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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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章家男丁都去裴家庆贺,章家女人们如李氏和冯氏自持身份不会去,但也是打点好贺礼,甚至连铺地钱都在马车上商量了。

    这铺地钱是指岳家为女婿进士登第后赴宴琼林所花的费用,一般官宦之家的子弟中了进士钱都可能遭不住花,更何况普通人,故而导致不少新科进士借贷花销,以至于债台高筑,最后不得不听命于人,或者在任上贪污。

    现下,裴度高中会元,李氏提出铺地钱准备了,足足准备了三千两。

    云骊咋舌:“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是她浅薄,而是三千两真的很多了,如果当初她不是许配给庆王府王爷,那么她的嫁妆银也许也只有三千两,和云清差不多的。

    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冯氏都道:“不多,不多,赴琼林宴也便罢了,之后在官场,大大的官员都要举办酒宴,大到娶妾、搬新居,到过生日、生孩子,每一样都是要花钱,否则,你就得罪人。

    冯氏当年也是经历过的,她毕竟是官家姐,丈夫也是新科进士,名次还没这么高呢,还不是要四处打点。

    云骊暗自点头:“原来如此啊。”

    看来她还有很多要学的,等明儿就要哥哥去买几本官场之人写的笔记拿来看看,这里一般都会写他们的生平还有中进士后的感悟,从中可以吸取不少经验。

    这样大的喜事,在云骊她们还没回到家中,因为李氏派出去各路报喜的人,各处亲戚们早已知晓,当然,大家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寿喜堂里

    章老太太膝下养的云淑因为有了一门好亲事,她精神好了起来,也一如往常莳花弄草起来。

    “你看这波斯菊好看吧,叶子虽然细碎轻柔,花瓣也是单瓣儿,并不雍容,可这颜色紫色却极其特别。”她指着一盆花跟林妈妈介绍。

    微风吹过,这花叶动摇起来,仿若如梦似幻,身处梦境一般。

    林妈妈笑道:“这波斯菊原产于南方,北方极难成活,却被您老人家养的这么好,可见您之用心了。”

    章老太太笑道:“你也别戴高帽子哄我了,你我如今年岁都大了,等淑儿嫁出去,我就不再过问事事。逗猫养狗,莳花弄草,也算了此残生了。”

    再过两年,文龙和文懋也都要娶媳妇了,她做好这个老封君就行了。

    林妈妈却道:“老奴看你日后的福气是享不尽的,七姑娘孝顺,孔姑爷待她又好,家中哪个姑娘有她这样的福气的,一嫁过去就是从一品的诰命。来人是越想要什么,就越求不到什么,咱们姑娘越是不求那些荣华富贵,反而是姑娘中嫁的最好的。”

    “是啊,这孩子也着实命苦,爹不疼娘不爱,可她孝顺心好,待我更是没话儿。上回被罚跪,一声不吭,那膝盖肿成碗口大了,她却不抱怨,只一味的安慰我。她老子只偏心云骊,我都真实为她不值得啊——”

    就在章老太太话还没完时,只听外头管家魏忠在外头声音带着喜意道:“老太太,咱们家的五姑爷中了会试头名,大太太打发的回来报喜。”

    章老太太听到头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只是中了会试,没什么大不了,可若中了头名,进一甲的会就大了。

    而本朝规定,一甲第一名从六品,第二名以下及第二甲皆七品,第三甲正八品。如果裴度中了一甲第一名,直接授官为从六品,起点就非常之高了。

    林妈妈见章老太太如此表情,连忙劝道:“老太太,您别担心,凭他就是状元也不过是个官儿,和孔姑爷是没法儿比的,差太远了。”

    “哎”章老太太叹了口气。

    魏忠等了半天不见章老太太话,有些不明就里,还是林妈妈笑着出来道:“你先去各处报喜吧,老太太这两天身子有些不舒坦。”

    魏忠见状只好离去,赏钱都没拿。

    而林妈妈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自然知道老太太的心情,若裴度是陆表姐的夫君或者七姐的夫君,她老人家肯定开心,偏偏裴度是五姑娘的夫婿,她老人家素来不喜五姑娘,五姑爷这一出头,若真中了状元,必定让天下所有人都羡慕五姑娘。

    毕竟每三年才出一个状元,任凭你觉得状元起点也只是从六品,即便探花也不如七品,可在这一刻却是最风光的。

    要知晓,章家三位姑娘的婚事都离的很近,五姑娘云骊立马就及笄要出嫁了,随后就是六姑娘也差不多及笄就出嫁,而自家姑娘保不齐最晚也是明年。

    因为孔太太上门就明确了,她家缺女主人作主。

    可五姑娘刚刚大定,男方就已经正中会元,别人会夸她福气好,即便男方殿试不佳,但至少在五姑娘及笄时,她是最风光的。

    原本,今年最大的风光应该属于自家姑娘。

    比起章老太太的不是滋味,陆家更是凄凄惨惨了。

    尤其是接到裴度的喜讯后,章扶玉差点哭出来了,她的两个儿子在读书上下不了苦心,陆家又富贵,几乎是不必辛苦就能得到一切,故而就想找个读书人,日后帮衬陆家。

    这下好了,裴度中是中了会元,这一切和陆家却没什么关系了。

    陆修平见妻子哭,连忙道:“你且把眼泪收收吧,若是被庆王府的人看到了,指不定如何编排你我,将来,女儿又如何是好呢?”

    “我苦命的儿啊”章扶玉痛声大哭。

    那庆王府王爷过来插钗时,眼神虽然没有不耐烦,但淡淡的,也不和陆家人多什么,场面极其尴尬。

    身边的人还为那王爷着补他矜持如何。

    可事实上,章扶玉是见识过这王爷给云骊插钗的,那种眼神都完全不同。

    其实她就不懂了,女子过分漂亮,是红颜祸水,容易惹事,非一般人能够拥有。无论是什么妲己、夏姬、杨贵妃、赵飞燕哪个不是招惹是非的

    如果这王爷是个喜好渔色的,自家女儿怕是一辈子被嫌弃。

    她们家就有现成的例子,娘家二嫂因为生的平庸,性格讷言,为人不出挑,故而二哥一直不喜,妾室都能骑在头上,刘姨娘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这还是二哥只是个文官,还算注意体统,而庆王王爷呢,他可是天潢贵胄,何须看谁的颜色。

    想到这里她心都碎了

    更别提悄悄听到消息的陆之柔,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她原本已经接受了云淑所的,有正室的地位她已经比很多人强了,甚至她嫁的还是庆王府,要琢磨怎么管家怎么把日子过好才是真,以后她就是庆王妃,而不要再想裴度了。

    那个王爷她见过了,论气势的确强,可他对自己没有任何一点男女之思,就仿佛是把她当成一个木头,一片瓦,路边的一棵树一样。

    再想想裴度,玉树临风,风姿迢迢,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那次插钗,他那么守礼端正,陆之柔甚至都想好自己和他的孩子是什么样了。

    她是宜男之相,想必会生很多儿子,他们的日子又该是多好。

    可惜,一切本该属于她的,都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除了章老太太和陆家这两边对于裴度中会元反应惨淡外,其他亲戚们都兴高采烈,下人们赏钱自是收到软了。

    等云骊到家后,明月馆众人都跑过来庆贺她,云骊笑道:“你们都起来吧,大太太给你们双倍赏钱,我这里再赏一个月。”

    这下连荷香素文几个大丫头都喜不自胜,都夸云骊大方。

    夜里,她梳洗完,明月馆已经锁了门了,她躺在床上,头一次没了睡意,哥哥和大伯父还不知晓回来了没有?想必今夜应该也是裴度扬眉吐气之时吧。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到天光,次日醒来,桌上的黄历摆着的已经翻开至三月了。

    而三月初三是她及笄,自己就要十五了呀!

    梳洗打扮好,她去李氏那里请安,李氏见她过来,还打趣道:“我们会元娘子来了。”

    云骊忙嗔:“怎么连大伯母也打趣起我来了。”

    “好好好,你还别我了,你大伯父昨儿可高兴了,和你哥哥在裴家喝了大半夜的酒,今儿早上这爷俩还未起来呢。你呢,再过两天就及笄了,新做的衣裳已经送到了,你去试试,若是不成,再改一下。”李氏到最后起来,还有些不舍。

    侄女及笄了,这裴度会试过了,殿试只是名次问题,但肯定能够中。这一授官,就要外放,不可能三年后再娶妻,故而,侄女怕是要出嫁了。

    不想不知晓,一想云骊在家帮她管家惩治恶奴,平日账目做的清清楚楚,她略过一眼,就知晓她的用心,再有四处送礼回礼,几乎都是她在帮忙。

    这真的一嫁,她少了一个臂膀。

    云骊试了一下裙衫,这是一件非常华美的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下面配的则是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的则是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俱是精美反复的衣裳。

    她这一穿上,刚好合适,走出来给李氏看时,李氏很是惊艳:“就该如此,这样着实明艳大气。”

    即便天天看到云骊,也会觉得天下好像真的没有再比她好看的人了。

    云骊笑道:“我看着就是太艳丽了些。”

    时候她们姐妹时常穿大红色,后来长大了,都觉得正红虽好,但不是正日子也都不怎么穿了,过分明艳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有时候又觉得大红大绿俗气。

    “你们年轻就该这么穿,要不然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是想穿也穿不了了。”李氏很感慨。

    及笄礼的正宾请的是鲁阳郡夫人,也就是吕嬷嬷,她是云骊的师长,现下又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嬷嬷,是平日请都请不来的人。赞者请的是燕国公李夫人,这位是李氏的嫂子,不管李氏对云骊态度如何,这位李夫人为人很不错,摈者请的是孔太太,她是李氏的姐姐,一贯对云骊还算不错。

    最后三位执事则由冯家大太太和二太太还有吴三太太担任,冯家是云骊舅家,吴三太太既是姻亲,又是姨母,这三位倒是很乐意,也不敢挑剔自己为何不能做正宾。

    但云骊想的不是自己及笄礼的事情,因为三月十五就要举行殿试,裴度不知是否能名列前茅?再有,她想的是一件更严重的事情,就是裴度做官可是要外放的,而外放不少人把家眷都是放在家中。

    因为赴任长途跋涉,甚至大夫也没有上京的好,还不如留在京中,服侍公婆,只是寂寞些,但还是安全。

    但也因此夫妻刚成婚就分开三年,甚至可能分开更久。

    这就难办了。

    正想着,文懋过来了,他笑道:“昨儿在裴家喝高了,起来迟了,真是好生热闹,只是妹妹不能见到了。昨儿听那贡院榜前围着好些娘子呢”

    “哥哥”她跺脚。

    自家哥哥恨不得自己热情如火才好。

    文懋止住笑意:“罢了,我也不笑你了,你是最正经不过的。”

    “哥哥知晓就好。”云骊看着文懋,忽然有些舍不得章家了。

    这个家中虽然对她有过冷待,有过冷遇,姐妹之间感情也并不是很好,可是有哥哥在,有曾经姨娘疼爱她,还有大伯府和大伯父现在也对她很好,更不必提父亲,在最后还给了她一间铺子和六万两压箱底的银钱。

    不管如何,章家培养了她,给了她十分体面的身份,请了先生、嬷嬷甚至是音律大家,她能这么出色,有自己的努力不假,可是也有家中的功劳。

    她笑着道:“再过两天我就要及笄了,裴家怕是很快来请期,到时候我若不在家里,就哥哥一个人了,饭食遇事多商量着,别贪图便宜,好生读书习武,文举不成考武举,妹妹永永远远的都支持你。”

    不妨妹妹这些,文懋似乎觉得又要哭了,他本来不怎么哭的人,近来一个大男人却频繁的哭,真跟姑娘似的了。

    云骊拍了拍他:“傻哥哥,其实我嫁到裴家,你还可以常去看我啊,对不对?多了一个好去处呢。”

    “可那到底是别人家”这么多年,从苏州回来,他就习惯什么事情都和妹妹有商量的,本来昨天还觉得裴度考中很好,现下又舍不得妹妹了。

    云骊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了匣子给他。

    “这是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体己,不多,只有五百两左右。”她平日银子要四处打点,月例又少,这还是积年存下来的。

    至于刘姨娘给的银钱,也打点吕嬷嬷和松涛先生了,她里的金锞子银锞子倒是多,但是这些都攒着日后给赏钱的,不能换钱。

    而嫁妆里的妆奁银子是要走账面的,不能动,家里准备的庄子和铺子都是要等嫁过去才有收益的。

    文懋哪里肯要,连忙推辞。

    云骊正色道:“你就收下吧,一文钱难道一个英雄好汉,你和我们姑娘家不同,我们是带着妆奁出嫁,你现下还拿着月例银子,要继承府里不知晓还要等多少年。我想,等妹妹我出嫁了,妆奁里收益更多了,日后你要用钱,只找我,别因为钱,打点不到位,到时候出事儿。”

    她在府里帮忙管着家,文懋那里她是最照应的,但她如果走了,将来嫂子进门,二人脾性相投还好,若脾性不投,还要管着哥哥身家,如今有这个钱好歹也不用那么紧。

    可文懋就是不要,云骊却是塞给他了,“你放心,我里还有体己,总归这些银钱也不多,啊”

    最后好歹文懋才收下,他除非混到二老爷那样自己为官,才能私下攒己,否则都是拿月例银子过活。

    见他收下,云骊才高兴。

    她歪头一笑:“既然收了我的银钱,要不要替我做个信使呢?”

    文懋就是觉得妹子有点不主动,主要是昨儿他和大老爷去往贡院,那里居然那么多帷帽都不戴的娘子,甚至还有文昌侯府的三姐,还有什么沐绍芳这些人,全都等着。

    还有榜下捉婿,直接拉去成亲的都有,连个白胡子老头都被拉去了,太过于吓人了。

    “那就太好了,你们都过了大定了还怕什么,那孔将军对七妹妹定那日就私下见面了呢。”

    “知晓了,我自有分寸。”

    她要送的是一管笔,是一支白牛角狼毫笔,这支笔是她自己写过感最好的笔,虽然不是什么青玉和湖笔这种名声在外的,确守写起来最顺畅的,下墨均匀,也不滞笔。

    笔杆也是温润而玉,握起来就上。

    除了笔之外,她又送了几个荷包,都是精心做的。

    文懋偷笑:“这可是荷包呀?”

    “什么呀,这是装平安符的,上回和大伯母一起去庙里求的,别想歪了。”

    其实这还是她头一次把针线给外男呢。

    文懋翻来一看,俱是极其鲜亮的,外头根本做不出来也买不到,一个是青色缎平金彩绣梅花古钱纹腰圆荷包极为富贵雍容,另一个则是红色缎平金绣冰梅纹腰圆荷包,这种红不俗气,反而好看极,浮光掠景。再就是古铜断口铺融斜格荷包,这种就十分别致,无论配什么衣裳都让人爱不释。

    三个荷包寓意三元及第,每一个荷包里都装着一对事事如意的金锞子和一张平安符。

    “成,我等会儿就去裴府。”文懋拿了就要走。

    却见云骊道:“等会儿,还有东西没给完儿呢。”

    她不知晓薛念念和沐绍芳都去贡院等着,深觉自己做的不太好,又道:“你把我上次给你做的那条方巾,你不是戴着像姑娘家,不肯戴,那就送给裴公子吧,那可是我花心思做的。”

    谁知道文懋却道:“哪里的话,我可是戴的很好。”

    “哎”云骊要生气。

    他却一溜烟跑了,云骊又笑了,想必哥哥是这个家里最舍不得她的人吧。

    到了次日,文懋就把东西送到裴度上,他道:“妹妹她将要及笄,不能过来庆贺你了,为了求了几张平安符,喏,这里头的东西我没打开过就不知晓了。”

    起来,文懋这样的身份,这般平易近人又实诚的人很少,裴度和他交往几次,深深都察觉他身上那股淳厚的君子之风。

    虽然为国舅爷,但是擅长诗文,弓马娴熟,假以时日,也必定有出息。

    最令他诧异的是,章家明明是被换婚,降低了夫家门第,但是承恩公父子包括章五娘子都完全不介意,反而对裴家很礼遇。

    章家这位五娘子也谨守闺誉,为人很有分寸。

    他记得自己刚定,那陆之柔就送了好些荷包香囊,更别提文房四宝,皮袄皮靴,他们家那时刚来京中没有多久,以为是上京的规矩,后来和章家定亲才知晓定和大定都不需要,就是大定礼也只是完聘后一般女方将聘礼中的一部分退还,或者另外准备礼物当作回礼送给男方。

    裴度含笑:“多谢章二郎了。”

    “这有什么,你不知晓昨儿你中了,我们有多为你高兴。”文懋又将李氏准备的铺地钱跟他了。

    裴度感慨:“岳父母还有舅兄你对我的关怀,实在是无以为报。”

    文懋摆:“这个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诚然章家没有陆家那么过分热情,但更明章家没有所求,裴度也不傻,知道什么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陆家两个儿子不算成器,估摸着以后想找个好女婿倚靠,而章家,他亲岳父任三品官,还是漕运使兼盐运使,是一方诸侯,大岳父和舅兄更是赤城以待,他们是皇后的父亲和弟弟,爵位早定,根本毋须如此。

    等文懋走了,他打开这方长盒,一看这枝笔,拿在里写了写,居然还真的好用,再翻看荷包时,裴夫人走了近来,他正欲把东西收好。

    裴夫人倒是道:“别收着了,我都看到了。”

    “娘”难为平日裴度骄傲,此时也有些羞赧。

    裴夫人拾起荷包看了看,不禁连声赞叹:“这艺是真的好,比南边时兴的绣的还好,又有巧思。”

    好在也怕儿子不自在,裴夫人没有多。

    裴度和母亲了一下杂事,待母亲走了,自己看着那荷包,再一打开,里头居然装着一对事事如意的金锞子,还有一张平安符。

    他郑重的把平安符收好。

    准备关上盒子的时候,发现一丝不对劲,这荷包上的纹路看似再正常不过,实则仔细摸是梵语,正好他有涉猎,于是,他好奇的把自己摸到的梵语用白纸写下来,再翻译一下,这写的居然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大概是对自己的勉励,那还得亏是他认识梵文,若是不认识的,岂不是辜负了她的这一片祝愿之情。

    如此想着,他立马上街去银楼正好见一支并蒂玉簪花蓝蝶钗,从章二郎君那里打听到章五娘子欢喜玉簪。

    就是二百两他也眉头没皱一下就买下来,回来后,却把钗下面的绒布换了,换成一张写的梵文,看起来像普通的垫布,其实,他也想告诉她,他写的话自己都听懂了。

    及笄这日,云骊亲上妆,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与之前的仙气飘飘又绝然不同。

    亲戚朋友们过来,都十分羡慕她,连吴三太太都道:“都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一定亲,裴七郎君就中了会元了。”

    云骊则道:“这哪里是我的福气,分明是他自己勤学,三姨母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倒是看您有福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必定会享清福的。”

    这话吴三太太喜欢听,愈发觉得云骊会话。

    至于跟着吴三太太过来的沐绍芳,她一直都颇喜欢云骊,但因为当年让云湘替嫁的事情,二人疏远了,她心里很是歉疚,可也知晓这段友情是到头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欣赏云骊的骨气。

    因此对着云潇和云淑倒是称赞云骊:“你们五姐姐今日真是漂亮,我看她容貌冠绝天下,如今我都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云潇听了暗自撇嘴。

    她私下同云淑咬耳朵道:“就是个会元,还没中状元呢,即便中了状元,也是外放芝麻官,我表哥恩荫都能做官,还有孔大将军都是从一品呢,也不知晓她神气什么。”

    这几日,都是云骊的未婚夫如何厉害的,还有云骊今日得到许多称赞,都让云潇觉得不服气。

    她刚完,就看到薛念念过来,薛念念的未婚夫中了会试第一百名,她正在高谈阔论:“我听了,殿试和会试是完全不同的,有人会试很厉害,殿试垫底的也不是没有。”

    这话云潇听进去了,云淑则觉得薛念念夸大,她虽然不喜欢云骊,但是薛念念这话明显就是和云骊互别苗头。

    及笄礼成,云骊就听闻大伯父包下宾阳楼,听这里是一甲三名打马游街必经之地。

    李氏都急了:“万一没中怎么办?您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大老爷一拍脑袋:“我都忘记不中怎么办了。”

    殿试的选拔很严格,而且要求很多,更兼裴度因为和他们家结亲,可能会被诟病是外戚,皇上若是为了不徇私,可以把裴度放低名次,怎么办?

    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有时候状元要取寒门子弟,即便你学问出众也要让一让。

    “失策了,失策了”

    大老爷因此又取消了宾阳楼,主要是怕丢脸,可这个举动在老太太和冯氏等人眼里意味就不同了。

    要仔细打探是能够打探出前十名到底如何的?

    大家猜测会不会是大老爷知道什么内幕,可能没有裴度就取消了。

    章老太太就对云淑道:“裴度过于自傲,居然上次拒绝敕命,恐怕被人诟病,科举也是很讲名声的,若是被人觉得他无状,即便才学出众,也只能去二甲了。”

    人太特立独行未必是好事。

    冯氏也给妹妹吴三太太听:“我们大老爷又取消了宾阳楼,悄悄定了樊楼,我看是死心了,但是又盼着有奇迹出现。”

    吴三太太则羡慕道:“就是没中一甲,只要是进士就好啊,我们家缺的就是官身。”

    荫官高居高位很难,如果不是科举正途,就是很难往上升。

    因此,她决定去的那日把吴灏也带上,瞻仰一下状元的风采,日后也好生读书。

    大老爷这次也聪明了,在东华门让人守着,那里会唱名,自然有人保录,这样最快的功夫就知晓裴度到底考的如何了。

    三月十八

    云骊和姊妹们带着帷帽去樊楼,樊楼果真为上京第一名楼,名不虚传,但今日大家都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这一日过来比在会阳楼时听会试要轻松多了,毕竟这回只是名次问题,但肯定会是进士。

    她尚且能和李氏还有冯氏聚在一起话,云鸾脸木着,她只觉得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连三姨母方才都只和云骊话,不怎么搭理她。

    可这样的场合,她还得来,还得陪笑,看着云骊风光。

    同时姐妹,为何她的命就这样的苦。

    云潇和云淑这些日子关系一日千里,尤其是在对云骊的事情上,让她们走的愈发近了。

    这俩人是不愿意来的,因为不关她们的事情,但是偏大老爷让全家都来,冯氏因为吴三太太要过来,也把她喊了过来。云淑推脱不来,大太太则道你也是在家里睡懒觉,不如出来走走,因此都是被迫来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云骊吃了一块点心,又闻到街边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对身边的丫头耳语一番,买了一包栗子来,她拿了两颗,其余全给丫头们分了。

    她就是这样,喜欢吃的东西,尝尝味道就好。

    素文笑道:“姐这次一点儿也不紧张?”

    “因为他不会让我失望的。”云骊莫名觉得裴度这个人看似拒绝敕命不做进士,又被人自负什么的,其实还挺出乎意料的。

    尤其是会试时还安排裴夫人上门过大定,反而让众人觉得她有福气,这让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孔太太不一会儿也过来了,她纯粹是来凑热闹的,自家儿子是武将,到时候朝中有文官话,互相抬举,岂不是好事儿?

    这所谓的人脉不就是这样开始从发展到大的。

    今日气氛轻松,大家都吃吃喝喝,连姚纤纤一改那日的颓唐,已经和孔太太攀关系了,姚夫人也是绿着眼睛,四处寻找有儿子的贵夫人,或者有人脉的贵夫人,陪着话,恨不得把女儿快些嫁出去。

    就在此时,前面已经有官兵开道,对面楼的女子们已经准备了香包和丝巾,准备朝下扔了,薛念念则扒着栏杆在看,听她未婚夫刘之钦才学也是极好,弱冠之龄中了会试,还有不少人很看好他。

    微风吹来,喝彩声四起,原来是一甲三名游街。

    云骊也忍不住扒着栏杆,不远处就看到簪花戴帽的裴度,他风度翩翩,骑着高头大马,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章家的女眷们也纷纷抚掌而笑,十分高兴。

    云潇直接掩面不看,佯装怕晒,但又忍不住也悄悄的看,云淑则在想,也许老太太的话也未必都对。

    就在此时,状元爷裴度在樊楼这里突然勒马下来,后面的榜眼探花都不明所以,云骊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却见他居然下马进来樊楼,门口守着的是章家的人,自然不敢拦着姑爷。

    冯氏心道,此人果然无状,这里都是女眷呢。

    可他没有进来,只是托门外的丫鬟递进来,那丫鬟也十分伶俐道:“状元郎这是送给五娘子的及笄礼。”

    众目睽睽之下,能被未婚夫这么重视,她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对待。

    再打开一看,居然是玉簪花钗,上面还有一支灵动的蓝蝴蝶,清新雅致,是她最喜欢的。

    云骊当即就对荷香道:“你来替我插上吧。”

    她不再如以前一样谨守闺誉,戴好那根钗,再往下看时裴度已经上马,她连忙行礼致谢,裴度却笑着拱还礼。

    此刻,她想,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

    她身边的人都在权衡利弊,只有这个见过一面的未婚夫,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冯氏却对吴三太太道:“儿辈这也闹的太总归儿女私情不该如此。”

    就是章老太太也对云淑道:“这样太高调了些,若是被人出去,像什么样子,你万万不能如此。”

    这样的话云骊听到耳里,不以为然,因为她们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从来没有蝇营狗苟,而且他们都是大定了的未婚夫妻,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