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更努力加更君
隋子云其实没大想好自己该如何回答。
幸而狄将军的近侍走出来:“隋队正,杨先生,将军此刻还不能相见,或可暂去花厅等候?”
隋子云站会儿无妨,看杨仪独立伶仃,便点头应了。
近侍送了茶上来,躬身退了,隋子云看出杨仪挂了心事,便故意道:“方才你听见狄将军那边的动静没有?”
杨仪回神:“什么动静?”
“先前旅帅去见将军,然后狄姑娘便带了韩青去了,此刻将军必定是在审问韩青,”他喝了口茶:“你一早上又颠簸到了这里,喝口热茶缓一缓。”
杨仪心不在焉,也慢慢地喝了口,只觉清香味甘,低头看时,白瓷碗里一个个芽苞,如同的竹笋,芽头紫色,其身碧绿。
她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茶?”
“以前没喝过?”隋子云微微一笑:“倒也是,连我也是在将军这里才见识了,这是紫芽龙苞,生长于气候湿润云雾弥漫的高山上,立春之前出这芽苞,所以又叫抱春芽,这应该是今年第一茬。”
“长见识了。”杨仪点头示意,又喝了半盏。
隋子云估摸着狄将军那边还要有一会儿,便道:“韩青的事情,你可知道了吗?”
杨仪道:“听了一些。”
隋子云就把韩青的出身,以及他如何谋划报复等等一一跟杨仪了。
杨仪听的惊异不止:“韩旅帅居然”
先前她只感慨于,前世的西南王为何竟会成为阶下囚,这一世韩青到底又将如何,听了隋子云的讲述,就仿佛把韩青这个人底下的那些空白都填补上了。
杨仪回想记忆中的上辈子的韩青,印象深刻的只有他是狄将军心腹,统军甚严,因狄闻的缘故,于西南的威望也极高。
而韩青最后的出场,是在京城大乱天下翻覆之时,杨甯所属的端王一派的人,本想倚重一向跟薛放不合的韩青,所以端王秘密下诏,命韩青调兵勤王。
不料韩青并不听从,反而上书边境土夷人作乱,他带兵抵御土夷去了,这等于折了端王一派的臂膀,也加速了端王一系的败落。
隋子云哪里知道杨仪心中想什么,他叹息:“韩青本系前途无量,如今这一场,大好前途跟性命只怕都要交代于此,想想实在叫人但身负那样的血海深仇,他能做出如此选择,倒也不足为奇。杨先生觉着如何?”
杨仪正自恍惚,被隋子云一问,才抬头:“我韩旅帅曾是狄将军心腹爱将,我甚至曾听旅帅,将来这羁縻州的巡检大将军一职恐怕也将是他的,如今将来又会如何,倒是叫人不安。”
她的很慢,每一句都极沉重。
杨仪突然间意识到,兴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改变了这所有。
假如她没到郦阳,假如没跟薛放来到泸江寨,那这寨自然是韩青的天下,他的计策都会顺利实现,无人发觉,他会除去那四名大恶之人,再不慌不忙地收拾残局。
泸江本地巡检司的邹永彦,跟龙勒波他们贿赂之实,也许,还可以把所有的罪名扔给邹永彦,泸江跟津口相距最近,这么一闹的话,反而更利于韩青上位。
可是现在
杨仪情不自禁地开始揉搓额头:是她?真的是她?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出现会造成这所有局面的不同,毕竟她是这样微渺不足道只想苟活于世,怎么会左右一位封疆大吏的生死起落,一生命运。
更叫人不安的是她不知道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
毕竟在前世,薛放独立对抗端王一派的时候,韩青并没有就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倘若又有新的“西南王”出现,倘若将来又会历史重演,那新任的人,还会如韩青般袖旁观吗?
她开始头疼。
杨仪其实不是个攻于算计的人,在这点上她比杨甯差多了,一则体质太弱的缘故,一则是天生心性相关。
杨仪只是在医术上颇为出色,也愿意去多用心。
可如今这许许多多医药之外的复杂大事一拥而入,顿时让她不堪重负,竟没有办法再想下去。
隋子云看出她的不适:“怎么了?”他放下茶杯,垂头询问。
杨仪翻了翻自己的荷包,之前准备的各色药丸,有用的没用的,在这几天里吃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荷包瘪了下去。
翻到底,才找到一颗先前被遗漏了的的正舌丹。
她急忙拈了出来,放进口中压在舌底。
隋子云看的目瞪口呆:“你怎么你整日价随身备着药?”
杨仪吮着那点辛辣苦味的药气,含糊回答:“是。以防不测。”
隋子云哑然失笑:“你真是”他没下去,只起身走到门口往外打量,正看到院门处韩青被两个士兵押着,狄玉站在他身旁,佩佩靠在他的胸前正哭着。
隋子云一怔,回头看看杨仪,见她还在“闭目养神”,便没有打搅。
等韩青众人去了,先前那名近侍过来请人,隋子云这才唤了杨仪,两人去见狄闻。
狄将军先问了隋子云对于泸江寨的详细安排,见隋子云的条理清晰,不由连连点头。
而后又问杨仪这场疫病的情形,杨仪也如实了,只对症下药,并不算麻烦,现下也安排了人在寨子里看护,疫症不再扩散就是。
狄将军听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这烂摊子,终究需要收拾,也终究需要收拾妥当。”
隋子云跟杨仪都不做声。
狄将军微微垂眸思忖半晌,道:“泸江此处情势复杂,又失了旅帅,若从别的地方调,一时半晌还是摸不清本地情形,到底艰难。”
隋子云极聪明,听他突然提这个,心头便有预感。
果然,狄将军道:“我有意让隋队正你暂时任泸江此地巡检司旅帅,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仪一怔。
隋子云却很从容,稍微思忖:“将军厚爱,岂敢推辞,不过泸江虽重,但若论起重中之重,还是津口。毕竟那是交通要塞,南来北往之人多在津口过,消息也是最灵通的地方,先前韩旅韩青在津口,治下安泰,也有一番功绩,不知将军将选何人继任?”
狄闻稍显意外:“你莫非愿去津口,津口虽比泸江要,但差事可极繁重辛苦。”
“回将军,无非当差而已,而且津口在郦阳跟泸江之间,”隋子云道:“彼此都可相互呼应。”
狄将军的脸上掠过一丝赞许的笑意:“你的不错。本来,本将军也正为此头疼,既然你主动请缨,你便先去津口巡检司。”
隋子云拱俯身:“属下遵命。定然不负将军所托。”
狄闻想了想,忽地又问道:“戚峰怎样了?”
隋子云看向杨仪,杨仪回道:“戚队正体质强健,不出日便应该能恢复个七八分。”
狄闻道:“当初十七赌气离开郦阳,戚峰任过一段时间的旅帅,干的倒还不差,倘若把他放在泸江,虽缺乏些智谋,但还好泸江跟津口离的近,可‘相互呼应’。隋旅帅,你觉着我这安排如何?”
隋子云一笑垂首:“都凭将军吩咐罢了。”
“还有一件难事,”狄闻却又道:“十七”
了这两个字,他突然打住,眼神闪烁,终于道:“罢了,此事可暂且不提。”
如此正事完,狄将军看向杨仪:“杨先生,这番寨之行你又立了大功,你本将军该如何嘉赏于你?”
杨仪正在心惊,没想到狄闻谈笑间,竟把津口跟泸江两地的旅帅都指定了,这好像是一个信号。
忽地听“嘉赏”,杨仪忙道:“多谢将军厚爱,草民只不过是从薛旅帅行事罢了。不敢求什么嘉赏。”
狄闻笑了两声:“你为人甚是谦和,叫人喜欢。或者你觉着隋旅帅跟戚峰都升了,十七却无所有,你便”
“草民岂敢!”杨仪急忙躬身。
狄闻哈哈笑道:“我不过是玩笑话。倒是有一件正事,你擅长疑难杂症,或许,你可以为我把一把脉?我这病症其实不算严重,不过是偶然有些胸腹满涨,不思饮食而已。这数年来一直调养,也有了起色,不过十七在我跟前十分夸赞你,若不叫你给我诊一诊,倒好似辜负了他的美意,也暴殄天物了一般。”
着,狄闻把袖子挽起来:“少不得劳烦了。”
杨仪看看隋子云,对方向她一点头。
她走到狄将军身旁,却见他的腕之上青筋微露,因肤色略白,那脉尤其明显,青筋鼓起如虫。
杨仪俯身探指,在狄闻的脉上听了片刻,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她又请换另一只,如此,指弹动,听了半天,却迟迟不开口。
狄闻本没如何,看她这般,忍不住道:“杨先生,莫非有什么不妥?”
杨仪张了张口,看向狄闻面上:“请将军见谅,能否看看舌苔。”
狄闻扬眉,却终于张开嘴,伸出了舌头。
隋子云在下惊愕于她的大胆,自己却不敢乱看,便转头避让。
杨仪管他舌苔青黄,眉峰忍不住蹙了蹙:“多谢将军,可以了。”
狄闻掏出一块帕,轻轻擦拭唇边:“杨先生可以了吧,我到底是如何了?请不必忌讳,只管直言。”
杨仪低着头,片刻后道:“将军的病症在下还得再仔细思忖后才能决断,不过将军放心,应该确实如将军所,并非大碍。”
狄闻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若先生这么,本将军便权且安心。至于后续如何,还请先生多费心劳神。”
杨仪垂首:“不敢,自当尽力。”
隋子云行了礼,同杨仪退了出来。
近侍送他们,才出门口,隋子云便问:“将军大人有何不妥?”他为人最是精细,杨仪这反常,自然瞒不过。
杨仪回头看看身后无人,才迟疑道:“实不相瞒,将军的症候有点古怪,我一时不能确认。”
“怎样古怪?”
“他的脉、脉象微乱,而且脉中有脉。”
“什么?”隋子云虽不懂医理,却知道这话有点吓人:“这是何意。”
杨仪却不敢再:“不好,隋队正啊不,隋旅帅,等我再研究一番,再告诉您如何?”
隋子云笑看她:“你何必‘队正’‘旅帅’的,你可以叫我子云,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嬷嬷。”
杨仪苦笑:“岂敢。”
隋子云却敛了笑:“我只是不想你这般见外,比如,我也不太愿意总叫你‘杨先生’,认得这么久了,竟不知你的字是?”
杨仪是女子,哪里有什么字,不过先前捏造“杨易”名字的时候,她却早就想过:“从之。”
“从之?”隋子云诧异:“名‘易’,字‘从之’,哈哈,你果然是个妙人,随波逐流而‘从’之,自然容‘易’?”
杨仪不禁也笑了。
隋子云道:“那以后,我便以‘从之’唤你,如何?而你也不要再什么旅帅队正的。大家彼此相处还简单些。”
他虽带笑,眼神却极认真。
杨仪忖度,终于道:“那、那我以后”她想着,自己当然不可以叫他“嬷嬷”,那甚是冒犯,叫他“子云”,又像是高攀了。
隋子云果真善解人意:“我比你年长几岁,若你不嫌弃,或许可以叫我一声”
杨仪拱:“子云哥哥。”
隋子云一路送杨仪到下榻处。
屠竹正在洗衣裳,见她回来,忙先去给她倒水。
杨仪过意不去:“我自己来。”
屠竹道:“路上吩咐的叫熬的那药,已经差不多了,待会儿我洗完了旅帅的衣裳,便端来给杨先生喝。”
“多谢。”杨仪答应着,往外看了眼:“旅帅何时换了衣裳?”
“还不是”屠竹正要,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改口:“这两天总是打打杀杀,少不得沾沾染染的,偏我忘了给旅帅带换洗衣物,实在委屈了旅帅。就先洗出这两件来,天气好晒干了穿着也舒服。”
杨仪很惊讶于他的贴心,低头一想,问:“我这两天有没有做了什么错事,比如冒犯了你们旅帅之类的。”
屠竹愣神:“冒犯?杨先生指的是怎么样的冒犯?”
杨仪自己知道就好了,她苦笑:“我也不清,也许是我犯了你们旅帅的什么忌讳,又或者不经意间错了话?你是个精细人,有没有发觉?”
杨仪只记得昨夜在中弥寨的时候,两人还十分融洽,算不上“相谈甚欢”,可也称得上“和平共处”。
在杨仪问及韩青之事的时候,他还笑明日再告诉,免得她做噩梦,如此也堪称体贴了。
为何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见了她如见了剧毒之物,简直要退避舍。
她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屠竹跟随薛放良久,自然贴心,所以来问他。
不料屠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有啊,再,旅帅不是那种心眼的人,杨先生为何突然觉着自己冒犯了他,该不会是您自个儿多心了吧?”
杨仪听见“多心”二字,思忖半天,把中水杯放下:“旅帅如今何在?”
薛放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浇落,冰凉的江水在脸皮上撞了撞,哗啦啦洒下。
正觉清爽,就听见身后斧头道:“杨先生!”
薛放猛地睁开眼睛,江水入了眼中,煞的眼睛生疼。
他正直起身子,就看到杨仪淡色的袍摆在身前晃过:“旅帅。”她叫,声音柔和的不像话。
薛放的头皮发紧,赶紧借着要毛巾擦脸的功夫转身。
敷衍地道:“哦,杨先生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杨仪打量着他的脸,他却把斧头递过来的巾子捂着大半张脸,乱擦一气。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亲自来回禀旅帅,方才狄将军叫我去诊脉”她斟酌着,这其实是她找的一个借口,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多心”。
“我见嬷嬷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你跟他就行。”薛放把帕子随扔给斧头:“不用特意跑来。”
杨仪的心开始发冷。
大概是见她没出声,薛放仓促地瞥了她一眼:“还有事儿?”
从她进门,他竟是没正眼看过她一次。
杨仪知道这不是自己多心,而是他“成心”。
她本来该转身走开的。但
脚步才一挪,杨仪垂眸:“旅帅,我人微言轻,但,有些话还是想明白,我毕竟跟旅帅相处不多久,倘若我有什么言差语错,或者行事不当的地方,并非故意得罪,还请旅帅莫要误会。”
薛放沉默,顷刻后他淡笑道:“误会?什么误会,我跟你之间、哪儿有误会没什么大不了,你去吧。”
他的态度算不上冷若冰霜,但那拒人千里的气息已经叫杨仪窒息了。
“既然这样,那大概我是不该来这趟,”杨仪的心往下沉,但她的声音却平静的异常,她后退了一步:“打扰了。”
并没有再看薛放一眼,杨仪转过身,前所未有的,她大步往外走去,因走的快,带着袍摆向后飘出老远。
“杨先生,杨”斧头追了两步,见她因走的快,身子猛地趔趄了一下,他大叫:“您心点!摔着不是好玩的!”
薛放听见“摔着”,猛然回头,可到底没有挪步。
斧头却跑回来:“十七爷,您怎么了?干吗那么对杨先生?”
薛放睁大双眼:“什么?我怎么对他了?我又没打他,也没骂他。”
斧头跺脚道:“我可不是傻的,您刚才的那样儿,阴阳怪气儿,是对你讨厌的人才会的。我看得出来,杨先生当然也看得出来,你没见他走的那么快,还差点摔跤!”
“你、你”薛放无言以对,索性撕破伪装:“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他,行不行?”
斧头的眼睛也睁得溜圆:“为什么?昨儿还不是当宝贝一样的吗?恨不得给人家去擦鞋,这会儿又怎么讨厌起来了?”
“谁给他擦鞋!”薛放怒喝了声:“再敢乱心我揍你。”
斧头鼓着腮帮子:“真有意思,爱的不行的是你,讨厌的也是你,我倒是替杨先生叫屈,方才他那样,差点要哭出来人家病恹恹的身子,跟着你跑来跑去,这会儿又在寨里救了那么多人,没夸赞赏赐就罢了,反而给人家冷脸子瞧,这可真是连我斧头都看不过去了。”
薛放双叉腰:“你是不是反了天?跟我这儿叫什么!”
不料斧头并不退让:“他要真的杀人放火或者害了您,我当然不叫。可您这么委屈个好人,我当然替他叫不平。”
薛十七郎被挤兑的无法:“谁他没害我,他就害我了。”
“他哪害你了,怎么害的?”斧头瞪大眼睛:“我怎么就没瞧见?再杨先生那性子,您一根指头就会把他戳死,他能害您?”
薛放听不得这个“戳”字:“你懂什么!”
“我不懂,您是爷,您教我啊。”斧头的牙口不知在哪里磨的,极其锋利。
薛放忍了这大半天,实在憋不住了:“他当然没那个狗胆,可是我就梦见他”
斧头发呆。
十七郎期期艾艾地:“他、他捅了我,”话刚出口觉着不对,赶紧改了:“不不,是扎总之,总之他想害我,他想拿刀子杀了我。”
斧头的嘴巴张的能吞下一口井:“您梦见?”
薛放道:“不行吗?”
斧头匪夷所思:“您是梦见杨先生拿刀子捅您?”
他纠正:“是砍,砍!”
斧头不懂他为何要抠字眼,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爷,原来您梦见杨先生想杀你。”
“怎么?梦也是会很灵验的。”薛放咕哝。
他倒是没觉着他的梦会灵验,只是无端做那种梦,叫他心里膈应。
十七郎揉了揉眉角,水润在鬓边,还是有点难受。
斧头啧啧:“明明比世人都明白的性子,怎么这上头儿就糊涂了?自古老人的法,梦都是反的,您越是梦见杨先生害你,他就越是对你好,会救你,这不正合了他那一好医术?怎么您竟转不过这个弯儿来非人家害你?”
“反反的?”薛放听见了很关键的一个字。
似乎能起死回生的字。
斧头跺脚:“自然是反的!怎么这么不开窍?”
杨仪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
屠竹已经洗好了衣裳,赶忙趁着有太阳晾晒起来,瞥见她回来便道:“您回来的正好,我才把那汤药倒了出来,搁在里头桌上,先生趁热喝了吧。”
杨仪来到里屋,慢慢地坐下。
喘了一会儿,她闻到了桌子上的药味。
瞅了会儿,眼前那药碗从模糊到清晰又模糊起来,最终还是端了,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药自然是极苦的,但这又苦又暖的感觉,把她心里那股凉气总算压了下去。
杨仪重新站起身来,去收拾自己的包袱。
屠竹弄好了衣裳,进来看她喝了药没有,却见她正在系那包袱。
他道:“要启程回郦阳了?我来收拾就好。”
“不必,”杨仪动作一停,她看向屠竹:“不是你们启程,是我自己要走。”
屠竹愕然:“您自己?为什么?”
看她不答,屠竹有点着急:“旅帅那边”
“旅帅知道,”杨仪轻声了句,又补充:“是旅帅的意思。”
屠竹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怎么可能。”
杨仪惨笑了笑:“向来多谢照料,你去吧。这里我自己会弄”
屠竹满腹疑窦,想了想,还是去问别人吧,他赶紧出了门,想去找隋子云或者斧头打听打听消息。
谁知才出院子,就见薛放大步流星地往这里走了来。
“旅帅!”屠竹赶忙住脚。
“杨”薛放道:“先生呢?”
“里头呢,”屠竹答了句又忙道:“旅帅,怎么杨先生要走?还是旅帅的意思?您真的”
薛放脸色骤然变了,也不回答屠竹,一个箭步进了院子。
屠竹有心跟进去看看,歪头往里瞧了会儿,到底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