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8章 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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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出租屋的路上,白翎的心情极其复杂。

    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再带郁沉去那种地方。那个潮湿发霉的房间里,埋藏着许多狼藉的过去,他会不可自控地表现出紧张和惶恐情绪,即便轻微得正常人无法察觉,但也绝对逃不过老男人的眼睛。

    但白翎心底有一道肮脏的声音,在鼓动他——

    剥给他看。

    让他覆着薄茧的指,抚摸你的伤口。

    白翎被这道念头逼得鼻息混乱,扭过头换气,想借寒冽的空气清醒清醒。

    可他忘记了,自己正被郁沉攥着,躲过头来,还是对方。他被包围在年长者稳重的气息中,被那毫不掩饰的怜爱浸泡着,充盈着,连呼吸都脆弱了。

    出租房漆黑污浊的外墙近在眼前,天色昏沉,看不清台阶上的血印。

    但白翎知道,“老乔治”就在那儿。一旦踏过那道台阶,他最不堪的过去将被层层剥开,暴露无疑。

    白翎缺失的右腿变得涩痛,他站住了。

    郁沉没有问及原因,只是轻抬视线,瞟一眼这栋楼,这座旧时代福利政策遗留下来的残渣。

    它曾是免费宿舍,现被挪做他用,紧窄的窗里透出各种灰度的灯光,各有各的黯淡。住在这里的人,贫穷且狼狈,做着各类不体面的活计,维以生存。

    郁沉恍惚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在那道梦里。

    只不过他没有清晰的记忆,梦境便是梦境,细节总是缺失和跳跃的。他只记得自己进到那间到不能称之为屋子的房间里。

    一次是盲的,触到了木桩鸟滚烫的体温。另一次看得见,带走了木桩鸟的遗物。

    现在,年轻人重新带他回到了这里。

    宛如流浪狗咬着他的裤腿,心翼翼又察言观色着,想给他看藏着玩具球的垃圾堆。

    “你住在几层?”郁沉问。

    “那里”白翎指了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郁沉顺着指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截被埋进水泥地里的窗户,窄得只有二十厘米高。

    它的狭与整栋楼的高大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大厦将倾时,被压进土地里的一截灵魂,无声地挣扎着,窒息着。

    现在他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只鸟儿经常趁他不注意时,趴在他主卧的大落地窗,向外张望。

    对一只鸟而言,住在逼仄的地下室,无异于扭断翅膀,扼杀天性。

    白翎听到人鱼有意无意放低了声调,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问他:

    “我可以进去吗?”

    礼貌地征求意见。

    白翎倏然抬起头,看着对方深刻俊雅的脸,紧张得指尖发抖。

    他有些后悔,像郁沉这样的男人,连烂掉的苹果都不吃,怎么能走进污水横流的地方。心里怀着许多羞愧,牙龈都在发酸,他却强迫自己抬腿迈步,僵硬至极地:

    “欢迎。”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把d先生骗过来的。

    利用对方的善良与不忍,把人推进了泥沼里。

    郁沉跟着他走过灯光不足的大厅,拐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打开门,昏黑的楼梯向下延伸着,仿佛能直达地狱。

    那只鸟轻声:“您心脑袋。”

    这里的楼梯很矮,白翎怕他撞到头。

    楼梯间的墙壁被画得乱七八糟,上面写满了污言秽语和买卖未受精蛋的广告,空气潮湿,走动时能听见天花板的墙皮开裂的窸窣声。

    下到最后一道台阶,猝不及防踩进水坑里。

    郁沉低头轻瞥,不知道从哪里渗出的水漫上鞋面,提起脚踝,抖抖鞋尖,还是能感觉到湿冷正顺着皮鞋雕花的孔,阴渗渗地往里渗。

    那只鸟紧着声音,:“我给您擦。”

    他着就要蹲下来,仿佛这栋楼,这所有糟糕的环境,都是他造成的。

    他脸上泛着病态的绯红,漂亮的面孔仿佛要碎裂,看得郁沉叹息一声,拖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

    如珠如宝一样的。

    白翎的身子立即从冰冷变得滚烫,把什么脸面都抛下了,不管不顾地,臂去缠对方的脖子。

    他又开始声在心里念郁沉的名字。

    仿佛那是一记特效药,能压下所有痛楚。

    来到门前,开锁的过程不太顺利,钥匙孔似乎被东西堵住了,应该是这栋楼顽劣的孩子干的。

    白翎擅长处理这样的麻烦,他用钥匙一点一点往里捅,拽出了纸条,看也不看,直接拽着郁沉进门。

    “咔嚓”,门被郁沉反锁上。

    白翎莫名哆嗦了一下,低声:“您随便坐。”

    然而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步宽,不仅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椅子也没有。郁沉抚了抚生锈的床栏,毫不介意地坐下,床垫吱吱低吟,像是即将奏响的曲目开头零落的序曲。

    这里太窄,人鱼的长腿都要伸到门边了。

    白翎脱下羽绒外套,伸到口袋里,摸到的锌纸袋,边缘的封口刺得痒。

    郁沉转过头,注视着他弯起的腰。

    那只鸟支起身子,里却空无一物,嘴唇轻微发着抖:

    “您戴不上,就别戴了。”

    完,他低垂起脑袋,脱下沾了水的外层裤子,韧细的腿从牛仔裤的裤管里拔出来,腿肚子紧绷绷的,皮肤上有些许压痕,一抹竖线的红。

    接着,他弯下腰身,掰开义肢腿内侧,查看一眼电量。

    2%

    动作太激烈得话,可能会中途断电。

    “我充一下电。”

    整个地下室的功能本就不是拿来住人的,现下的房间明显由隔板分隔出来,留用埋下电线的地方不多。

    至少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房门口的一角,镶嵌着插座。

    郁沉看着对方走过来,半只脚穿进鞋子里,脚踝露在外边,一副随时准备踹掉的样子。

    他上半身穿着暖融融的毛衣,下面只有一条运动短裤,颜色是黑的,边缘带着白边,布料洗得发灰。而线条笔直的细腿,恰从宽松的短裤里伸出来,在郁沉眼前晃荡。

    肌肤细腻的腿根下,便是冷冰冰的钢铁义肢。

    房间灯光发蓝,斜照着打下来,那条拼凑的腿深深屈膝,蹲在地上,一条电线穿插于狭接口,另一头则接在黑色充电器上,被鸟儿捏着用力往插座里塞。

    这幅荒诞不经的画面,能轻易勾起人奇妙的毁灭欲。

    随着“滴”一声,充电启动,白翎:“好了。”

    他瞟了眼郁沉的神色,两扒在毛衣边缘,昂起头脱下来,再好好叠整齐放在一边,头发凌乱地:

    “我充着电,您来吧。”

    这只鸟,用充电线把自己拴在了门边。

    郁沉看得出来,对方十分紧张。不是抗拒的警惕,也不是对lp的排斥,而是一种面对未知接触的生涩感。

    很奇怪。

    郁沉稍微回想起往昔的对话。这只鹰隼总是言里言外,有意无意地暗示他,告诉他,自己经验丰富,驾驭过不少lp,见过各种类型,甚至根本不拿lp当回事。除此之外,对方还有许多古怪的癖好,冷感,持续低潮,莫名其妙的渴望,又会在他的碰触下像含羞草一样缩起脚。

    他无法接受在亲密接触时被主导。

    或者,往日沉痛的过往,不允许他过度给lp开绿灯。

    郁沉眼前浮现出那张标满红圈的检查单,假性发情期,生殖腔损坏身为eg,被这两项病痛缠绕上,就等于完全诀别性别的快乐。

    这只鸟在以往的日子里,很可能只把这项活动,当成疏解痛苦的渠道,亦或者——完成任务。

    而不是获取愉悦。

    他会联想起痛苦,害怕被控制或屈服,所以即便主动站在自己面前,带着少年人的清爽和不符合年龄洒脱,身上也总弥漫着一抹浓浓的献祭感。

    别人求偶,是索求爱意。

    他向郁沉求偶,是献祭。

    这也是为什么郁沉始终不曾真正吃掉他。

    郁沉不是着急忙慌的年轻伙,他到了这个年纪,不论做什么事,都有各种关联的考量。

    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出。与之相同,他觉得时未成熟,也会更倾向于放纵自我地尝一尝,而不是杀鸡取卵式地毁掉今后长久的乐趣。

    郁沉不会让他在自己里玩崩塌。

    于是,郁沉缓缓:“背过去,双撑在门上,双腿分开十厘米站好。”

    白翎腹一阵发紧,张开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遵循这道不似命令的命令,按照他的要求背过身。

    门上有孔,可以看见外面走廊经过的人。

    夜归的醉汉和朋友笑笑大声路过,吵得白翎耳边嗡鸣一阵,让他一时间没有察觉,一只伸到了前面。

    那只先是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他的腹,然后粗鲁地一攥,无视他的惊慌,俯身贴耳:

    “别回头,想象我的样子。”

    “是”

    “你不习惯被主导?”

    白翎恍惚了一会,尽力平稳声音,“是您就可以。”

    郁沉带着安抚的意味,提前告知:“你需要一些训练。”

    话音刚落,对方掐着他的腰窝,一言不发地摁下去,老男人身上高级西裤柔顺的质感贴着皮肤传递过来,他向前扑在肮脏的门板上,臂弯止不住打颤。

    脑袋深深垂下,指以从未有过的力道绞紧,那只鸟哑着嗓子,近乎央求地:

    “给我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