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在青鸢的书桌前。

    “护法大人，殿下有要事找您相商。”

    “去回禀殿下，我马上就到。”

    “明白！”

    白鸽垂下鸟脑袋,有模有样的行礼。

    青鸢放下中的笔，指腹轻轻按上太阳穴。

    近日公务繁多,忙了整整两个晚上,桌上的竹简还剩下一半。

    掐指算算，今天之内怕是处理不完了。

    她拉开垂着流苏的柜门，从满柜通讯水晶中,挑出一颗半个掌那么大的黑水晶。

    这颗水晶呈棱锥型,黑色的表面下是淡淡的金色裂纹,青鸢刚把它拿在上,水晶发出一阵短促的震动，立刻就有了反应。

    “有什么事吗，青鸢妹妹？”

    锦渊低沉的声音从通讯水晶中传出,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线,听起来比往日还要严肃几分。

    青鸢：“？”

    “左护法,当值时不要这么叫我。”

    “嗯！右护法，有何贵干。”

    锦渊的声音听起来更紧张了,他磕磕绊绊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右护法现在在哪里？第五州吗？忙不忙？来也巧,我最近向殿下汇报事宜,也在第五州嘿嘿。若是不忙的话,能否和我”

    “你看起来并不忙。”青鸢语调淡淡：“这两日妖族的政务,就交给左护法处理了。”

    “保证完成任务！不知道忙完后,青鸢妹妹有没有时间”

    “嘟——”

    青鸢关通讯水晶关的很果断。

    她目前不想恋爱，只想搞事业。

    倾凰殿越来越近了。

    “一定是和江姑娘有关吧。”

    八卦顶头上司虽不太厚道，然而这段日子里,她和樱樱也算混熟了。

    都是女孩子，又年纪相仿。青鸢面上淡定自若，可涉及到熟人的情感问题，也免不了偷偷竖起耳朵。

    在殿下眼里，能算上“要事”的事情实属不多——和江姑娘相关就算一种。

    娶妖后关系到殿下的终身大事，还同妖族的整体发展密不可分也确实是要事没有错。青鸢对此事毫无异议，甚至想举双赞成。

    只是，殿下会不会太急了些？

    青鸢抿唇，江姑娘虽有了殿下的尾羽，却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妖族，不知道能不能习惯第五州的生活。

    她私下和妖族几位长老商讨过：江姑娘善良又聪明，将殿下交给她，大家自是放一百个心。

    妖王很爱江姑娘是没错可在这之前，殿下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经历。

    万一有什么粗心的地方，让人家受了委屈，那可如何是好。

    右护法杞人忧天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没飞到倾凰殿，却已忧心忡忡。

    一会儿担心江姑娘在妖族能不能吃饱睡好，一会儿惦念着为殿下分忧，一会儿还要分心记挂左护法——妖族内务交给锦渊处理，真的可以放心吗？

    *

    “青，到这来。”

    青鸢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心提起拖至脚踝的墨色长裙：“白泽爷爷。”

    “你这孩子，怎么愁眉苦脸的。”

    圣兽白泽活了好几千年，银发银须，一袭灰蓝色长袍，左拿着只雪白的拂尘，笑起来满脸的褶子：

    “最近忙不忙？听华容那孩子，这几年我族的内务大多是你在处理，辛苦了。”

    青鸢想了想只剩一半的玉简，老老实实摇头：“一点也不忙。”

    她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亲切。

    在整个妖族里，没几只妖能亲切的叫她[青]。

    更没几只妖，能直呼殿下的名讳。

    他们圣兽本就顺应天地灵气而生，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

    青鸢环视四周，不仅有白泽爷爷，还有朱雀婶婶，甚至连很久没听到消息的麒麟叔叔也在。

    年长一辈的圣兽们，往往会自动接过圣兽的任务。

    一幕幕记忆碎片划过脑海，在同伴们的相伴下长大，其实也没有那么孤单。

    “容儿带回来的女娃娃，青应该见过吧？”

    朱雀婶婶开口。

    “樱樱吗？见过很多次了。”

    “当真有水晶里那么漂亮？”朱雀婶婶追问。

    “水晶？”

    青鸢一时有些懵。

    “你怎么先问这个。”麒麟叔叔哭笑不得：“不是好先问性格人品嘛。”

    他补充道：“之前那些有人类女孩的记忆水晶，你朱雀婶看完就夸人家长得好看，还这么漂亮的丫头，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臭子还好便宜的是容。”

    “这你就不懂了。”朱雀婶婶高深莫测道：“好看就够了，至于性格，女孩子有个脾气，那不是很正常！”

    她越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肯定的总结：

    “娶个漂亮的媳妇，哪怕她脾气不好，挨骂时也能忍忍。”

    麒麟叔叔：“”

    他突然想提醒华容，也没必要找太好看的媳妇。

    不然就会像自己这样，总是想让着朱雀婶，舍不得凶她一星半点儿。

    奈何他脸皮薄，又上了年纪，不出这种直接又火辣的话。

    只能干咳一下，僵硬地别开视线。

    “江姑娘挺漂亮的。”青鸢很有礼貌地冲三人微笑着解释：“而且性格也很好，和殿下很是登对。”

    “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女娃，能看得上我们容么？”

    麒麟叔叔皱眉道。

    他去年刚回妖族，对华容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几年前：

    “没记错的话，容这孩子时候并不好相处。”

    *

    不太好相处的某只凤凰半只脚还没踏入殿门，满耳朵都被塞满了自己的童年黑历史。

    “本王什么时候叛逆过。”

    夏末秋初，可凉气和白露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分毫冷意，就连独属于秋天的那抹萧瑟，也粉碎在他微微上扬的眼尾里。

    “这么快就到啦。”白泽自然地向后张望：“怎么就你一个，家里人没来？”

    ‘家里人’这个词温暖又平凡，华容再一次想到喜欢的樱樱。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是一家人。

    “我还没有告诉阿樱。”他好心情地勾起唇角：“白泽爷爷，朱雀婶婶，麒麟叔叔，好久不见。”

    “你看看，这哪里像不好相处的样子？”

    朱雀对麒麟道。

    多有礼貌一凤凰。

    麒麟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从前的殿下，不上顽劣，但骨子里带着凤凰一族与生俱来的骄矜和高傲——绝不是眼前这般模样。

    虽仍是张扬明媚的脸，一身的锋芒却褪去了七七八八，像夏天的晚阳。

    “殿下这次找我们来，是为了？”

    青鸢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

    不知是不是错觉，妖王的呼吸好像停滞了一息。

    “我要和阿樱成婚了。”他的很慢，一字一句很是清晰：“听合籍大典很是重要，不如，从现在开始准备？”

    “妖族有妖后，是好事！”白泽爷爷乐呵呵：“具体日子定了吗？”

    “嗯，大概一年后吧。”

    众人：“”

    会不会稍微，准备的有一点点早？

    *

    圣兽们终究还是如愿以偿见到了未来妖后。

    她穿着丁香色的缎裙，露出一节光洁的腿，脚踝上系了只霜色玉蝴蝶；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像瓷娃娃，睫毛根根分明，轻轻敷在剪水双瞳上。

    比传闻和影像里还要好看。

    未来妖后看起来年纪不大，她站在凤凰身侧，乖巧地向圣兽们问好。

    麒麟注意到：姑娘刚站定，华容就偷偷在袖袍下拉人家的。

    “咳咳。”

    他轻咳一声，试图提醒殿下注意影响。

    华容不为所动，淡淡瞥了他一眼。

    麒麟叔：“”

    凤凰的确是翅膀硬了，刚刚那一眼，有点像上一任妖王。

    朱雀倒是很开心，姑娘又漂亮又乖，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往后可不许欺负人家。”她扭身叮嘱妖王。

    “那是自然。”华容索性大大方方揽过旁边的少女：“我打算和阿樱一同游历一段时日，妖族就交给各位了。”

    写作圣兽，读作工具人的众妖：“殿下一路平安。”

    *

    第五州的天气变幻无常，两个时辰前还是冷风习习，转眼间已天朗日清。

    阳光炽热地落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这种树不知是什么品种，拥有宽大的叶子和纤细的枝丫。

    被太阳一晒，草木辛烈的清香飘了满城，比最浓郁的薄荷叶还要提神。

    “刚刚，是不是算见了家长？”樱樱后知后觉。

    “只是相识的同类。”

    作为全九州唯一一只天生的凤凰，华容自然是没有家长的，但看到樱樱兴奋的脸，他改口改得也相当自然：“算是吧。”

    “他们都特别喜欢你！”

    他摸着对方柔顺的长发，扬起下巴补充。

    “嗯”樱樱轻声应下，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夏日绵绵冰。

    华容的心跳毫无征兆的快了两拍，俯身在少女脸颊上落了一个浅浅的吻。

    她的皮肤很凉很白，像牛奶冰。

    樱樱不知道自己在凤凰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份又凉又甜的雪糕。

    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

    蝉鸣声此起彼伏，温度和空气都太适合睡懒觉。

    少女的裙摆在空气中摇曳，她拉着华容在草地上坐下，拧开一瓶自制的薄荷西瓜汁。

    清爽解暑，是夏天尾巴的味道。

    华容接过西瓜汁，天气炎热，他随将领口的纽扣解到第二颗，再仰起头，红色的水珠顺着嘴角滑过锁骨。

    林影斑驳，太阳西斜，凤凰的侧脸好看的一塌糊涂。

    “我们成婚吧。”

    他没来由道。

    樱樱：“？？？”

    容容现在求婚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从每月一次，变为了每周两次或许是三次也不一定。

    “婚姻大事，还是同师尊商量一下比较好。”

    她捧着西瓜汁，口口地喝着。

    “两年真的好久。”华容眼尾处可疑地浮上一层红晕：“成婚后也是能恋爱的，我我看过一篇叫先婚后爱的话本”

    樱樱：“那个话本，是不是叫先婚后爱魔君大人哪里跑？”

    华容点头。

    那是我写的qq！樱樱捂脸。

    去年她刚换完身体，被凤凰以养病为由限制出门，只能自娱自乐自己写些话本。

    怎么妖族也流行这些东西？她沉默，开始祈祷永远不掉马。

    顺便祈祷一下：希望魔界并不盛行话本。

    华容似乎还想点什么，忽然灵光大震，仿佛无数烟花在脑海中一同炸开，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几万米处云端的风筝，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

    这是答应了么？

    他长长的睫毛微动，桃花眼里满是欣喜。

    巨大的喜悦来的猝不及防，想要心翼翼确认，却迟迟无法开口。

    “要一起去看师尊。”

    轻轻的女声像风筝的引线，拉回了恍惚的凤凰。

    “嗯，我们一起去。”

    “去哪里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