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新的加更君

A+A-

    对灵枢而言,唤醒他恐惧的不是刀剑压颈性命受迫。

    而是自己想要拼了命要维护的主人被人轻易拿捏生死,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当初在云阳驿馆的那一幕,可谓是灵枢的噩梦。

    所以在离开羁縻州的时候,最松了口气的是灵枢,终于可以远离那个比刀剑还锋利的人了。

    可如今他又看见了他的噩梦之源,那个人——薛十七郎。

    他怎么会在这!

    灵枢猛然反应过来,是了,杨仪!

    他不能让薛放跟杨仪照面。

    侥幸的是,杨仪如今正躺在船舱中,对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因灵枢所带的钱不多,只够雇的起一艘最多能容四五人的简陋舫,是“舫”,不如是稍作打扮的乌篷船,一个中等姿色略有年纪的花娘,坐在船舷旁弹奏,不管是船还是花娘,都透着些“寒酸”。

    薛放在岸边马上。

    跟此处相隔大概十数丈远,不算太远,但也绝算不上近。

    薛放在发现灵枢的瞬间,也把他跟那艘船、以及船边的花娘看了个清楚。

    他虽然没瞧见杨仪在里头,但却知道这船内必定有人。

    灵枢跟俞星臣可谓形影不离,除了俞星臣也没别的需要灵枢相陪相随的人,所以起初,薛放便以为那船舱中必是俞星臣。

    可很快他觉着不是,因为不管是船还是那唱曲的花娘,都配不上俞星臣的身份。

    倒不是薛放高看俞星臣,而是因为俞大人绝不会委屈自己在这种又旧又寒酸的破船上、面对那又老又艳俗的花娘,听那种糟蹋耳朵的曲子的。

    薛放心头转念,冷不防一个醉醺醺的胖子撞了过来,一把拽住他的马缰绳道:“哪里来的子,你撞了爷,怎么就不下马道歉”

    话未完,突然看见薛放的脸,顿时双眼直了。

    薛放把缰绳一抖扯了回来:“滚开。”

    那胖子只管呆看,凑的近,猛然被缰绳扫到了脸,他捂着脸才叫了声,顿时有三四个随从围了上来:“敢打我们史二爷,是活得不耐烦了!”

    薛放正想要下马一探究竟,见这些人凑过来,中的马鞭一紧,这若是抡了出去,这里眨眼的功夫,指定不会有一个囫囵人。

    “十七弟!”前方有人及时出声:“莫要跟他们纠缠,快来。”

    薛放心下犹豫,不料那胖子重又拽住他的缰绳:“好兄弟,怪道方才那些贱人都看你看直了眼,连我也是一看就喜欢的你下来我们喝杯酒去”

    薛放眉头一皱。

    腕抖动,马鞭当空扬起,卷住那人脖子,刷地一抽!

    胖子硕大的身形仿佛一头飞起的猪,被无形之力拽着,猛地向旁边的河中被扔了出去。

    此时前方的人阻拦不及,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打马回来。

    此刻那胖子在水里跟葫芦一样上下,他见众恶奴还在发呆,便喝道:“还不去快去救!等捞尸吗?”

    几个厮才慌忙下水。

    那人见薛放眉眼带愠,忙摁住他的:“别在这儿跟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刚才他们来报,是找到你要的那人了,他今日才到,在冷波巷那里落脚。”

    瞥了眼在河里浮沉的几人,又道:“你猜怎么着,跟他随行的确实有个满脸病容风吹就倒的”

    薛放听到前半截还觉寻常,听到后面一句,不由一震:“当真?”

    “是衙门兄弟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咱们快去,免得迟则生变。”

    薛放浑身血热,“快走!”

    他打马之时才想起了灵枢,忙回头看了眼,见那船已经从树荫底下滑了过去,穿过石桥,飘飘荡荡不知哪里去了。

    冷波巷的别院内,俞星臣,白淳跟杨登三人了会儿话,白淳的气喘发作,俞星臣请他到后院服药歇息。

    白淳跟他素来交好,知道他必跟杨登有体己话,加上才来,也不想就即刻离开,且俞星臣尚有挽留之意,于是从善如流。

    俞星臣吃了几颗杨仪给的药丸,觉着精神好些,背后的伤因为敷了药也轻了许多。

    他看向杨登:“世翁跟姑娘相见如何?”

    杨登还没开口,先叹息摇头:“不想好好的女孩子,竟变成这个模样,毫无规矩,亦无礼节,若非我早知道是她,还以为是个男子。”

    俞星臣之前在认出杨仪之时,心情跟杨登差不多,都觉着杨仪太放诞,行为简直不似女子。

    可现在听到自己的心声被杨登出来,他反而觉着杨登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毕竟是生父。

    俞星臣温声道:“世翁倒也不好太苛责姑娘,毕竟从流落在外,凡事都必亲力亲为,也无相助之人,哪里还能像是大家子后院里锦衣玉食教养出来的呢。”

    杨登不由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惊讶地看向俞星臣:“先前你在信上,只找到了她,详细一概没提,不知,是在何处如何寻到的?”

    “不过是缘巧合罢了,”俞星臣回想羁縻州种种,心想这些若出来,只怕杨登将灵魂出窍:“也是一言难尽,世翁不必介怀,我只负责把姑娘交给你,从今往后,过去的事我一字不提,就算回了京,也只当没见过姑娘的。世翁回府,也该只是在亲戚家里找到的方可无碍。”

    杨登复颔首,颇为欣慰,他知道俞星臣这些话是在保全杨仪的名声。

    可想到杨仪方才的话,他叹道:“可我见她话气盛的很,且大有不愿回府的意思,我倒是担心,若她的脾气像是她的母亲一样执拗不听人劝,那可属实不知如何是好了。”

    俞星臣十分耐心地:“再怎么样,世翁也是姑娘的父亲,可她从并没见过世翁,初次见了,有些不适也是情理之中,但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世翁只消再多些宽容之心,叫姑娘知道为人父母的苦意,她必定明白。”

    杨登无奈道:“但愿如此。”到这里,杨登有道:“却不知她又去了何处,我心想着,苏州那边差事已经交割完毕,既然接到了她,就该立刻启程回京了,可是你”

    “世翁不必以我为虑,我的伤或许还得在此将养一两日,世翁大可先带姑娘回京,正好也跟我的行程错开,将来起来更不至于被人见疑。”

    “你想的周到,”杨登打定了主意,道:“也只能这样了。”

    俞星臣又道:“另外,世翁对外也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告诉人是我带姑娘回来的。以及姑娘那边,当温缓相待才好。”

    “贤侄安心,”杨登起身:“我先回客栈收拾,回头”

    俞星臣道:“我让人直接送姑娘过去客栈就是了。”到这里,又有点忧虑,怕杨仪的性子,跟杨登一言不合,谁知又会如何?

    可惜他今日实在破例了太多话,若还再叮嘱,就显得怪异了。

    杨登叫他安坐不必送,自行往外。

    正将到大门口,便听到外头马蹄声响,刚走到门口,前方有一匹高头大马停住。

    杨登正寻思是什么人如此无礼,到了邸院口还不下马,抬头一看,忽然怔住。

    马上的薛放本正打量门首,忽见有人出来,便也垂眸。

    四目相对,杨登突然惊喜交加地指着他:“你是是薛家十七,十七贤侄不是?”

    薛放看着面前的杨登,意外之际,罕见地笑了,他利落一跃下地,抱拳躬身:“二老爷,你怎么在这里?”

    “我”杨登正欲开口,想起俞星臣的话,忙道:“我原本在苏州办差,顺便还有点私事处理,因听闻俞主事行经金陵,便特意过来拜会。你又是几时离开羁縻州的?在这儿是路过呢,还是有什么调令?”

    “巧了,我也要回京,顺便”薛放阴沉地瞪了眼内宅:“也来拜会拜会俞大人。”

    “你也要回京?”杨登越发惊喜,赶忙道:“那实在是好,不如与我们同行”

    薛放有事在身,又哪里肯跟他一个老头子同行,当即道:“二老爷不必客气,横竖回了京还要再见的,何况我还得去办些别的怕是不能同路了。”

    杨登看他比昔日在京时候长了大不少,也越发出落,心里十分喜爱。

    听他不能同行,竟有点失望。

    “是吗,那也只得回京再罢了,你既然有事,且快去吧”毕竟不能勉强,杨登了这句忙又叮嘱:“十七,俞主事身上有恙,你同他言语且留神,别冲撞了为要。”

    “有恙?”薛放哼了声:“别是有什么心怀鬼胎的病就是了。二老爷请吧。”

    他了这句,大步向内去了。

    杨登回头望着他,有些担忧,又有点后悔自己早出来了一步,不能在里头照应。

    自言自语地,杨登道:“这个孩子虽出落不少,可话越发没遮拦了,唉,千万别惹事才好。”

    他转身下台阶,才发现还有几个身着戎装的人正牵着马儿等在门边上,显然是跟薛放同来的,细看他们服色,应该是金陵本地巡检司的人。

    薛放还没到门边,已经有下人入内通禀了俞星臣。

    俞大人喝了口茶,眼底些许忧色:“来的好快。”

    茶杯还没放下,薛放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看只有俞星臣一人在:“他呢?”

    俞星臣抬眸:“侯爷,这么快又见面了,没头没脑,你的是谁?”

    “你少跟我装没事人,”薛放一步步走到俞星臣跟前,盯着他的眼睛:“你跟温英谋干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

    俞星臣没有出声。

    薛放道:“杨易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俞星臣将茶盏放下:“你在一个被巡检司定了死罪的人吗?”

    “俞主事,”薛放瞪着他,发现他果然面色憔悴,大不如常:“你该庆幸,从羁縻州跑到这里,我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要是在羁縻州,你现在就会躺在地上。所以别跟我打马虎眼,告诉我,杨易在哪儿,你不也行,我先把你这院子翻个底朝天。”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俞星臣半靠在椅背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薛放靠得太近了让他不舒服:“先前确实是我用了点段,把人弄出来的,可她并不在此,你若不信,就算掘地三尺亦可。”

    薛放道:“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蒙骗?”

    俞星臣哑然,知道他指的多半是上次在云阳,灵枢透露的那句。

    不动声色地,俞星臣道:“那是薛旅帅自己误会,她确实跟京内一位大人沾亲带故,那大人一直在寻她,笏山那夜我之所以寻她,也就是想转告她那位大人的意思,如此而已。”

    薛放气的笑了出来:“原来是我多心”听他提起那晚,又问:“后来呢?”

    俞星臣吁了口气:“那会儿情形危殆,她病的也已经不支,此事温大人跟两位先生都知。我因已经提前写过信告诉那位大人找到了她,所以不愿失信,故而才大胆恳求温监军,只许一个全尸,求了些人情还好将人弄了出来。”

    薛放呼吸都急了些:“然后去了哪儿,还有你的那位劳什子大人,我要名字。”

    “事关他人**”俞星臣皱眉。

    薛放道:“俞大人,谁知你的是不是真话,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把他害了?”

    俞星臣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了声:“好吧,也许,你应该听过安衍伯?”

    薛放皱眉:“老爵爷?怎么跟他有关?”

    俞星臣道:“老爵爷因思恋儿孙,百般找寻不得先前有一回我去南边,无意中寻到线索,可公子早已下世,只有他的妻子独自抚养杨易,咳,当然是化名那女子却也病入膏肓,我已然去迟了,杨易也因而一走了之。”

    薛放震惊。

    安衍伯府的事情不是什么隐秘。

    老爵爷膝下本有一子,早跟门当户对的户部王员外府姐定了亲,不料公子一次外派,竟跟本地女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非她不娶。

    老爵爷性子燥烈,大怒之下竟不认亲生儿子,本是想逼迫公子回心转意,谁知公子就也赌气不曾再回京,一直都在外地,隐隐听也有了孩子。

    如今安衍伯年纪渐大,开始思念儿孙,只是公子仿佛也要跟京内断绝关系,有些难寻。

    俞星臣道:“我因怜惜老爵爷一把年纪,才不惜做出此事,之前安衍伯得到消息,立即派人去接,当时杨易病情不佳,我也只能将人给了安衍伯所派之人,也许已经接了回府内也未可知,你若回京,稍一打听就知道我的是否是真。”

    这一切,有来有去,毫无破绽。

    甚至连杨仪乍见俞星臣时候那种悲恨的反应都似有了解释。

    怪道她不愿回京,原来身世竟这样可怜。

    薛放虽然知道俞星臣心千层,但几乎却也在一瞬间便相信了他这话。

    也不由得他不信,毕竟俞星臣的这“谎”,里头除了安衍伯外,却跟杨仪的身世遭遇,大同异。

    之前在人头谷,薛放被韩青点化。

    他立刻飞马赶回笏山,把正在“闭关”的温英谋拽了出来。

    面对薛放要把他炼制的那所谓“金丹”都塞进肚子里的威胁,温英谋只得告诉他真相。

    至少是一部分真相。

    温英谋道:“不错,下葬的那个,的确不是杨易。”

    当时虽是夜晚,可薛放觉着一瞬间天都亮了。

    这个问题从人头谷分别到赶回笏山,他牵挂了一路。

    温英谋被四马攒蹄地吊在房梁上,薛放激动下一松,他晃晃悠悠地仿佛荡秋千一样转动。

    惊呼了声,温英谋忙又道:“俞主事杨易是他相识之人,所以想保一个全尸,我自然不可能答应,谁知他上握有一些不利于狄将军跟你的事,他愿意作为交换,我心想用个将死之人,换个守口如瓶,倒也划算。”

    薛放问:“他握着些什么事?”

    温英谋给他一把拽住绳索,惊魂稳定,道:“第一件,是郦阳曹方回的案子,咳,他查明那尸首是女子,一旦翻案,你跟隋旅帅都会被牵连。第二件,是泸江、三寨,韩青虽已伏诛,但巡检司屠戮寨民,甚是不像话,再加上施武也有不利于俇族的举动,还有你的胡作非为这可是巡检司监管失职,甚至会影响到狄将军。至于、第三件就是玉姑娘,你也知道原本她是该进京入宫的,虽然她已经跟隋旅帅私定终身,但回京后如何复命,还是得靠俞主事,因此”

    用一个将死的人,换这么多“把柄”,这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所以温英谋肯干。

    薛放再问温英谋俞星臣把人带去了哪里,温监军就再也不知道了。

    厅中。

    俞星臣了这半晌,背上又有点儿疼。

    但也值了。

    他端详薛放的神情:“薛旅帅,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不过,我也有一件不解。”

    薛放盯着他:“你又怎么。”

    俞星臣道:“你不觉着你对于杨易,实在是有点儿过于纠缠了吗?”他的言外之意,薛放听得出来。

    薛放道:“你当然希望我不管不睬,倘若你起了歹心,暗害了他,自然无人追究。”

    “呵,”俞星臣笑了笑:“你放心,我对天起誓,我绝不会暗害,甚至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在薛放听来,他是在维护安衍伯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孙子”。

    可听着仍是有些怪。

    俞星臣却又道:“不过,旅帅对她所做,于公于私都已足够,甚至有些超过了。我想,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

    薛放没心思管这句话。

    按理,俞星臣的交代有头有尾,先前知道下葬的不是杨仪,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如今又知道杨仪不会被人所害,他的心已经放下大半,只是没见着人,他始终

    “不对。”薛放突然道。

    俞星臣没法形容自己听见这句的时候,心头那惊颤的感觉。

    幸而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哪里不对。”

    薛放道:“明明有人看见他同你随行。”

    俞星臣觉着自己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死僵了。

    难道方才那天衣无缝的一番话,就白费了?

    难道还是功亏一篑。

    “是么?怕是看错了吧。”俞星臣心里有个影子在暴跳,面上却竟还是安静如水。

    薛放盯着俞星臣:“巡检司衙门的人,岂会看错?你又是在跟我谎”

    正在这时,后厅里忽然有一点异样的响动。

    如人轻咳。

    薛放眼神骤变。

    他如找到星火似的,不顾俞星臣,急闪身向后:“杨易?”

    有个人在那里,躲躲闪闪,像是要出来,又像是要避开。

    薛放风一样掠到,狠狠将他一把抓住:“我就知道你”

    他的喜悦在瞬间一涌而出,像是滔滔江河那样踊跃,但是很快,狂喜之色从他脸上消退,他呆在原地。

    他确实抓住了一个人,一个脸很白,气很虚,病歪歪的,看着有点弱不禁风的人。

    但那不是杨仪。

    对方也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以及他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这、你”

    没有人看见,端坐在厅内的俞星臣,身子几乎往太师椅下滑了几分。

    俞大人用有点儿颤抖的,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

    真是他几时这样狼狈过。

    “你是谁!”薛放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好像前一刻还在云端上,可在看见面前之人的脸的时候,就被一脚踹了下来。

    “我?”那人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把薛放从头看到脚:“我姓白,名淳,曾任太常寺博士,此番被吏部召唤回京。”

    他探头看向俞星臣:“贤弟,这位兄弟是?”

    俞星臣吁了口气:“这位原本在羁縻州任巡检司旅帅的,扈远侯之子,薛放薛十七郎。”

    “啊,薛十七郎!久仰久仰!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白淳的声音也轻飘飘地,似乎比杨仪还见几分女气。

    薛放拧眉,忘了自己还在掐着他的臂。

    白淳含笑打量面前的风流英武少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缓缓抬起双,仿佛在打拍子似的开始击掌,口中唱曲似的念道:“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美哉,妙”还未赞叹完,便又低头咳嗽起来。

    他这弱不禁风,动辄就咳的做派倒也像是杨仪。

    薛放才发怔,忽见白淳过于白皙的,尾指兰花似的挑着。

    他赶紧松开,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