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的回复是：它不吃不喝,总往床底钻，夜晚一叫就是半宿。

    没多久，语音接通。

    陈准上捏着毛巾，第一句就问：“买狗窝没有？”

    许岁：“还没。”

    “狗粮呢？”

    “在附近超市买了一袋。”

    “什么品牌？”

    许岁给忘了,“你等等。”

    陈准膝盖支撑两肘,贴在脸颊边,静静听她的细碎脚步声。

    许岁翻出狗粮，把牌子读给他。

    陈准：“质量一般，市面上毒狗粮太多。”

    “也是临时应急,明天休息会把必需品全部买回来。”许岁又：“我在上查过资料,它这种状态可能是刚到新环境，缺乏安全感。”

    陈准没细听她什么,脑中盘算着是否要提接下来的要求。

    许岁心里没底：“不是么？”

    “有可能。”

    除了爸爸,又多一件令许岁患得患失的事，她问：“会不会死？”

    “我过去一趟吧，先看看情况。”接受家访,要求他提的合情合理。

    在最后一句之前，陈准确实担心龅牙，私心纯属临时起意。

    那边稍顿几秒钟：“现在？”

    他抬头看时间,“我开车过去，很快。”

    没给许岁拒绝的会,陈准快速挂断电话。

    身上又出不少汗,他东张西望找毛巾,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被自己踩在脚下,当成抹布擦水渍了。

    他拨了拨短短的头发,起身去行李箱里翻裤衩。

    没过多久许岁发来信息,是她家住址。其实不陈准也知道,她身份证上写着呢，那天看两眼他就记住了。

    一路飞驰，到许岁家区刚好八点半。

    他在楼下给她发消息：五楼？

    她回两个字：抬头。

    陈准向后退几步，稍扬下巴。

    许岁从某扇窗口探出头。

    他挥了下，随后大步进入楼道。

    看家护院是本能，听见敲门声，龅牙从床底“嗖”一下窜出来，吠叫变了调。一见是陈准又开始疯狂摇尾巴，上蹿下跳，两只后腿向后蹬地，敏捷地跳上沙发，翻开肚皮。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简直惊住许岁。

    许岁：“它刚才不是这状态。”搞得像她撒谎一样。

    陈准转头看了她一下，两脚互相蹬掉球鞋，走过去弓身捞起龅牙：“它跟我相处时间长一点，见面会比较兴奋。”

    许岁：“坐。”

    陈准坐在靠左侧的位置。

    客厅不大，只有一组沙发。

    许岁绕过去坐到另一边：“这会儿看着不像有问题了。”

    陈准：“适应一周再正常饲养。”

    “它根本不吃东西。”

    “那是不饿，饿就吃了。”

    “所以它只是没适应新环境？”

    陈准一顿，心虚地解释：“来之前我也不清楚。”

    许岁没什么，转头看他一眼，又垂眸看看那个坏蛋。

    它四脚朝天躺在陈准怀里，一抚摸它肚皮，它便惬意地要闭眼。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抱住陈准臂，后腿一抽一抽，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许岁问：“还需要注意什么？”

    陈准：“型犬的通病就是肠胃和髌骨问题，饮食上以狗粮为主，零食适量，尽可能少喂人类食物，肥胖和高油高盐都容易引发胰腺炎，严重能致命。”他一直是看着许岁的，又：“减少蹦跳和上下楼梯次数，它后腿髌骨处有个凹槽，一旦脱位可能要术。”

    许岁认真记下，“还有么？”

    “葡萄和巧克力都对它身体有危害。”

    “还有洋葱吧？”她是做过一些功课的。

    “对。”陈准想了想：“等到买回狗厕所，放在卫生间，培养它定点大便。”

    许岁点点头。

    陈准：“定期清洁牙齿，避免口臭。”

    “好。”

    陈准放下狗，肘撑着膝盖，侧头：“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它多温顺，出门必须拴牵引绳，对它好，也是对别人好。”

    许岁：“知道。”

    客厅南北通风，足够凉爽。

    但陈准还是觉得热，便将短袖撩到肩膀上，大臂颜色要比别处皮肤白几度。

    许岁看一眼就没再看。

    他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交代，谈话断了。

    过了会儿，许岁问：“你喝什么？”

    “水就行。”

    许岁起身去厨房。

    陈准目光一路跟着，她穿雾霾蓝的宽松半袖和水灰色短裤，应该是很轻薄柔软的料子。脑后松松扎着丸子，下方的碎发夹没起多少作用，脖颈间仍散落不少发丝。

    陈准视线下移，本能去看她的臀和腿。

    读大学时血气方刚，男孩子间的话题总免不了与性有关，陈准跟着讨论，别人分享的好资源他也一同观看学习，虽然那时已与许岁闹掰，但只要一些限制级片段出现在脑海，女主角总会不由自主变成她。

    更加热，陈准掀起衣摆擦了擦额头的汗。

    转移注意力，打量房间格局。电视墙后方是主卧，对面一间书房和浴室，厨房在客厅左侧，靠近入户门的位置。

    面积虽然不大，好在装修朴素简单。

    许岁把水放在茶几上，关了两侧的窗，打开空调。

    龅牙还围着他来回蹭，站起来松松毛，忽然一个喷嚏，两只耳朵跟着呼扇了下。

    陈准问：“起名字没有？”

    “没呢。”

    “三友街找到的，就叫‘三友’吧。”

    许岁好笑：“这么草率的吗。”

    陈准挠挠头：“我随便的，你再好好想想。”

    他把茶几那杯水喝完，看时间不早，准备回去。

    “有没有旧衣服？”陈准起身。

    “做什么用？”

    “取一件过来。”

    许岁没多问，走进卧室。

    陈准去门口穿鞋，墙边放着他带来的大袋子，里面是之前吉祥用过的狗窝。

    许岁很快找了件衣服给他。

    他边叠边：“把衣服垫在狗窝里，上面有你的气味，它会觉得安心。”陈准中是件豆沙色短袖，似乎和她身上穿的款式相同，他指腹轻轻擦过，如想象中一样，质地非常柔软：“也可以在它身上再盖一件，狭空间更能增加狗的安全感。”

    许岁点点头：“知道了。”

    陈准把衣服铺平整，很随意的语气：“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买，明天和你逛逛，顺便讲一下其他注意事项。”

    “帮助挑选宠物用品，也是你们的领养条款？”

    陈准把袖子整理好，懒懒回：“多亏你提醒，改天加进去。”

    许岁想了想：“也好。”

    “什么也好？”

    “狗的事麻烦你了，明天我请客。”

    她答应得这样痛快，倒叫陈准措不及。

    他努力控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淡声问：“时间？碰面地点？”

    “你吧，我不清楚哪里卖宠物用品。”

    “步行街后面有几家。”他还是征求她意见：“上午十点？”

    “行。”

    “我走了。”

    许岁忍不住叮嘱：“慢些开车。”

    因为最后这一句，陈准全程四十迈。

    时间比去时慢一倍，到家后想给许岁发条信息，想想忍住了。

    他又去冲了凉，出来时刚好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门没关，陈志远拎着红酒和高脚杯站门口：“儿子，喝一杯？”

    陈准往身上套背心，“您瞧瞧多晚了。”

    “助眠嘛。”

    “那行。”陈准：“您喝吧，我陪着。”

    “怎么呢？”

    “最近增肌，控制一下。”

    陈志远没强迫，绕过地上摊开的行李箱，走向露台。

    他房间露台面积很大，左侧是休闲软椅和圆桌，头顶撑把遮阳伞，另一侧两阶台阶下镶嵌着户外浴缸，旁边大理石置物桌上摆放玻璃瓶，里面插一支鲜花。

    露台四周单向玻璃，保证**的同时又能很好享受自然。

    但浴缸陈准就用过两三回，后来被闲置，只有阿姨每天固定清洁。

    夜风凉爽，吹动室内纱帘。

    陈准跟出来，把苏打水搁桌上，边后退边屈肘活动肩膀，起跳，双稳稳勾住房檐，腿交叠，身体悬挂微晃。

    陈志远抿着红酒，还像时候一样提醒：“儿子，注意安全。”

    “没事儿。”他曲肘带动身体向上，大臂肌肉紧绷，背部形成的倒三角更加明显有张力，线条感强烈。

    陈志远：“都几月份了，添件衣服吧，年轻人火力旺，也要多在意，否则到了我这年纪，有你苦头吃。”

    陈准：“嗯。”

    陈志远观察儿子侧脸：“你今天心情不错？”

    “还行。”

    “听你和艺涵那孩子挺有缘？”

    陈准没答，做了几个引体向上后松开腿，轻轻落地：“您别搞包办婚姻那一套，心我离家出走。”

    “不喜欢啊？”

    “哪里看出我喜欢了？”

    陈志远摇头叹气，陈准读书那会儿不觉得，当身边同龄人接二连三抱孙子，他才开始着急。

    楼下气氛渲染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游泳池里水波随风微荡。

    陈准坐进对面软椅，忽然：“许岁和人分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

    陈志远终于搞明白儿子的心思，这件事上充分证明这孩子爱钻牛角尖，他自己白忙活一场不算什么，但太执拗总有利弊，希望他能盼到一个好结果。

    他：“抓住会吧臭子，我看着都着急。”

    易拉罐被陈准捏得凹凸不平，他一脚蹬着椅边，另一脚大刀阔斧地伸出老远：“跟我有什么关系。”

    “得对，知难而退，艺涵那孩子也挺乖。”

    陈准瞥过去一眼，没理他的调侃。

    陈志远半天才强调：“我没开玩笑。”

    他懂父亲的担忧，安慰：“别着急，我还没有永远单身的打算，将来准给您娶个儿媳回来，再添一儿一女。结婚生子简单”陈准顿了下，拿起红酒瓶给父亲添酒，再转动腕抬起，将酒瓶轻放旁边：“不过，如果对方是她，我会开心一点。”

    他语气随意，话中想表达的意思与满不在乎的神情有点冲突，细琢磨，又瞧出心酸。

    陈志远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选择权在他，他自然有承担结果的能力。

    “听你最近签了几笔大单子，其中最难啃的骨头，被你拿下了。”

    陈准一挑眉：“意思。”

    “要谦虚。”

    “我知道。”

    陈志远问：“下季度升组长有希望？”

    “什么奖励？”

    “你要什么？”

    陈准：“冬天想给救助站装地暖，陈总安排一下？”

    陈志远喝口红酒：“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