,可比较亲近的人为什么也这样呢?
呼吸剧烈的起伏,气到文澜不想就此放过,她抬起身体,将又拿回来,然后重新解除尹飞薇的黑名单,直接又发过去几条:
不准伤害他
不准叫他负心汉、渣男,他爱不爱我你们外人就闭嘴,你们什么都不懂
我这条路走得再难,我不怕,因为他肯定会回来
我爱得起,恨得起,也痛得起
你是真姐妹就祝福,不然就是别有用心
发完最后一条,文澜犹豫了,想撤回,但是来不及,尹飞薇打了一串问号过来。
文澜没再回复。
她皱眉,翻开通讯录,找到那男人的微信号,指腹点开时,心里仍然后悔,下午就该开群消息的,同时关注下群成员,就能发现他也在。
那她不会允许祁琪将自己和欧向辰的照片发到群里
这太讽刺了
他们的婚姻怎么会变成别人围观讨论的话题,而与各自却不相干呢?
越想越痛
文澜给他发消息,指腹颤抖地打字
她背影向着甲板,背脊微垂,后颈莹白如外头天上的那弯月亮。
月亮照长江。
临近舞会,来宾纷纷移动到厅内,甲板零星的几张桌子前,三三两两坐着人。
船往前驶去,风迎面吹来。
女士发丝飞扬,裙角也飘飘荡荡,男士间有人忍不住抽起了烟,没有过多人流的甲板看起来足够宽裕、空荡。
询问过在场唯一女士可否吸烟后,得到肯定答案,他们不忘笑赞盛董女中豪杰。
盛夏抚弄了下自己长发,月光与甲板上的照明系统集体为她容颜增色,她能插进男人话题里和他们谈生意,也能自成一派、成愉悦别人眼球的不可方物对象。
霍岩坐在暗影里,背光,背对前方江水与两岸险山,他视线向着宴会厅。
大面积环形落地窗将宴会厅与甲板区域分开来。
此时,人流往宴会厅聚集,弦乐四人组开始上场,良好的隔音将内外严格区别。
“霍岩进去吗?”盛夏坐在他侧边,靠近时,香水味浓郁。她身居高位,年纪轻轻,品味当然不凡,香水味并不低劣。
霍岩却随着她一靠近,就凝起眉心。
盛夏敏锐察觉,一瞬,脸色有些讶异,她抿了下唇,这一刻心里几乎打鼓,难道口腔芬芳没做好?
毕竟大晚上了
盛夏为自己这想法,抓肝挠心的痛苦,如果真是这原因,那可是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大丑了。
她于是细瞧他暗影下无可比拟的英俊脸庞,好像一如既往淡漠,并没有异常,她目光于是又瞧他全身,姿势放松的坐着,看起来也没有厌烦她、要躲进宴会厅的打算。
所以,是她刚才的询问多余了?他才皱眉?
哎
盛夏又笑了,她活了二十多年,这可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东想西想,坐立不安的。
“盛董进去吧。江水滔滔声中,这男人嗓音低沉、磁性。
与他冷漠的性格,完全不贴。
盛夏又瞅了一眼。
他在处理消息,好像是一个群,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屏蔽,江上逍遥行
“这是蒙总建的?”盛夏忍不住,总想和他搭话。
他前妻的到来让她倍感折磨,尤其那晚自己一时冲动给他发完半裸照后他拉黑了她。
生意仍然照做,但是他始终没再加自己
盛夏拉不下脸求加回,又没法当做无动于衷,索性这时候趁聊群,就装作不经意的一低笑提起。
“那晚我都跟你道过歉了,怎么也不把我放出来啊?”
女音甜柔,低音量,几乎像耳语。
霍岩面无表情,他背脊往后靠去,了句“稍等”
也不知道稍等后加回她,还是稍等后再和他聊天。
盛夏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也不好再搭讪了,他背脊往后靠去后,她余光就只能瞭到他慢悠悠架起来的长腿。
这双腿,实在信息非凡,首先他是个骨相几乎完美的男人,哪怕脚踝都比其他男人鲜明一点。
那条信息不知谁人所发,他放松的姿态有些停滞,接着,腿部放下,重新坐好。
光影,水影交叉,长江上的夜,梦幻不真实。
高大落地窗里面,弦乐四人组拉起一曲皇帝四重奏,隐隐约约舞池外准备上场的人们兴奋的脸庞。
她的那条信息却是字里行间的满是苦楚,她:
最痛苦的不是你屡次拒绝我,而是拒绝后的距离使我无法靠近对你好
放下,以屏幕面贴着桌子,霍岩上半身再次往后靠去。他浅淡眸光晃了晃,就看到大厅内倏然随音乐全部上场的人群。
最那头,靠近吧台的左边角落里,一段雪白背脊若影若现,人群时不时会盖住她,他喉结动了一下,到底是收回目光,当做
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