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惩罚
执凡铁的人类如何敌得过被邪神赐福的神使。
很快,他们三人便都被羂索挂在了神明座下的祭坛上。
他里拿着一根造型古怪的苍白匕首,神情自若地挨个划过划破三人的腕动脉,动作精准仔细,如同厨师挥刀处理上等的珍贵海鱼。
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淋漓流出,天元只觉得自己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却仍抵抗不住生物本能,恐惧到浑身发抖。冷,真的好冷啊,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衰败的寒意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头顶高高在上的黄金神像露出了充满恶意的扭曲微笑。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在我陷入昏迷前,只看到一个被冰雪裹挟的人影执长弓破开了神殿大门”
随着重生的父神吞噬祭品,日益强大,那道拦住风神的结界反而越发衰弱。祂本以为自己那一箭足够吓跑擅闯的人类,却没想到那一行人最终还是被父神引入神域。
风神在结界外的风雪中静默地看着那些人类在父神的幻境陷阱中舞足蹈,欣喜若狂,浑然不知自己脚下踩着无数枯骨和枉死的冤魂。握住长弓的用力攥紧。
祂在等待,等待结界彻底崩塌的那一刻。
但风神没想到,那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类少年竟然用自己的冰箭换取了父神的赐福!
在旧日神明的骸骨中重生的邪神没有理性,只有吞噬一切的本能。但祂仍会不自觉地维护那道毫无意义的结界,会在风雪呼啸声中安眠,会为见到那一截晶莹的冰箭而感到喜悦。
即便死去,即便堕落,祂仍旧条件反射般爱着那个会为祂带来洁白流云,日复一日守护在祂身边的孩子。
因此,当北境的冰霜破开了被污血浸透的大门,当那个熟悉的美丽人影带着狂风暴雪出现在祂面前时,正在享用祭品的邪神立刻放下了中不停抽搐哀鸣的人类,转而一把抓住警惕地躲在柱子后面的那个给祂带来祭品和献礼的“神使”,在羂索恐惧惊怒的惨叫中划破了他的腹部,推向了自己的孩子。
来吧,这是新鲜的祭品,你还可以,更强大。
看着脚下那具不断挣扎,捂住伤口痛呼出声的人体,和被血污和枯骨玷污,近乎地狱般的金色神殿,风神无动于衷地踏过羂索伸出的求助之,一步一步走过翻涌血海,污浊的血色染黑了祂雪白的袍摆,但祂始终没有停下,走向那个正面容可怖,身躯臃肿变形,比人间最污秽的噩梦还要扭曲的堕落邪神。邪神蠕动着身体上的肉块,尽量张开粘腻的双臂,似乎期待着一个拥抱。
风神早已泪流满面。
祂看着眼前的怪物,想起了那双曾经无比温柔地注视世间万物的眼睛,想起那洁白无瑕欺霜赛雪的美丽身躯,想起辉煌的金色神殿外,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无垠花海。
父亲,好久不见。祂轻声笑着,清澈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风神举起了中的长弓,一根用祂自己的数根肋骨打造的冰冷利箭已在弦上。
痴愚的邪神并未察觉到杀意,祂只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似乎悲伤又痛苦,祂无措地将剩下的祭品推给风神,笨拙地想要安慰祂不知为何哭泣流泪的女儿。
是啊我也很想念您。风神没有理会那几个濒死的人类,祂专注地凝视着邪神核心处的唯一破绽,低声喃喃道,努力露出重逢的喜悦笑容,但却苦涩无比,祂执弓的并未放下,指尖在微微颤抖。
唯有神明,才能杀死神明。
皑皑霜雪掩盖了殿内的血污,为这阴暗污秽的古老神殿添上一抹洁白。泪水模糊了双眼,风神看着那个堕落的邪神慢慢挪动身躯走向自己,无比信任地张开双臂露出心脏,似乎相信面前执弓
的孩子永远不会伤害祂。
对不起,父亲。我总是迟来一步。
谢谢您一直保护我,谢谢您一直爱着我。
让我,最后再拯救您一次吧。
苍白的骨箭带着上古的祝福和最沉痛的情感破空而出!在那段不可追忆的昏黄岁月里,那个美丽的创世之神赠给祂最弱的女儿一把象征勇气的长弓。
只要心怀悲悯,你的箭永远不会射偏。
一箭穿心。
邪神倒在了风神的面前,祂没有理智,不知道何为死亡,何为毁灭,祂仍向着自己的孩子张开双臂,哪怕祂的身体已经逐渐崩裂。
这个拥抱迟来了千年。风神笑着拥抱住自己的父亲,如同千年前刚诞生时一样依偎在祂怀里。那根穿透了邪神心脏的利刃因为这个紧密温暖的拥抱,同时也刺穿了祂的胸膛。
漫天白雪悠悠飘落,丑陋肮脏的邪神以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将那个渐渐破碎的霜雪之躯护在怀中。
满藏罪恶的金色神殿开始崩塌,神明相拥着陷入长眠。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化成满载爱意与诅咒的涓流,将倒在地上的人类浸透。
天元是所有人中强势最轻的一个,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扑向神明的遗骸,他还不想死,他要带着朋友们回到家乡!
冥冥之中,一个诡秘的声音诱惑着他,挖出了邪神的心脏。
菅原清醒来时,正靠在湖边一株巨大的古树下,他浑身是伤,眼睛尤其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眼眶钻入自己的大脑,他痛呼出声,想要触碰自己的双眼却被一双冰冷的拦住了。
“别碰!清,忍一忍,你会好起来的!信我!”一捧带着甜腻香气的奇特液体被递到嘴边,喉咙干渴,火烧一般的痛,让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吞咽下去。但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儿却又让他忍不住干呕反胃。
随着神血入体,他模糊黑暗的世界开始有了一丝光亮。无数信息通过双眼传递到大脑,让他闷哼一声,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天元慌张地拦住菅原清想要扣下双眼的疯狂举动,捧起挚友的脸仔细查看。苍白瘦削的俊逸脸庞上,一双湖水般清澈的苍蓝色双眸正散发着迷幻绮丽的冰冷光芒。
他鬼迷心窍般的移植术,成功了。
就在他们为劫后余生相拥而泣时,湖底神殿的废墟中,一具被浸泡在黄金神血中的冰冷躯体,指尖轻轻抽搐着动了动。
“五十人出发,仅仅三人幸存。我们获得了心心念念的力量,而神域,也被淹没在风雪中。”薨星宫内,天元苦笑着哀叹一声,“我们的咒力在这次的事后达到了顶峰,清,也就是五条先祖最先适应了‘六眼’,那双来自神明的眼睛让他成为当世最强之人。”
“而禅院,却认为来自邪神的血肉是不详的诅咒。二人就此决裂”
“我在很多年后才意识到,他得对。这不是赐福,而是诅咒”天元低下头轻声道,此刻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咒术师看上去脆弱又疲惫,就像是行将就木的久病之人,死气沉沉,毫无生,“当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当我独身一人如同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世间,我才明白,逃避死亡的代价,就是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哈!”
他咧嘴讽刺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越发狰狞可怖,迎着夏油杰厌恶的目光,翕动了下嘴唇,苦涩道,“孩子,我的确不是个勇敢的人,但想要活下去不是什么罪过——”
“年龄大了脸皮也厚了,这就是你不断融合星浆体,迫害无辜之人的借口?你和那个痴愚的邪神又有什么区别。”夏油杰冷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目不言的老者,狭长的眸子透着森森寒意,嘴角
弯起鄙薄轻蔑的弧度,拉着维尔德就要离开这个腐朽阴暗的地下囚笼。
他嫌脏。
大主教从善如流地温顺跟在伴侣的身后,抚平长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垂首静默的老者温和一笑,在薨星宫的昏暗光线中整个人如一弯皎皎明月般高洁矜贵,语气怜悯地轻声道:“我本以为会面对一个贪婪无礼的窃贼,但没想到事实却如此悲苦哀伤神血的诱惑的确难以抵御,但其中的诅咒比你想要恶毒得多,孩子。”
“我不必裁决你的罪行。”大主教轻叹道,“命运已经对你做出了惩罚。”
你将孤独徘徊在苍白冰冷的回忆中,直到燃尽最后一丝灵魂之火。
在薨星宫的门口,夏油杰最后回头看了眼空荡殿堂中,巨木之下的孤独身影,沉默片刻,神色复杂地开口道:“今夜之后,你就会开始不可逆转的异化。如果有朝一日你变成了什么会为害世间的怪物”
年轻的咒术师近乎悲悯地柔声道:“我会亲了结你。”
天元闻言愣了愣,竟然露出了一个畅快且欣慰的释然笑容,像个年轻人那样用力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维尔德回过身,轻轻挑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当年那个背叛者,你确定他死透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没有救他,任由他埋在了倒塌的神殿里。”天元自嘲地笑了笑,无奈道,“时间紧迫,我要先救我的朋友。”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大主教隔着半个薨星宫与天元遥遥对视,那双冰冷美艳的蓝眸熟悉又陌生,让天元的内心阵阵钝痛。
“羂索。”良久后,他听见自己语气平静地将那个几乎成为他梦魇的名字吐露出声,“他叫羂索。”
薨星宫外已是月上中天,漫天星斗在满月的盈盈清辉下显得暗淡无光,夏油杰牵着维尔德的走在空无一人的高专内,留恋又感慨地环视着周遭的景物,他已经感知到了,结界外蜂拥而至,前来围剿他们的咒术师。
十指交握间,一股甜蜜暖流顺着灵魂链接传来,这无声的安慰让他内心悸动,好像他突然多了一道软肋,又披上了铠甲。
正在走神的维尔德突然落入一个炙%热紧密的怀抱,男人身上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古龙水的香味萦绕鼻间,脊背贴合着温暖坚实的胸膛,夏油杰从后边紧揽住怀中人柔软纤细的腰肢,将下颌靠在他的发顶,贪婪地深嗅着他可爱神明身上的清甜体香。
“刚刚听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天元,我会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他轻笑着在维尔德耳边低声呢喃着,细密的%吻一寸寸落在那白皙美好的脖颈上,幽暗深沉的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渴求和偏执,“答案是会。”
“就算是背负诅咒变成怪物,就算你之后可能会恨我,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
清澈月光下,被这全然占有的拥抱勒到肋骨发痛的维尔德侧过头无比温顺地承受着男人噬咬般的深%吻,望向夏油杰的目光柔情似水,比最迷离的夜色还要湿润动人。
炙%热的唇瓣暧%昧触碰,急促的呼吸彼此交缠,他沉醉于男人带给他的温暖和疼痛,像只乖顺的鸟儿收拢翅膀依偎在主人的掌中。
“亲爱的,我喜欢这个选择——”舔了舔红肿的唇角,维尔德冰蓝的瞳孔深处闪烁着诡秘迷乱的血色,眼角眉梢间全是蛊惑。他的美丽是夺人心魄的致命陷阱,带着剧毒的无形獠牙狠狠贯穿了猎物的心脏,注射进名为“爱意”的癫狂毒药。
轻轻捧住那张谦谦君子般温润如玉的俊脸,维尔德在那双深邃幽暗的危险双眸深情一吻,语调低哑而慵懒地甜蜜道:“我可是夺走你的心的重刑犯,千万别放过我。”
“乖孩子,勒
紧你中的锁链,我们是彼此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