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易澄,我得去看一下刚做完手术的那个病人,你慢慢吃。”
符朗出这句话的时候,梁易澄嘴里还叼着半个鸡腿,茫然地抬头。
符朗飞快地收拾好吃完的餐盒,站起身,离开前还摸了摸他的头,低声:
“谢谢你等我一起吃饭。”
梁易澄觉得很憋屈。
他饿着肚子等符朗回来,只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好好吃顿饭。
但是,哪怕是加上了吃饭的时间,符朗在值班室停留也没超过十五分钟。
如果不是因为他,符朗或许只算花五分钟吃个泡面吧,可符朗却那样一脸认真地向他道谢,弄得他连闷气都生不起来了。
梁易澄慢吞吞地吃完鸡腿,饭菜还剩了大半,他已经没什么胃口了,筷子随意地在饭盒里搅着。
这时,王睿臻提着几个饭盒进来,看见他,明显愣了愣,:“你还没走啊?”
梁易澄心不在焉地看着走廊,随口应道:“没呢。”
王睿臻看了眼他搅得一塌糊涂的饭菜,表情复杂,拉过一张老板椅坐下,把自己买的饭盒一个个开,诱人的食物香气登时充满了整个值班室。
白切鸡、烧鸭、叉烧、油菜,还有两盒白饭。
梁易澄虽然已经吃了点东西,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感慨道:“王医生,你胃口真好啊。”
王睿臻:“……”
王睿臻没答话,开了一盒白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梁易澄透过值班室的透明玻璃窗悄悄看着在护士台忙东忙西的符朗。
在符朗匆忙地离开护士台之后,他才回过头,对面王睿臻的白饭已经快吃完了,肉却没怎么动。
梁易澄奇怪地问:“你们上班吃饭难道有时间限制的吗?”
王睿臻没料到他竟然还会主动朝自己搭话,一脸懵逼,问:“啥?”
“为什么你们吃饭都这么快?不会胃疼吗?你们每天吃饭都这么晚吗?那这算是午饭还是晚饭啊?还有你怎么几乎没吃肉啊,这么多菜还光吃白饭太浪费啦……”
王睿臻:“……”
王睿臻被他问得脑壳疼,又看了一眼梁易澄自己跟前那几乎没怎么吃的饭菜,无言以对,沉默地把几个饭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梁易澄惊喜地问:“啊,我可以吃吗?不会害你饿肚子吧?”
王睿臻无力地:“吃,赶紧吃,吃饭的时候别话。”
“谢谢王医生!”
等符朗忙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情景:梁易澄兴高采烈地吃着烧腊,王睿臻坐在一旁,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
看见符朗进来,王睿臻连忙调整好表情,站起身,:“符哥,你还没吃饭吧,我饭菜买多了……”
他回过头,才发现会议桌上的几盒饭菜早已所剩无几了。
梁易澄拍拍肚皮,满足地摊在木椅的靠背上:“嗝——”
王睿臻:“……”
符朗忍着笑,淡淡地:“谢谢,我吃过了,他给我买饭了。”
符朗绕过王睿臻,走到梁易澄身旁,旁若无人地伸手摸了摸他微微鼓起的肚子,压低声音问:“怎么吃这么多?晚饭还吃不吃了?早上你不是今晚想喝夜茶吗?”
梁易澄连忙一缩肚腩,坐起身,:“吃!喝!”
符朗低声笑了,抬起头,脸上的笑意还未敛去,深邃的眼却锐利地扫了王睿臻一眼,:“谢谢王医生替我照顾他。”
王睿臻沉默地收起被风卷残云的饭盒,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值班室。
符朗看了看窗外,周末值班的人本就不多,护士给病人换药去了,王睿臻更是不知所踪,一时也没什么事情,他便随手拉过圆凳,在梁易澄的身旁坐下。
梁易澄立即问:“朗哥,你忙完了吗?几点能下班?”
“还没,等医生开了新医嘱还得去执行,下班前还要查房。但今天护士长不在,或许能早点结束。”
值班室里静悄悄的,外头的走廊黑沉沉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与梁易澄两人。
两人。
突如其来的安心感,夺走了符朗所有的力气。他不再硬撑着,脱力地倚着一旁的梁易澄,疲惫地:“别动,让我靠一会,我……好累……”
梁易澄点点头,却侧过身,揽住符朗的肩,让他的上半身稳稳地靠在自己的身上,头枕到自己的胸前,然后紧紧地环抱着他。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缓慢而绵长的呼吸声,紧贴的身躯随着各自的呼吸缓缓起伏着。
梁易澄闭上眼,安静地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符朗心脏的搏动。
很轻,很慢,却坚定地跳着。
渐渐的,两人的呼吸节律重合了。
紧贴的两个胸膛一同缓慢地起伏着,仿佛融为了一体。
梁易澄的心中再无犹豫,低声问:
“朗哥……你为什么……要当护士?”
或许从符朗发来那些画面颤抖的视频那天开始,这个问题就萦绕在梁易澄的心头了。
每次见到符朗,他都是这副筋疲力尽,却兀自强撑着的模样。
符朗对待他的工作,总是不知疲倦的,哪怕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他都从不抱怨。
因此,梁易澄再心疼,也只能忍着。
既然符朗有自己的坚持,他能做的,唯有尊重,和默默地支持。
可今天亲眼看见工作起来就像不要命似的符朗,梁易澄的心底只感到恐惧,惊慌,还有一种熟悉的无力感。
再这样下去,符朗迟早会倒下。
所幸,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符朗向他示弱了。
但符朗没有立即回答,只坐直了些许,也没有离开,把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梁易澄有些懊恼,但还是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好让符朗靠得更舒服。
漫长的沉默,让梁易澄以为符朗已经睡着了。
可这时,符朗很轻地开口了:
“曾经,我有两个很要好的兄弟。”
“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符朗在县城里长大,与他最要好的,是他一岁的街坊杨逾,还有与他当了整整十一年同学的冯文轩。
H市的学校向来没什么竞争力,没有哪个学校值得学生挤破头也要去上,大家便顺理成章地选择离家最近的学校。
而冯文轩,无论是升学还是分班,都很有缘地与符朗留在同一个班里。
高二的文理分班之后,符朗得以摆脱了他最讨厌的历史与政治,一直被文科拖成普通水平的成绩忽然大放异彩,引起了学校的重视。
城市里专心学习的学生太少了,像符朗这样或许能给学校响名声的好苗子就更少了。符朗立刻受到了各科老师的重点关照,每天放学后都得接受老师们的额外指导,回家一天比一天晚。
以往冯文轩会等他一起放学回家,可自从上了高二,他们几乎都是各走各的。
他们一届的杨逾虽然也在同校,却因为寒假的时候赢了省里的青少年自由搏击比赛,引起了市体育部门的重视,特意为他聘来了退役的选手当个人教练,冲击全国比赛,因此每天一下课就得去体院练到深夜。
不过,到了周末休息,三人还是会像以前那样聚到一起游戏,地点通常是冯文轩家,理由是他的父母在外工,很少会有人管他。
“哎……好累啊,蚊香我好羡慕你啊,每天下课就能回家。天啊,你号都满级了?!我的新手任务都没做完呢,大佬!快带带我啊!”
杨逾嘴里叫嚷着,人却趴在冯文轩的床上,动也不想动。
符朗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床头,嫌弃地踢开杨逾搭他腿上的脚,皱起眉,:“你几天没换袜子了?”
“我天天都换了的好吧!这袜子我今天出门刚穿的!不信你闻!卧槽,好臭,难道天天训练害我得香港脚了?快!朗子你替我闻闻……”
“滚。”
冯文轩安静地看着两人在他床上闹,忽然问:“游戏还吗?”
“啊!……不过,先让我再趴一会,我天天都被教练揍得好惨啊,你看看!我身上就没哪里是好的!这是虐待儿童!”
杨逾掀起衣服,那副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身躯有点单薄,却已经覆上了几层薄薄的肌肉。
符朗冷漠道:“这个年纪还好意思自称儿童?别用你的白斩鸡身材非礼我的眼睛。”
杨逾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浅浅的腹肌,:“这还叫白斩鸡?我这起码都是白斩鹅了吧?你们年纪大就了不起吗!我再过一年肯定长得比你们高大!不,哪都大!”
“哦。”
“你不信吗!来比比啊!你以为你18.厘米就很了不起了吗?!”
“滚。”
冯文轩沉默地站起身,符朗转过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楼下买点喝的。”
杨逾立刻嚷道:“我要可乐谢谢!”
冯文轩点点头,看向符朗,问:“你呢?”
符朗侧头看了他一会,:“我和你一起去。”
“对不起,最近总让你自己一个人先走,你最近怎样?”
符朗站在卖部的冰柜旁,弯腰从飘着碎冰的水里摸出一罐可乐,递给冯文轩。
“挺好的。”
冯文轩笑笑接过,放在一旁,自己开另一侧的冰柜,拿出了一罐啤酒。
符朗皱起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冯文轩若无其事地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大半,清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
“最近刚学会的,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玩游戏也没啥意思,就去桌球泡泡妞喝喝酒呗。”冯文轩把剩下的酒也闷完了,了个嗝,又:“别跟土豆,这么多年他也就只长了点个,骨子里还是个屁孩,啥都爱模仿我。”
符朗沉默了一会,:“那是因为,他喜欢你。”
冯文轩无奈地笑笑,:“我知道。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喜欢……男人。”
符朗终于从冰水里又摸到了两罐可乐,手已经冻僵了。
冯文轩又:“他也还,应该还没想明白吧。就算是明白了,他也知道我……反正他一直没跟我明……不管怎样,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当一辈子好兄弟的。”
符朗握紧手里的可乐,抬起手,极慢地在他的胸口碰了碰。
作者有话:
老王:我好惨一男的 情敌把我买的饭菜全吃光了 还塞我吃狗粮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