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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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竹陪着杨仪跟狄玉,离开巡检司,马车慢行。

    按照杨仪事先的叮嘱,屠竹留心查看,他毕竟是郦阳本地之人,对于县内店铺甚是熟悉,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成衣铺子前。

    “姑娘记着,”杨仪用帕子掩着口,忍住咳嗽:“今日所做的事,都是姑娘自己主张的,买什么衣裳首饰也是姑娘自个儿挑的,我只是作陪。”

    狄玉望着她风吹吹就倒的样儿:“放心吧杨先生,我知道着呢。断不会叫十七怪你什么。”

    杨仪同她进了铺子,细细问过店东时下女子所钟爱的款式,那店主夸夸其谈:“这种绯色大袖裙衫卖的最好,据京城里的贵妇名媛们都穿这个。”

    狄玉挑剔:“裙子这么宽,又长,不摔跤才怪呢。”

    杨仪瞅了她一眼,狄玉捂住嘴。一一瞧过后,选了两套窄袖宽幅颜色雅淡的衣裙。

    屠竹在门外等候,问道:“还去哪儿?”

    巡检司内,薛放隋子云戚峰等众人都无家眷,屠竹还是头一次陪着女眷来到这种地方,望着狄玉中抱着的缎子包袱,他竟莫名地有点期待。

    杨仪望着狄玉头顶那软趴趴有点松散的发髻:“找个好点儿的梳头娘子。”

    屠竹一听越发兴致高昂,虽然就算他是郦阳土著,也并不知道最好的梳头娘子住在哪里,不过这当然不成问题,只问了两三个人,屠竹便找到了地方。

    梳头娘子一看狄玉,眉开眼笑,竟赞不绝口。

    其中有三分恭维,却有七分真心,虽她见过的美貌女子多的是,不过狄姑娘仍是其中佼佼者,尤其出色。

    “姑娘真真是天生丽质,这郦阳县里没有哪一个比得上您的,”梳头娘子让狄玉坐在梳妆台前,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又道:“看看,也没认真地打扮上妆,就已经这样惊艳,要是再仔细地梳个时兴发髻,把脸上稍微修饰修饰,不管是哪个公子哥儿都会看的错不开眼呢。”

    就算狄玉不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此刻却在梳头娘的口灿莲花下,也忍不住红了双颊。

    隔着一扇屏风,杨仪在喝茶,耳朵听着里头梳头娘子嘴上抹油,哄的狄玉心花怒放,她不由也笑了。

    “姑娘本就好看,劳驾可不要太过浓妆艳抹。”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当然当然,”梳头娘子向着杨仪应答了一句:“先生只管放心,并不是我自夸,我这艺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连知县大人的姐也曾找我梳过头呢,像是咱家姑娘这样的美人胚子,我当然得打起十万分精神,要是给她画不好看了,岂不是我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杨仪抿嘴喝茶。

    狄玉在里头问:“知县家里有个姑娘么?”

    梳头娘子道:“有的有的,今年才十六岁。”

    “长得好看吗?”狄玉又问。

    梳头娘子放低了声音:“我悄悄地跟您,虽然也不丑,但跟您比起来可仍差远了。”

    狄玉因为薛放在郦阳县,这知县又有个女孩儿,所以本能地警惕,听梳头娘子这般,才也得意一笑。

    梳头娘子又道:“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我们郦阳县的,是来做客?”

    狄玉“嗯”了声:“春城来的。”

    梳头娘子叫道:“哟,那可是大地方怪不得姑娘生得这样水灵,气质又这样好,我可更不能丢人了。”

    狄玉道:“你总这些好听的,难道你们县内没有出色的美人?”

    “美人”梳头娘子一边儿忙活,一边思忖:“在姑娘跟前,倒都不用提了,不过我们郦阳县这几日倒是有件大热闹。”

    狄玉便问何事,这梳头娘子便道:“就是咱们县内的首富曹家啊,姑娘没听过?他们家里的二爷杀了人跑了。”

    杨仪在外听见这个,便放了茶杯留神。

    原来这梳头娘子是个经常出入各家各户的,消息极为灵通,对于这些民间之事自然也最清楚,当下竟道:“其实起来,他们家的那位二爷——我是二房的那位,其实还算是个和气不错的,别看是个爷们,还照顾过我好几次生意。”

    狄玉笑:“他也找你梳头不成?”

    梳头娘子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是买了些新鲜的绢花啊,彩绳之类,大概是用来送人的。可惜,他给钱从来痛快不拖欠,我们私下里还,这样的人物以后不知是哪个女子有福嫁了,绝想不到会杀人。”

    狄玉知道最近巡检司正在为此事忙碌,瞥了眼外头屏风后的杨仪,她道:“那人真是曹家二爷杀的,别是有什么隐情吧?”

    梳头娘子道:“这巡检司的大人们正查着,我们也不好。不过二爷在的时候,跟巡检司的官爷十分交好,我想那些官爷也不至于放任不管,这不昨儿听把曹家三位主子拘了去,早上曹二奶奶哭哭啼啼去巡检司,却给人抬着回来,先前曹府忙着请大夫,据曹二奶奶动了胎气,肚子里那个还不知如何呢。”

    只梳头娘子嘴上不停,上更加熟练,很快给狄玉换了个发型,又叫她闭眼,给她修饰脸上。

    杨仪正在想她最后那句话,以及当时杨仪向隋子云提醒二奶奶有身孕怕刺激、隋子云面色冷淡地那句“我知道”,也许,那个结局已定。

    正在此刻,门外有人道:“杨易!玉?人呢!”

    杨仪一听站起身来:“戚队正。”

    话间戚峰果真大步流星从外进来,一眼看到杨仪,便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满身汗气,两只衣袖还向上挽着。杨仪问道:“戚队正怎么又找到这儿了?”

    戚峰道:“我好不容易得空,正跟子们在操练,十七便叫斧头去问我有没有把人看紧,我一打听才知道你跟她出来了,人呢?”

    正东张西望,屏风后梳头娘子一声笑:“人在这儿呢。”

    话间,梳头娘子扶着一个美人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戚峰本满脸的不在乎,猛地看见那人,双眼顿时直了。

    杨仪在旁瞧见,唇角抿了抿。

    身着粉白衣裙亭亭凝睇的玉,颇有几分杨仪记忆中,杨甯的影子。

    其实她不过梳了个婉约些的发髻,换了身先前置买的衣裳,面上修饰过,柳眉弯弯,樱唇流朱,可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乍一看,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戚峰呆看了半晌:“你是、狄姑娘?”

    狄玉先是惊讶,继而嗤地笑了:“戚疯子你眼瞎了”

    刚到这,就听到杨仪咳咳地咳嗽了起来,狄玉忙噤声,又重新哼唧唧地道:“你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戚峰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她的声音弄的酥了半边:“你你真是这是在大变活人么?”

    狄玉眼睛竖起,忽然瞄见杨仪,便又低头浅笑道:“戚大哥,你可真会笑。”

    戚峰听了这句,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然后他转身往外疾步而去:“要死,活见鬼!”

    等戚峰如风一般离开,狄玉才恨恨地骂道:“这个狗东西,我打扮的这样好看,他竟然见鬼,之前瞎了眼的怎么不是他呢。”

    杨仪忍着笑:“狄姑娘,咱们回去吧。”

    屠竹在外等着,起初见戚峰狂奔上马离开,还不知如何,等看杨仪陪着个娇滴滴风情万种的美人出来,他不由也看直了眼睛。

    狄玉察觉,不由嘿嘿地笑了起来,十分得意。

    杨仪无奈地提醒:“狄姑娘”

    两人乘车回巡检司的路上,听到路边有人议论,原来那梳头娘子果然没错,曹家的二奶奶,因为受惊过度,竟是滑胎了,连带自个儿也折腾了半条命。

    那些百姓道:“那些巡检司的官爷,原来曹家的女尸并非是二房的曹方回所杀,而是被大房杀死之后嫁祸给他的,昨儿曹家大爷二爷跟大奶奶都被带去了巡检司,听已经招认画押了。”

    “据巡检司的薛旅帅跟曹方回的关系很亲近,总不会是偏袒徇私吧”

    这异议才刚提出,就有无数声音怒斥:“少胡吣,薛旅帅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徇私舞弊!再者,为了个曹方回,至于把曹家三个主子都缉拿了么?要不是真有冤屈,又岂会弄得这样大阵仗。”

    “这话有理,之前有人曹家大房都亏空了,一直是二房曹方回在接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必定是大房觊觎曹方回的钱”

    狄玉浑然不理,只沉浸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绝世美貌之中。

    杨仪听着外头的议论,勉强收敛心神,眼见巡检司将到,杨仪叮嘱:“狄姑娘,我跟你过什么来着?”

    “啊?”狄玉醒神:“哦!你叫我话不高声,笑不露齿,走不掀裙杨先生,前两个还成,后一个有点儿过了吧?我又不是死人。”

    杨仪道:“大家子的姑娘都是这样的,你想,薛旅帅是京内出身,他们那的女子多半都是这样。”

    狄玉眨了眨眼:“哦。”她原本怕弄的衣裙褶皱,坐的直直的,到这里便往后一靠:“可惜我阿娘去的早,我总跟着爹疯跑,不然我也那样,十七就会喜欢我了吧?”

    杨仪听到那句“去的早”,心有戚戚然,勉强笑笑:“倒也未必,比如满院子百花盛开,你总会有格外的偏爱的一种,难道其他的花儿就不美了?只不过有所偏爱而已。”

    狄玉似懂非懂:“杨先生,你是在安慰我么?你怕十七仍不喜欢我,我又伤心对不对?”

    杨仪见她竟忽然领会,只好道:“我只想让姑娘知道,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你,你都不差什么,在有些眼里,你必定是最好最美的那朵花。”

    狄玉微怔,脸上有点晕红:“哎呀,你怎么这么会话,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杨仪只是想让这姑娘高兴点儿,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姑娘莫怪,是我唐突了。”

    狄玉叹气:“杨先生,虽我跟你没缘,不过你放心,你这样好,不愁没又美又好的花儿喜欢呢。”

    杨仪呆了呆沙马青日仿佛也过类似的话。

    狄玉苦苦思索,忽然想起来:“对了,后天就是泸江那边的浴佛节,到时候四边村寨的人都会去参加,热闹的很,还有好些别的族的女孩子呢,不如咱们去看看热闹,也许会有天降的缘分呢。”

    杨仪看她笑的意味深长,便道:“这个倒罢了,旅帅这边的事情已经完结,我也好离开了。”

    狄玉大惊:“离开?你要去哪儿?”

    正在问,车已经停了。

    巡检司内,薛放站在廊檐下,戚峰在他身旁:“我真没骗你,那狄玉该不会换了一张脸吧?看着横竖不像了。”

    薛放嗤之以鼻:“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着?一个丫头就把你弄得魂不守舍颠三倒四。”

    戚峰道:“十七,你是没见着她,等你亲眼见了你就知道了。”

    薛放哼道:“滚你的蛋。”

    就在此时,斧头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张着嘴往后指指点点。

    薛放嘶了声:“这子突然变哑巴了?”

    斧头在那还没指点完,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薛放正不以为然,忽地看到一道芊芊身影,脊背挺直,袅娜端庄地走了进来。

    “那是”他正要问那是何人,那女子抬头,好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似曾相识。

    薛放愕然:“狄玉?”

    戚峰在身旁轻轻怼了他一下:“我什么来着?是不是换了脸,还是整个儿换了人?”

    薛放不语。

    那边狄玉缓步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十七哥。”

    要是往日,她这会儿那会如此,分明是会用跑的,声音也必不是现在这样温婉。

    薛放眉峰微蹙:“你在搞什么?”

    狄玉浅笑:“十七哥,有何不妥么?”

    薛放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着冷飕飕:“没、没什么不妥挺好。”了这两个字他想起来:“谁给你捯饬的?”

    狄玉眨了眨眼,天真无邪:“人家只是换了件衣裳,梳了梳头,怎么这样呢。”

    薛放喉头动了动:“唔,好。那你”他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杨易呢,听他跟你一起?”

    “杨先生借我的车顺路去安平堂买了几幅药,现下回房去了。”狄玉回答过后,也想起一事:“十七哥,怎么杨先生要走呢?是你要叫他走的?”

    薛放意外:“谁要走,他自己的?”

    狄玉还未回答,薛放迈步下了台阶:“真是奇怪”经过狄玉身旁,他又停下来仔细把她的脸看了半天,指点了点,想什么,最终只道:“挺好。呃戚疯子,看着点儿。”

    等薛放去了,狄玉抿嘴一笑:“挺好?”她白向戚峰:“戚大哥,十七哥的‘挺好’是什么意思啊?是夸我么?”

    戚峰舔了舔唇:“大概、也许是。”

    狄玉叉着腰,挺胸向他走近两步:“那你觉着呢?”

    戚峰的脸刷地红了:“你别过来。”

    屠竹一回来便忙着去熬药。

    杨仪吁了口气,趁着自己还有些精神,便把八段锦稍微地练了一会儿。

    正在马步怒目出拳,便听到一声低笑。

    杨仪回头,竟见薛放站在门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只得敛袖:“回旅帅,是八段锦,修身调气的。”

    薛放一步步走过来:“我看着拳法不像是拳法,还以为是跳大神呢。”

    杨仪后退半步:“旅帅屋内话。”

    “不用,就几句话,”薛放一抬:“今儿你同狄玉出去了?”

    杨仪早知道他必会有此一问:“是。”

    薛放道:“她弄得那鬼上身似的,别是你撺掇的吧。”

    杨仪皱眉:“旅帅觉着狄姑娘那样不好么?”

    薛放叹气:“好看,好看到不像是她了。”

    杨仪问:“女大十八变,狄姑娘也不会永远都像是姑娘一样。而且眼睛所见,未必就是真,世间的人多的是两幅甚至更多面孔旅帅怎知道那一副是真的。”

    薛放看她:“你话里有话。”

    “狄姑娘对旅帅的心思,巡检司人人皆知,难道旅帅不知。她今日如此,也是女为悦己者容罢了。”

    “哦,我知道了,”薛放颔首:“原来你不仅是当大夫,又开始媒拉纤了。”

    杨仪不接茬:“狄姑娘最可贵的就是她不加掩饰,表里如一,而如今稍微打扮,便艳惊四座,旅帅觉着呢。”

    “你是不是真看上她了?”薛放扬眉,阳光照在他明朗的五官上,熠熠生光:“要真这么喜欢,你去娶她?”

    这本是离谱的建议。

    杨仪却难得认真地想了一下。

    假设她是男人的话,兴许真的会喜欢狄玉这样的姑娘,当然,这得在狄姑娘真心喜欢自己的前提下。

    难得的美貌,可爱的性情,出色家世,以及最重要的真心,狄玉都有了。

    杨仪觉着这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已经是足够的。

    包括她。

    可惜她不是男人。

    薛放看她沉默,以为戳到痛处:“怎么了,嘴巴给封住了?”

    杨仪道:“我当然愿意。”

    薛放瞪圆了星眸。

    杨仪道:“可我的身体不好,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儿,何况我的出身寒微,配不上高门贵女,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

    薛放耐着心:“什么?”

    杨仪抬眸:“狄姑娘真心喜欢的是旅帅,不是别人。”

    薛放有点儿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他嘶了声:“你还真能出个一二三四。你改行媒,指定也有一番成就。”

    “我只是觉着”

    “什么?”薛放低头瞅她的脸。

    这次他看清楚她的眉心皱了皱,然后她道:“我只是觉着真心不该被辜负。”

    薛放若有所思:“真心不该被辜负?”

    “旅帅觉着不对?”

    薛放呵呵笑道:“你这话也有疏漏之处,真心当然可贵,可是这一相情愿的真心,只会对当事之人造成困扰,又不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死缠烂打,你明白我的意思?”

    杨仪屏息,对上薛放审视的目光:“那假如有朝一日,旅帅也对一女子情根深种,可对方未必情深,旅帅将如何?”

    薛放道:“不可能。”

    “为何?”

    他有几分傲然地:“我不会一相情愿地去痴恋任何女子。”

    杨仪眼底带笑:“倘若旅帅错会了意思,以为人家也是如你一样情深呢?”

    薛放眼神暗沉:“你是,我自作多情呢,还是对方有意戏耍?”

    他一猜就中,让杨仪胆寒。

    她没言语。

    薛放仔细打量杨仪半天,总觉着她今日的话,处处带着深意。

    “罢了,这些没意思的,”薛放一摇头:“怎么我听你要走?谁许你走了?”

    杨仪知道必是狄玉跟他了:“旅帅的眼睛已然无恙,我来此的目的也已达到,功成自该身退。”

    “你要退到哪儿去?”

    “蓉塘”

    “不可能,你绝不会再回去。”

    他果然慧眼如炬。

    杨仪润了润唇:“天下之大,终有我容身之处。”

    薛放道:“我身边儿不够大?难道容不下你,还是谁赶你走了?”

    杨仪牵了牵唇角:“我跟旅帅并非一路人。”

    薛放道:“我杀人放火了?还是你”他忽然想起在蓉塘时候,杨仪曾经跟他玩笑般过“犯下大案”之类的话:“就算是你杀人放火了,只要你跟着我,我便能保你。”

    他的语气极为坚决,仿佛是纵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杨仪的眼神飘了一飘。

    “不必劳烦旅帅了,”她还是低了头,“人各有志。想来旅帅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

    薛放的嘴张了张,他问的很慢:“你真的,去意已决?”

    “真。”

    他的指轻轻敲在自己的左背上,舌尖暗暗地顶着上颌,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正好屠竹捧了药进来,猛地见到这一幕,赶紧止步:“旅帅。”

    薛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杨仪:“好吧,我不为难你。天高海阔,随先生去。”

    杨仪吁了口气:“多谢旅帅。”

    薛放不置可否,迈步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对了,你先前跟我的那个‘假如’。”

    杨仪抬头。

    薛放的眼神有些漠然,面色亦淡淡地:“最好还是别有那么一天吧。”

    只有杨仪知道他这句底下的意思,那是无数人头落地,血海滔天。

    杨仪眼睁睁地看着薛放的身影消失门口。

    该做的她做了,该的了,不管未来如何,谁生谁死,那一切都已经跟她无关。

    杨仪转过身,同薛十七郎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