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噩梦
【人类!为何擅闯神域!
威严森寒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年少的咒术师定定地仰头看着面前的风雪逐渐凝结成一个高挑美丽的身影,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何其美丽,何其——不朽!
祂的身体水晶般透明,折射出璀璨迷离的光芒,北境的风雪就是祂飘飞的长发,六道巨大的冰凌之翼从背后狰狞刺出,中的银色长弓蓄势待发,带着强悍杀气和刺骨冰寒。
而被祂困在风雪中的狼狈少年却依然脊背挺直,执着地再次从冰原上挣扎着爬起。他瘦削的脸颊被锋利的冰刃划伤,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冰霜无情覆盖,但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反倒因为痛苦而闪闪发亮。
“我我没有恶意。”他哆嗦着呕出一口鲜血,脸上的笑意扭曲而疯狂,眼底有漆黑阴影在酝酿。羂索抬起头,迷恋又艳羡地向那个伫立在风暴中的美丽神明伸出,喃喃道,“我只是想要帮助您”
“我身后,那群该死的卑贱之人在妄图谋夺您的财富。我是您最忠实的奴仆,大人,肮脏的人类不配染指神明!”他轻笑着拔出刺入腹部的冰锥,浑身是血的跪倒在茫茫大雪中,姿态卑微地虔诚叩首,语气狠辣而阴毒,“我愿意成为您的信徒,替您清理那群扰人的虫豸——”
黑暗中,那被血污染脏的冷峻面容上,一双疯狂偏执的黑眸中燃烧着冰冷恨意,嘴角向上勾出一个阴戾嗜血的笑。
他憎恨这个世界,甚至耻于为人。
然而在他放下自己的尊严,甘愿成为神明奴隶,卑微低贱得像条狗一样俯首跪拜良久后,回应他的,却是一句疲惫而倦怠的话语。
退出神域,人类,这是最后的忠告。
这里没有财富,只有诅咒。
带来冰雪的风神离去了。而孤注一掷的咒术师却仍被留在原地,在苍茫雪海中蜷缩着身体,紧紧握住那只破风而来擦着自己的侧脸钉入冰层的冰晶利箭忽而轻笑出声。
“啊呀又被抛下了啊,但没关系,还有会。”他如情人般低柔呢喃道,将那支霜色的冰箭按在心口。他的笑容深情而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只能操控风雪吗?还是太弱了,我要再看看再看看”
“我要找到那个真正执掌权柄的至高伟力。”
“神冢被封锁在风雪之中,当我们找到失踪的队员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不不是我们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我们”薨星宫内,天元的嗓音粗哑如砺石划过冰面,他的叹息声沉重悠远,为不可追忆的往事所负累。
“他满身血污,却毫发无损,不论怎么询问都一言不发,我们实在没办法,时间紧迫,必须再次踏上征途——”老人的声音微颤,似乎正被旧日的阴影扼住咽喉。
根据情报,神冢的位置在雪山顶部的圣湖底部。在菅原清的带领下,以十数人的性命为代价,他们成功在狂风暴雪的阻挠中登上了峰顶,一道无形的结界围绕着雪山顶部张开,迫使白色的死神在此停住脚步。
但那些倒在雪地里的同伴,却永远地停留在荒芜雪原中,永远不能回到家乡。
年轻的天元站在结界边缘,回首望向外面与天边低垂阴云相接,狂暴嘶吼着的肆虐霜雪,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洁白的人影在那片死寂的风暴中若隐若现。
快逃。
轻柔疲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如同被惊醒般瞪大了双眼望向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一种无形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有一双攥紧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空气渐渐凝固,让他四肢颤抖着却喘不过气来。
“天元!天元——别发呆了,快看!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同伴欢呼雀跃的
叫喊声将他从那黏稠森冷的梦魇中拉回人间,他茫然地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奔向那片美丽宁静的蔚蓝湖泊,脚下的土地不知何时从干涸的冻土渐渐变成了翠绿柔软的草地。
苍白色的风雪快速褪去,五彩斑斓的壮美花海蔓延而来,一千种一万种名贵花草不分时节地一同盛放,无数金色的蝴蝶在花间翩跹娱戏,他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轻松快乐过,一切烦恼忧愁离他远去,连鼻间的空气都泛着润泽的甜。
这是远离尘嚣的净土,是世人苦求不得的理想乡。
在那如翡翠般镶嵌在天地间的圣湖旁,他的挚友正怔愣着低头凝视着倒在花丛中的尸体。那人衣着整齐,面色红润,脸上甚至带着微微笑意,如同只是短暂地安详睡去,却不心迷失在美梦中。
“的场家的人?”他走到挚友身边,同情又敬佩地看向这个以性命为代价给家族传递情报的前辈,轻叹了口气,“我们把他安葬了吧。”
“天元。”菅原清突然开口,银色的双瞳紧缩,轻轻颤动着,拉住好友的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凝视着面前的圣湖,神情平静,却隐约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惊惧,轻声道,“告诉我,你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我看到了湖啊——”天元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靠近自己的挚友,担忧地打量着这个承担了最多压力的男人,抿紧唇角道,“清,你还好吗?为什么这么问你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不,没什么。你得对,我们把他安葬了吧。”不过须臾,天元便听到挚友这样道。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洒脱爽朗,为自己刚刚的多疑失笑片刻,便帮着自己的好友捡起了湖边的碎石。
不过这些石头的颜色可够古怪的,苍白中透着些让人不自在的枯黄。菅原清漫不经心地想到。
漫天飞舞的蝴蝶在天地间洒下簌簌金粉,那些艳丽的光点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美轮美奂的辉光。花香越发浓郁了,而不远处的人群也因为生理及心理上的双重困乏不自觉地开始原地扎营。紧绷的神经刚一放松,难以抗拒的睡意就猛烈袭来,他们在倦意的侵袭下一个接一个地面含笑意,步入甜美的梦乡。
与此同时,湖边的二人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的坟茔在湖边静立,二人恭敬地在先驱者的墓碑前鞠躬,祈祷这位前辈早日成佛,来世平安喜乐。
拍了拍上的尘土,天元长疏一口气,准备跟着挚友回到营地休息,然而就在他转身背对湖泊的一瞬间,那种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住的心悸感再度袭来。他猛地回身,充满戒备地环望四周,中的术式蓄势待发,却仍旧一无所获。
水天一色,芳菲妖娆,正是人间难觅的桃源美景。
疑惑地挠挠头,只能把此事归为自己过于敏感以至于草木皆兵的天元再度谨慎地在湖边探寻片刻,确认的确毫无危险后回到了营地。
他身后的圣湖波光潋滟,浩渺清澈,富有层次的碧波倒映天光,美不胜收。外层是淡淡的水色,正圆形的湖心是浓郁醉人的莹蓝,仿佛满天星斗倾泻其中,璀璨无瑕。
意外发生在当天夜里。
当年轻的天元于睡梦中惊醒时,他惊恐地发现身旁的挚友早已不见踪影,而帐篷外的花海竟然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和面目全非的累累尸%骸。
犹带热气的污血蔓延成河,将脚下的土地浸透成污浊的黑色,冲天恶臭中夹杂着古怪的甜腻香气,刺鼻到令人作呕。
他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地在尸%山血海中寻觅着自己的好友,他大喊着菅原清的名字,焦急无助的声音在血红昏黄的天地间回荡。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清?”慌张失措的天元几乎喜极而泣,
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正背对着他静立在一处古老祭坛上的高大男人,疑惑于对方为什么不理睬他。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脸色苍白,四肢僵硬,嘴唇紧抿,轻声叫着挚友的名字,颤抖地伸出慢慢搭上了男人宽厚的肩膀,“清?”
然而当他最信赖的挚友转过身来面对他时,年轻的咒术师却忍不住瞳孔一缩,浑身冰冷,尖叫着想要后退却被强悍森寒的咒力死死困住。
鲜血淋漓的指尖轻轻抚上咒术师清秀的脸庞,留下几道黑红的血污。菅原清歪着头咧开嘴,浅笑吟吟着轻声道:“啊,原来是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高大伟岸的男人英俊逼人的面容此时布满血痕,原本狭长惑人的美丽银瞳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狰狞黑洞。
他亲挖下了自己的眼睛。
“啊——不要!!!”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在帐篷内骤然响起,将睡得正香的菅原清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翻到旁边用力拍打着好友因为恐惧皱成一团,毫无血色的脸。
“喂!醒醒!天元,天元?!啧,你多大了,做噩梦还能被吓成——”
“啪”的一声,菅原清捂住自己被扇了一个红肿巴掌印的左脸满脸无辜地跌坐在一旁。
满身冷汗,全身颤抖的年轻咒术师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坐起身,脸上的表情犹带惊惧。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惶恐万分地扑向身边被扇懵了的好友,强硬地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对方的眼睛。
“喂,兄弟你大半夜发什么疯——唔唔唔。”菅原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着想要挣脱对方,却被人牢牢箍住脖子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里不对劲,清,这里不对劲——嘘,点声。”捂住对方吱哇乱叫的嘴,天元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他警惕地看向帐篷入口,像是会有什么怪物正守在外边的黑暗中,准备将他们撕碎一般满脸戒备。
“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被强行消音的菅原大少爷闻言眉头轻挑,立刻单反制住了天元的束缚。他身高腿长,浑身肌肉充满力量,如同凶猛的野兽般将人死死按在身%下。长长的银白发丝如瀑般散落,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一脸执拗表情坚决的好友,刚想点什么,就被帐篷外快速闪过的鬼魅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天元先别争执。
又是他。黑暗中,他对着天元微笑着慢慢做着口型,咒术师五感超凡,这无声的话语令被捂住嘴的天元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