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个个加更君
薛放明知这不对,却竟有些无法自控。
就好像无限燥热难耐之中,眼前便有甘甜清泉,叫他难以抗拒。
杨仪发现薛十七郎的情形大不对。
先前虽难堪,倒还有些理智,亦能跟她对答。
可如今这清明双眼赫然迷离,恍惚地只管在她身上打量,那样子让杨仪十分惊心,竟好像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旅帅?”她叫了声。
“嗯”过了会儿,薛放似答非答,尾音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缠绵。
更令杨仪惊魂的是,伴随着他的回答,薛十七郎竟更向着她压低了几分。
床帐方寸之间,她甚至能把他一瞬间陡然加重的气息都听得十分清楚。
杨仪知道情形不妙,也知道自己不能“平躺以待毙”。
“旅帅,你别动!”杨仪的心好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没动。”薛放回答,似很清白老实。
但他的身体却并不这么认为。
杨仪咽了口唾沫,心头转念:“旅帅,你等会我、我来帮你。”
薛放的注意力总算被拉了回来,他却有点迷糊:“你帮我?”
“我帮你。”杨仪让自己的声音极平静而能安抚住他,“你别动。”
薛放大概是被她迷惑住了,眉头微蹙地不知她要干什么。
可虽还弄不清,他却隐隐地有一种渴望。
似乎她真的就能“帮”他,从此刻这水火熬煎无法自拔的境地下解脱。
杨仪探。
有些发抖。
她很担心薛放会制止自己。
幸亏他似乎并不很关心别的,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张,徐徐吐气。
杨仪摸摸索索,指在帐子上探来探去。
她尽量探臂过去,身子自然也不免向那边倾斜。
耳畔薛放的喘气声重而急促。
杨仪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昨儿临睡之前藏在帐子上的银针。
纤细指拈着牛毛般的细针,她看着薛放后颈,好像是要故意勾住他脖子一样将摁了上去。
风府穴,之前被陈老四他们掳走的时候,她就是用这一招将对方制住。
但是不知为何,大概是她怕刺入太深会真的伤到薛放,所以起初银针竟只扎入一点。
换作平时薛放只怕会察觉不对。
但此刻对于正处在极度敏感、连一丝颤抖都会引发极大的反应的薛放,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杨仪见他并无反应,稍微再入了一丝。
脑中的晕眩突如其来,薛十七郎果真撑不住了。
但正因为如此,情形却又转向了另一种的难堪窘地。
薛放撑不住,倒了下来。
他的身体重重压在杨仪的身上。
而原本还保持些许分寸距离的那个东西,死死地在杨仪的腿上一顶。
杨仪的眼睛瞪大,下一刻,山呼海啸。
薛放确实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可杨仪怀疑这并不只是她的银针的功效。
她不能动。
帐子里,满是那种极为浓烈的男子的味道。
她的腿上有点儿湿润,隔着几层的布料,仍是透了过来。
唯一宽慰的是,它终于缓缓地软了下去,不再是之前剑拔弩张的骇人之状。
杨仪简直恨不得自己也直接晕厥就罢了。
她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毅力才把自己的神魂唤了回来。
脚并用,终于从薛放身下挣扎了出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地,靠在床边呼呼喘气。
回头看看依旧无知无觉的薛十七郎,杨仪捂住嘴,哭笑不得。
她只以为他贸然同榻实在过分。
却忘了男子可能会有的一种早间阳起的“毛病”。
通常来这也不算是病,恰好相反。
倘若是正常男子,偶尔会在早上寅时至卯时的时候,被寅卯之时的五行之气催发,肝气上升触动宗筋,阳峰自然会反应。
何况薛放气血两盛,内息充沛,也是极容易被诱发此症的。
所以先前杨仪才安抚他是“正常”。
因为确实没什么,只是她不该在这儿。
杨仪捂着额头,镇定了会儿。
她本来想立刻出门免除此间的尴尬。
可刚要起身,突然意识到不妥。
万一薛放不醒,待外间侍从来唤,发现他竟然一泄如注,而昨夜又是跟她同眠,那简直不堪设想。
转身看着薛十七郎,杨仪不由长叹了声:“真是哪辈子做的孽。”
薛放重新睁开双眼。
其实连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薛十七郎却仿佛在地上天上走了一遭。
朦朦胧胧他看见面前有一道人影,甚至没看清对方的五官,他叫道:“杨易?”
“旅帅醒了?”
薛放一下子清醒,猛地坐起身来。
但身上的那股熟悉的黏腻之感,又叫他即刻僵在了原地。
杨仪侧身对着他,大概是用眼角瞟了瞟,见薛放已经发现自己的端倪,便淡淡地道:“寅时已经过半,我听外头已经有人声,想必是准备开拔,旅帅且请快些自己收拾妥当。”
她完之后,微微欠身,转身出门去了。
“杨杨易”薛放在后面心怀鬼胎地叫了两声。
此刻他已经想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虽然当时他半是晕厥倒下来,但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他所见的是她的脸,而伴随而至的那种人在峰顶云端之感,竟是无以伦比,纵然是他想忘都忘不得。
可随着理智逐渐回归,薛放眉头紧锁,大横捂着额:“我这是真疯了不成!”
侍从很快送了一套新衣裳过来。
薛放恨恨地洗了脸,他似是有意虐待自己,把脸搓得通红,仿佛要把昨儿晚上的脸搓掉不用,换一张新的。
周高南已经等候多时了,却并没有派任何一名侍卫前去催促。
直到看见薛十七郎红光满面地出现,周高南笑眯眯地道:“起了?昨儿睡得可好?”
薛放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好个”
那句脏话并没有完,因为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只是因为羞愤而想要泄愤,至于好不好他清楚的很。
周高南却已经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哟,换了新的?”
薛放越发的心虚,浅浅咳嗽了声:“老子天生爱干净,换一套新的怎么了?你眼红你也换,我叫人去给你拿如何?来人”
不等他一气呵成地唤人伺候周旅帅,周高南连声婉拒:“多谢多谢,知道你的美意。只不过我天生粗糙惯了,就算在家里,还得你嫂子催着骂着才肯洗一洗换一换,哪里跟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伙子相比?”
虽然周旅帅表现的十分自然,可是薛放总觉着他仿佛句句暗含玄。
周旅帅却把他的肩头一抱:“走吧,外头等了很久了,对了先前你那位杨先生也已经出去了,按照你昨夜的,我叫他们准备了马车。”
“什么我那位?”薛放转头瞪他。
周旅帅眨了眨眼:“好吧好吧,那就是我那位行么?”
“放屁。”
周旅帅叹气,仍是笑眯眯的:“真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越发的难伺候了,幸亏不是我伺候着。”
两人出了宅子,薛放下意识地寻找杨仪的方向。
却意外地听见了熟悉的犬吠之声。
他循声看去,并没有瞧见杨仪,却看见斧头屠竹两个,在蒙蒙亮的天色中,站在马车旁边,斧头正叽里呱啦着什么。
周高南道:“我忘了跟你,他们一刻钟前到的,是从云阳转了过来。”
杨仪先前走出了马帮宅院的时候,晨曦微蓝。
她起初没留意,直到嚓嚓声音传入耳中。
杨仪定睛看清眼前所见,吃了一惊。
许多人,至少数百近千,一队队排的很整齐,原先大概是在宅院的外墙旁边,此刻正陆陆续续撤离,看方向,东南西北竟自都有。
这些人却并不是巡检司的官兵服色,都是寻常打扮。
显然,这是昨夜大掌柜的,调集而来的周围数镇的马帮之众。
杨仪看到这个规模,想起黎渊的马帮一三十万帮众,此刻才逐渐信了。
正自惊讶观望,忽听见熟悉的汪汪之声。
她忙转头,却见晨曦之中,一只黑狗正摇头摆尾地向着她奔了过来。
“豆子!”杨仪惊喜交加。
而在犬只之后,一个半大身影边跑边向着杨仪招:“先生,先生!”
斧头跟屠竹两人,原先是去了云阳的,谁知杨仪正出事,云阳如炸了锅。
他们正焦急,还好永锡镇这里传来消息,当下也是天不亮便往此处赶来,正好赶在队伍开拔之前到了。
豆子扑入杨仪的怀中,尽情撒欢,斧头雀跃片刻,又问:“我们十七爷呢?”
杨仪觉着豆子越发胖了,刚才一扑,几乎把她扑倒,她忙着道:“在里头跟周旅帅话吧。”
屠竹对杨仪道:“先生以后可别撇下我们了,叫人牵肠挂肚的昨儿晚上多亏豆子领路,不然摸黑往这里来,怕要掉到沟谷里去了。”
别之后情更切,杨仪很是喜欢,也不多想便只管点头。
正斧头嚷嚷要去找薛放,屠竹也想着去给薛放请个安,忽然有一名侍从走来:“屠哥哥。”
他向着屠竹行礼,把中抱着的一个包袱送上:“正好您来了,这是旅帅先前换下的衣物,就交给您了。”
这若没有前科,屠竹自然不会多心,可此时看到这一包心中竟隐隐地有一股不祥之感。
杨仪瞥了眼那包袱,转头看向别处,这时侯却听见前方门口道:“旅帅出来了。”
她心头一慌,竟本能地倒退了半步,将身形隐匿在了马车之后。
恰在这时,那马帮的大掌柜因来送别,问起:“杨先生不知何在?”
杨仪隐隐听见,决心不露面。
屠竹以为她没听见,在旁边提醒:“先生,有人找你。”他的声音不低,别人不,薛放肯定是听见了。
杨仪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自马车后走了出来。
薛放飞快地瞅了她一眼,竟没有出声招呼,而只是拿指轻轻地挠自己的鼻梁。
倒是周高南高声:“杨先生,别着急走,咱们还没道别呢。”
杨仪只得迈步过去,行礼道:“周旅帅。”
此刻永锡镇的大掌柜含笑道:“昨夜没帮上什么忙,反而劳烦了杨先生给我们这些兄弟治伤看诊,实在过意不去。”
杨仪没想到他这样客套:“哪里哪里,若不是因为我,众位也不会被连累受伤。”
“实在不敢这样,当着薛旅帅周旅帅的面儿,没得叫我们惭愧,”大掌柜欠身,越发和气地,“如今临别,我们这里也没有别的,只听杨先生会制药,我们柜子上又有几样药材,他们不会用,所以一直没动,白放着也是糟践了,杨先生若不嫌弃,不如带了去,若以后也能救人性命,也是功德造化,岂不比在这里白瞎了好么?”
他虽是正对着杨仪话,但目光时不时悄悄地打量薛放的反应。
却见薛旅帅并没留意此处,而像是被前方那大牌坊吸引住了一样,歪头只顾打量。
药材这种东西,多是草木之物,除了一些有讲究放的越沉越好的,其他的,放个两三年便是极限了,再往下就药力散尽,成了枯朽无用之物。
杨仪很知道这个道理,又听他的恳切,当下并未十分推辞,道谢之后接了过来,斧头快快脚地帮她拿了。
于是众人告别,周高南带人往西,薛放带人往东,大掌柜同众人一直送出了镇子。
马车之中,杨仪抚摸着豆子,听外头斧头似乎在唧唧喳喳地跟薛放话。
屠竹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便问杨仪云阳县的情形。
杨仪捡着几句跟他了。
屠竹道:“我们昨儿本就打算到云阳汇合,才启程,那位俞大人突然到了,我听狄姑娘,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杨仪笑。假如俞星臣知道给人比做黄鼠狼,不知是何等表情。
屠竹看看前头,便掀起车帘,压低了嗓子又:“我们临行前,隋旅帅特意吩咐,叫我催促旅帅尽快回郦阳去,他觉着俞大人来意不善,叫旅帅早做打算呢。”
杨仪点头:“旅帅知道了,放心。”
屠竹才笑道:“我们昨儿扑了个空,又听先生有事,实在吓得不轻,还好有惊无险。”
两人了几句,杨仪忽然想起大掌柜送自己的那药匣子,先前她捧着不算很重,倒不知是些什么药。
从泸江所带的药几乎都用上了,也是时候该再造一批,不知这儿有没有什么可用的。
杨仪起身,将那匣子搬了过来,将外头包袱打开,里头是个花梨木雕花的很精致漂亮的盒子,金灿灿的锁扣。
杨仪本以为是黄铜的,但那光泽却显然不像,她有点惊疑不定:难不成这是金子做的锁扣?
可,如果连匣子上的锁都是金子做的,里头的药材是
杨仪坐直几分,慢慢地将盒子打开。
蓦地,杨仪深深呼吸。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褐红色极厚实而有光泽的大灵芝,足有一掌之长,灵芝是补气安神的圣品,杨仪从医以来,别是这样大而难得的,就连灵芝都未曾见过。
似这样的大灵芝,只怕千两银子也难得。
杨仪错愕,早知道是如此的重礼,就不该那么轻易接了,她还以为是些寻常的药材而已。
不料正发呆,突然看到这灵芝底下似乎还有两格,杨仪试着抽动,却并不是抽屉格。
她想了想,把上头的灵芝往上一抬,这却对了路,原来这是阶梯格,上面的灵芝格抬起,下面的两层一一展露在眼前。
杨仪呼吸都要停了。
第一层的,竟是一支足有两指宽的野山参,看光泽,个头,其价值绝对不比头一层的灵芝差。
但是第三层就更令她震惊了,起初她甚至不认得那是什么,是一支跟枯柴烂木头似的乌黑之物,一端宽,一端细而尖锐。
杨仪心翼翼拿出来,打量了半晌,突然灵光一现:“犀角!”
古诗云: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杨仪颤着,用力拍了拍车壁。
屠竹忙问:“先生何事?”
杨仪道:“那位大管事的给的药材,我受不起,你告诉旅帅,叫人把它送回去吧。”
屠竹道:“人家诚心诚意给的,做什么送回去?”
“你不知道,这太过贵价了,这”杨仪看着重新被自己包好的匣子:这些加起来,一万两银子都难,怪不得盒子的锁扣都是金的。
杨仪道:“这怕不是给我的。”
昨晚上她确实忙着救治过受伤的马帮弟子。但若大掌柜真的给了她些寻常可用的药材,她必承情,也愿意接受。
但是这些东西别给她,就算是进贡给皇帝都也是拿得出的。
那大掌柜的哪里是感激她,只不过是借花献佛,明着给她,实际上是给薛放的。
屠竹听她的郑重,只得跳下地,忙着去找薛放。
很快,马蹄声响,向着此处奔来。
昨夜那样尴尬,杨仪本想能避免跟薛放照面就避着点,此时也顾不得了。
车窗外,薛放道:“怎么了?”声音倒像是寻常。
杨仪撩开帘子:“马帮的那位大掌柜的,给的东西太过昂贵,加起来可逾万金了!这不是给我的东西”
“谁不是给你的,人家不的很明白么?”薛放回答。
杨仪道:“旅帅你怎么不懂,这分明是给你的无端承他这样的情,你不觉着可疑么?万一将来他拿这个要挟你”
她的担心原本有理。
薛放听到这里,笑影乍现。
杨仪一怔。
薛放望着她,含笑点了点头:“这点东西算什么?就算比这个更贵十倍的也受的起,我虽不稀罕,但是他一点心意,既然已从他里接了过来,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杨仪见他拨马要走,忙扒住车窗叫道:“旅帅!”
薛放在马上回身。
目光相对,杨仪看着他阳光下越发熠熠生辉的鲜明眉眼,突然又想起之前两人那样相对时候的情形。
她一瞬间忘了自己该什么。
薛放喉头动了动,终于道:“别家子气,不管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你能用得上那就使得。”
他完后,轻轻一夹马腹,向前去了。
杨仪愣愣地,半晌回神,看着旁边那匣子,叹道:“下次若还有人送东西,定要先打开看看是什么。”
将近正午,渐渐热了起来,杨仪在车内含了一颗腊梅丸,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额头的汗。
豆子在车内呆不住,便跑了出去,时不时在队伍之中穿梭。
正行至一处绿荫路,两侧高树摇曳,林荫森森,时有鸟鸣。
豆子扭头看着前方的树林深深,突然仰头狂吠了几声。
队伍前头,薛放一抬,身后众人陆续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