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晋江文学城独家
婆子本就看不起行为局促、一股家子气的蒋氏,言行上极是怠慢,哪里料到她竟然是个泼的,胳膊被一双铁箍似的掌抓着,疼得她嘶嘶吸气,却怎么也挣不开,当下也有些怕了:“夫人莫动,有话好好。”
蒋氏现下是又急又怒,怕夏眉在外边出事,又怕闹大了叫侯府里知道,看他们不起。
今日里她总算看明白了,不管褚源是个什么品性,侯府里就是年纪轻轻的一个丫鬟,行事处事都远比她这个几十岁的妇人有气派,能压的她直不起头来。她不能叫夏眉再过她这样的生活了,她要想法子让夏眉进侯府,就是做一个丫鬟也比旁的强,再者夏枢向来护姐,若夏眉真在他身边受了褚源的欺负,他不可能干看着的。
但她想的好,怎么也没料到夏眉这里就出意外了。
“眉子去哪里了?除了丫鬟,还和谁一起?她有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夏海倒不像蒋氏那般想的多,但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终归是不安全。
蒋氏见那婆子眼珠子骨碌碌转,还想耍心,气的袖子一挽,碗口大的拳头就露了出来,威吓道:“你最好想清楚,若是敢隐瞒,老娘非撕了你不可。”
“哎哟,老婆子哪里敢隐瞒哟。”那婆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对着态度温和的夏海还想磨叽两下,对着蒋氏就立马伸护着脑袋,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了出来。
原来蒋氏和夏海下午到京城看望夏眉,原也是夏眉叫丫鬟请过来的,是有事要商量。
只是刚坐下聊了不久,夏海和蒋氏就从夏眉这里知道了夏枢几天前出了事,现在还昏迷不醒。
两个人慌乱之下,没听夏眉完话,便冲出宅子,跑去了侯府。
夏眉一个人在屋子里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便禁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么大的宅子日常也就我们主仆六人相依为命,主子哭的那么伤心,婆子也心疼哟。”那婆子做作地抹了一下眼角。
夏海不置可否,蒋氏已经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枢没事,她就先听眉子把话完了。
眉子本就心思细腻,他们这么不管不顾地撂下眉子就走,眉子肯定会多想。
那婆子继续声泪俱下地道:“我们几个劝了一会儿,主子就想开了,有一个朋友邀她晚上去惠河上的花船聚,她便收拾了一通,带着几个丫鬟去了。”
夏海皱眉:“什么朋友?”
夏家在京城除了侯府,也没什么交往的人家。
夏眉到了京城,除了卖些绣品,基本上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能认得什么朋友?
婆子嘿嘿一笑:“昨日姐外出探病,不心被一位公子的马车冲撞了。这位公子心善大方,不仅送上礼物给姐压惊,还亲自把姐送回来。今日邀姐出门赏雪,也是派来马车接送。婆子亲眼瞧见的,那马车宽大豪华,骏马膘肥身健,连马夫都穿着蚕丝缎料,眉子姐新认识的这朋友肯定是非富即贵。”
丫鬟婆子们和夏眉相处久了,都知道她是个脾气软没什么主见的,今日下午又听她哭诉没有娘、爹只疼弟弟不疼她,就起了歪心思,想着就这么待在这个荒凉的大宅子里也没什么奔头,不若教主家去攀有钱人,自己到时候也能跟着沾光,因此在夏眉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应邀的时候,一群人就起了歪心眼,一起怂恿夏眉应邀。
此时见夏海和蒋氏怒气上脸,婆子心里也有些惴惴,试探着道:“眉子姐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夏海脸色瞬间铁青,拳头紧握,起身就大踏步朝门口走去。
蒋氏怕他发怒,一边快步赶上,一边转头眼神凶狠地警告那婆子:“你要是赶乱嚼舌根子,心老娘”
“哎,不敢,我哪里敢哟。”婆子慌忙摆,只是那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踏出厢房门,蒋氏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一边擦着泪,一边紧跟着夏海穿过垂花门,六神无主地哭道:“眉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呀。”
夏海心中着急上火,又有些迁怒蒋氏过分溺爱夏眉,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地让夏眉住到京城,但思及这么多年来自己作为阿爹也没有尽好教导的义务,责任更大,最终只能气的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咬着牙拉开门栓,打开了大门。
两个人就这几步路,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带回夏眉,带回来后怎么安抚,却怎么也没想到,打开大门,夏眉就站在门外。
玉环金钗,傅粉施朱,一身绮罗华裳。
若不是熟悉那张脸,夏海和蒋氏几乎都认不出来她。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蒋氏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二婶了?”
夏海望着远处那拐个弯消失在街头的马车,转头看向她,脸色黑云压城,怒意山雨欲来:“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今日的事情。”
完,便“咣”地一声踢开门,大步进了院子。
夏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摆上了褚源的案头,夏枢却一无所知。
他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养病,老爹第二日又带着听到消息的堂弟来看了他一次,见他精神头不错,也没训他,嘱咐他好好养病,就回蒋家村了。
堂弟倒是留在侯府里拜见了褚源,不过夏鸿才十四岁,见了褚源这个侯门公子外加朝廷命官,也不上什么话,除了感谢那国子监监生名额,做了努力读书的保证,别的都极为局促,和褚源待了一会儿就逃了出来,跑到夏枢屋里,陪着他聊天打屁。
景璟倒还是日日来看他,陪他解闷,直到夏枢下了地,才隔几日来瞧一次。
日子总归是平静的,但夏枢知道,平静的下面隐藏着风暴,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
事实上,那一日也确实到的很快。
彼时夏枢正在睡梦中,他前一夜等褚源等到很晚,因此褚源起床上朝的时候,他几次试图睁眼都没成功,只能闭着眼,胡乱地舞着,摸索着找褚源的颈子,咕哝道:“亲一下。”
感觉到脸上一暖,他就完成了任务似的轻轻舒了口气,一转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连胳膊都没收回被子里,还是褚源轻笑着把他的塞进被窝里的。
所以,等红棉和红杏带着一众丫鬟尖叫着冲进屋里时,夏枢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少夫人,不好啦!禁军侍卫带着人把侯府给封了,还把夫人给抓走了!”红杏日常和王夫人相看两厌,现下却吓的直流眼泪,抓住夏枢道:“少夫人,你快醒醒,想想办法呀,是府里出事了吗?夫人会没事吧?”
夏枢睡梦中给人吵醒,耳朵旁又是炸呼呼的哭声,震得他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摆叫停:“好了,别哭了!”
他抬眼,见红棉身后跟着一溜串丫鬟,红杏站在他床头,各个惊慌失色,捂着嘴不敢大声哭泣。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夏枢就算紧张的心脏哐哐直跳、心冒汗,也得尽力不露声色,稳住人心。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镇定:“红棉,你去把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过来,让她们不要乱话。”
“可、可是”红杏害怕的腿都在颤抖,眼泪又流了出来:“外边”
“红杏。”夏枢紧皱眉头,大声呵斥道:“大丫鬟就应该有大丫鬟的模样,你这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红杏吓的一抖,瞬间不敢哭了,惶恐道:“少夫人我”
“成了。”夏枢不耐烦地挥了挥:“你去找二少爷,叫他带着褚管家把府里的男人们都带到这个院子里,谁都不要乱跑,也不要闹事。”府里的那些侍卫、仆人,夏枢很少接触,他怕自己不能服众。
见众人眼神不住地往外瞥,神情害怕地站在原地不动,夏枢无语不已。
看来褚源没错,屋内的这些丫鬟,还需要锻炼。
红棉和红杏日常多灵,但遇到事情,还是慌的足无措。
夏枢也不再多,直接从床上起来,拿过兵器架上的刀,横刀指向众人,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收起你们的眼泪,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谁要是不听话,扰乱人心,就别怪我不客气!”
完,刷地一声抽出宝刀,寒光闪过,屋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从来没和大家红过脸,也没呵斥过丫鬟们,但此时长刀在,眼神冷冽,谁不怕他,谁敢不听话。
红棉和红杏终于一激灵回过神了,赶紧应道:“奴婢们这就去!”
红棉一撒眼,见他连鞋都没穿,赤脚站在地上,赶紧道:“银星、银月,你们两个服侍少夫人穿衣洗漱。”
银星和银月是两个丫头,日常也爱往夏枢面前凑,此时见夏枢虽然拿着刀但也没凶她们,心里安稳了一点儿,擦了一把眼泪后,忙道:“少夫人稍等,奴婢们去取水。”
红棉、红杏一出去,其他人哪里敢和夏枢单独相处,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夏枢这才收起刀放在桌子上,回身穿起衣裳来。
王夫人被禁卫带走,看来闭门思过的王长安终于动了。
就是不知朝堂上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褚源和侯爷怎么样了。
夏枢穿上短打,洗漱完后,大刀绑到腰上,一挥带着银星和银月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