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晋江独家发表
脸花了?
纪阮从顾修义怀里挣脱出来,顺势打开前摄像头。
他脸真的好花。
脸颊和下巴上分布着几处橙红交织的色块,指尖重灾区按过眼睛,眼皮沾上一片黑灰色颜料。
再配上他因为尴尬而变红的脸,此刻他就是一块调色盘,五彩缤纷姹紫嫣红。
“天呐”
纪阮被自己惊呆了,再也顾不上害羞,立刻去洗池边清理。
怀里香香软软的少年溜走了,顾修义才堪堪呼出口气,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指尖,插进裤兜里。
他看了眼墙上的画,试图缓解尴尬,清了清嗓子:“你太阳画得真好。”
余光中纪阮的背影僵硬两秒,而后装作无事发生:“谢谢。”
顾修义实在没话了。
其实刚才的事责任都在他,按摩的时候不管是因为舒服还是因为痛,发出点声音都是人之常情。
纪阮只是做了件很正常的事,听到那点声音反应那么大的他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顾修义沉默着,努力平复心绪,而纪阮那边一直没动静。
等到顾修义彻底平静下来了,纪阮还在洗台前弯着腰,水龙头里流出细细的水柱,他似乎腰都弯痛了也洗不干净,时不时直起身用力锤腰。
顾修义皱了皱眉,过去把纪阮拉起来,关掉水龙头。
水管里的自来水都是冷的,到冬天冰得刺骨,纪阮洗了这一会儿,双被冻得通红,脸颊也红,但好歹颜料几乎洗得差不多,就是眼皮上还是黑乎乎的。
顾修义拿背贴了贴纪阮的脸颊,冰得人心里一惊:“怎么回事?”
纪阮也很无奈。
他们画画用的颜料很难洗,上的用肥皂多搓几遍能洗掉,脸颊上蹭得不多,咬咬牙也用肥皂勉强会有效果。
可眼睛纪阮真的不敢用肥皂洗,只拿清水擦效果微乎其微。
“我洗不掉了”纪阮无力地叹气。
“先别碰冷水,”顾修义带纪阮去休息区坐下,抽出几张面纸给他:“擦擦。”
纪阮把纸对折,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水,人还是蔫蔫的。
顾修义拿着上下滑动,问:“上,这种可以用卸妆油擦?”
纪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对,好像是可以,但我现在没有这玩意儿啊”
顾修义想了想:“你等下还要画画吗?”
纪阮摇头:“我的部分今天差不多了,晚上学姐他们会来接后面的。”
顾修义在纪阮身边坐下,用纸继续帮他按了按沾水的睫毛,商量道:“那不然跟我回家?正好明天是周末,路上我帮你买瓶卸妆油,回去仔细清理一下?”
纪阮睫毛湿哒哒糊得眼前看不清楚,顾修义动作很温柔,他下意识闭上眼放松了些,慢吞吞思考。
顾修义也不急,轻轻给他擦脸,还用指腹摸摸他的眼尾。
“有道理,”半晌纪阮开口:“我现在回寝室,韩林他们几个一定会笑话我,不如跟你走,我还想吃赵阿姨做的油爆大虾。”
顾修义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好,我跟她。”
他拿起纪阮的羽绒服给他套上,牵起纪阮就往外走:“回家。”
晚饭前,油爆大虾的香气飘满了整栋别墅,安被香得一个劲绕着赵阿姨打转。
楼上,纪阮在洗间用卸妆油擦眼睛,边擦边咽口水。
顾修义靠着门框发笑:“瞧你馋的,不然先下去吃了再擦?”
“不行,时间越久越不容易擦干净。”纪阮对着镜子专心致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修义话:“下个月初校庆,你来学校吗?”
顾修义淡淡道:“是收到了邀请。”
纪阮默默等了会儿,没听到下文,偏过头:“然后呢,不来吗?”
顾修义抿了抿唇,没直接回应,反问道:“你想我来吗?”
“嗯”纪阮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缓缓道:“还是想你来吧,也想你看看我那副画完整的样子。”
他这话时轻轻歪了歪头,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发丝很柔的样子。
顾修义指尖蓦地又开始发麻,像是被心里滋生出的丝丝暖意烫到了。
“好,”顾修义嗓子有点干,掩唇咳了声:“我会准时到。”
纪阮注意不到顾修义那点细微的情绪变化,全身心都放在眼皮的颜料上,一点一点慢慢擦。
顾修义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抢过化妆棉,捏住纪阮的下巴,动作干脆利落地给他清理眼皮上的颜料。
纪阮很瘦,下巴巧又尖尖的,顾修义给他擦干净后,收回时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好了,”顾修义五指收拢,似乎想要下意识保留指尖的余温,“吃饭吧。”
纪阮洗了把脸,又随意抹了点润肤露才跟顾修义一起下楼。
桌上早就摆好一盘香喷喷的油爆虾,赵阿姨还另做了几个家常菜,打了个紫菜蛋花汤。
纪阮拿起一只虾,刚拧掉虾头,鲜亮的红油就顺着指尖往下流,香气逼人。
为了照顾纪阮的肠胃,赵阿姨做的油爆大虾都不会太辣,着重在香和鲜上,为这道菜,纪阮愿意多吃三碗米饭。
但也只是想想,吃多了他胃受不了。
顾修义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吃菜,看纪阮的指尖没一会儿就全染上红油,嘴唇变得红艳艳亮晶晶的。
他吃东西虽然斯文,但因为长得好吃相好,会让看的人也格外有食欲。
顾修义一直注意着纪阮的状况,见红油快顺着纪阮指头流到腕了,适时拿纸给他擦擦:
“你慢点,心点剥虾。”
纪阮顿了顿,没有反驳,动作确实慢了下来。
他之前有次吃油爆虾,就是吃嗨了,剥虾的时候太用力,被虾壳划破指头,口子很,但被红油辣得特别痛,洗干净后血断断续续溢了好一会儿才停。
下一秒,他的碟子里突然多出一块掐头去尾完美的虾肉。
纪阮抬头,顾修义正带着套剥虾,明明动作看着很随意,却又快又熟练,三两下那个漂亮的大虾仁就又进了他的碟子里。
纪阮:“?”
顾修义眼睛都不抬,神色平静:“去洗。”
纪阮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要帮我剥?”
顾修义依旧没什么表情,像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然呢?万一你又划条口子怎么办,不是还要画画吗?”
纪阮心像“啪嗒”被撞了一下。
等洗完回来,他的碟子已经被放满了,全是鲜红油亮的大虾仁,只看着都觉得幸福。
“谢谢你呀”
顾修义摘掉套,笑了笑:“只能吃这么多,不然胃又不舒服。”
“嗯嗯!”纪阮眼睛亮晶晶的,弯起来的弧度特别漂亮:“已经够了,谢谢你!”
他一向不吝惜表达情绪,开心的时候酒窝压都压不住,圆圆两个挂在脸颊上,像掺了蜜糖,随着咀嚼的动作时深时浅,里面的糖水仿佛会溢出来。
顾修义去洗了,回来支着额角静静看纪阮吃东西。
纪阮眼皮有点肿,可能是洗颜料那时候磨的,整个眼眶都通红,吸了吸鼻子,把虾肉和米饭舀在一起吃,看上去就像被香哭了一样,还会下意识舔一舔唇珠。
那颗唇珠红彤彤的,真的很漂亮。
校庆当天,顾修义如约到场,纪阮却迟到了。
顾修义作为特邀嘉宾,在志愿者的带领下进入展厅,首先是一条长而宽阔的走廊。
里面灯火通明,左侧是京大建校百年来的大事件时间轴,右边则是一幅长画,每一个画面都与左边的时间轴对应。
十米长卷泼墨般笔直地铺成开,像潜龙入渊浩浩汤汤。
画中的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是从当时学生的视角去看待自己的母校。
最开始的京大在他们眼中,是求学路上神圣的殿堂,后来变成了笔尖下的战场;再往前走,则是黎明曙光下艰难攀登的山峰最后化为钟楼顶点上高悬空中的那轮旭日,未来无边。
“画得真好啊”
“像在看纪录片一样”
“对应时间轴看太绝了,把笔画成枪那里头皮发麻”
“黎明高山也很我外婆到现在都很遗憾当年错过高考”
“最后的太阳好漂亮怎么办,我有点骄傲能考上咱们学校了”
周围学生的议论不绝于耳,顾修义缓步穿行于人潮里,血液因为纪阮笔下这些荡气回肠的场景而变得滚烫。
京大百年校庆颇受社会关注,来了不少新闻媒体,有记者对着摄影在报道,无数闪光灯此起彼伏地响。
“京大果然还是人才多啊”
“听画画的学生都不是专业学画的,全都是业余爱好”
“主要是人家这画里的精气神,确实是名校风骨啊”
这段走廊原本不是展示的重点,只是作为引入的桥梁,吸引人们到展厅里欣赏其他作品。
但很有趣的是,走廊成为了最热闹的地方,学生教授嘉宾媒体都不约而同地留在这里,展厅内部一时显得有些冷清。
顾修义很慢地走着,全神贯注欣赏这幅校史图,一直到最后画结束了都还意犹未尽。
画卷落款处题了主笔们的名字,顾修义盯着其中的“纪阮”两个字,默默看了很久。
有志愿者上前询问:“先生,需要我帮您介绍一下校史图的主笔们吗?”
顾修义回过神,看向志愿者笑了笑,言语间有隐隐克制的自豪:
“不用,我认识他。”
约好的是早上八点在展厅见,现在已经迟了三十分钟,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大主笔却迟迟不现身。
顾修义给纪阮拨了个电话,响铃到结束都没人接。
他转身往外走,继续拨,漫长等待后总算听到纪阮声音:“嗯?”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顾修义脚步一顿,笑着叹了口气:“果然睡过了吗?”
对面安静两秒,突然兵荒马乱起来。
顾修义不得不高声阻止:“停,停纪阮别急,慢慢收拾,我到宿舍楼下等你。”
展厅离男生宿舍不远,顾修义刚走到楼下,正好碰上跑出来的纪阮。
他头发有点凌乱,围巾也还没来得及戴上,虚虚攥在里,虽然顾修义让他不用急,但这孩子显然是随便收拾两下就跑了出来,脸上睡出的红晕都还没消。
顾修义笑着蹭了蹭他的脸颊,温温热热的:“怎么睡过头了?”
纪阮喘了口气把围巾戴上:“昨晚在展厅看他们挂画,然后又等调灯光,弄得太久回去就晚了,早上没醒过来。”
纪阮其实现在都有些没睡醒的感觉,大脑像还处在待状态,脑子有点迷糊,连脚都没力气。
他眼下青黑,看起来最近确实累到了,顾修义给他理了理头发,带他往食堂走:“那早知道就不叫你了,让你多睡会儿。”
“没事,”纪阮晃了晃脑袋:“我正好也饿了。”
进食堂纪阮单独买了几个笼包和一杯豆浆,顾修义坐在对面等他吃。
“你看到画了吗?”纪阮抿了口豆浆问。
“嗯,”顾修义笑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震撼。”
纪阮像被夸奖的朋友,脸颊红红的抿着嘴笑:“其实我也很满意,怎么样,你学弟我优秀吧?”
“当然,”顾修义笑意融融,顺着他的话道:“学长我很骄傲。”
他一直知道纪阮很优秀,甚至最初这个“优秀”是顾修义选纪阮作结婚对象的标准之一,只是现在心境变了。
现在的纪阮,是只要想想都让人觉得心动的优秀。
纪阮被他一句“学长”逗笑,捂了捂脸,低头安静啃包子。
吃完早饭,校园里行人骤然多起来,校庆的各大活动陆陆续续展开,气氛一时热闹不少。
“你还想再去展厅看画吗?”顾修义问。
纪阮思索片刻:“算了吧,最终展出的样子我昨晚已经看过了,去礼堂吧,那里不是有演出吗?”
他缩了缩脖子:“我有点冷。”
“好。”
礼堂里连续不断地展示各个社团的演出,他们到时,正好轮到街舞社,音乐炸裂呼声鼎沸。
纪阮和顾修义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室内暖气开得大,纪阮把围巾摘了下来。
但他好像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强烈的乐声,没坐一会儿就被吵得有点头痛。
幸好每个社团只出一个节目,纪阮他们来的时候街舞社已经接近尾声,很快换成了轻柔的吉他弹唱。
纪阮捏紧的松开,悄悄松了口气。
中途顾修义出去接电话,纪阮就自己在里面坐着,和韩林聊了会儿天。
可不知道是礼堂里太闷了,还是刚才劲歌热舞的后劲没过去,纪阮太阳穴总是一抽一抽地疼。
屏上韩林的消息不断弹出来,他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但纪阮盯着飞速滚动的屏幕只觉得头晕眼花,心里一翻腾,差点干呕。
他连忙关掉,弯腰双抵在胃上咬牙缓过这一阵。
视线渐渐清晰后,背上噌噌地冒冷汗,头晕到眼眶都酸胀。
纪阮摸了下自己的脸,温度好像有点高
他绝望闭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修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纪阮歪歪地靠在椅背上,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礼堂里光线昏暗,他离得近了才看清纪阮的脸色,脸颊泛红,眼周也红了一片,嘴唇却有些干裂。
“怎么了?”顾修义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纪阮缓缓睁眼,搭在胃上,神情有些恍惚:“我好像又发烧了”
顾修义心紧了紧,立即用背试探纪阮额温,是有点烫。
他轻轻环住纪阮的肩,指腹贴在他左耳后的皮肤上:“现在什么感觉?这里痛吗?”
纪阮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头晕,有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