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晋江文学城独家
褚源见他那么快反应过来那姐弟俩的身份,心中颇为欣赏,他道:“这两人虽是汝南候养的细作,但为民请命的心却是不假的。”
夏枢惊讶:“不假?”
这汝南候养的细作,觉悟还挺高的呀!
褚源也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上一世他身份没有公开,永康帝没有朝他的后院里塞人,红雪和红霜这姐弟俩自然是落在了二皇子的后院里。
永康帝看似倚重汝南候府,实际上他能防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自然也能防汝南候府。汝南候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早早地就朝二皇子后院下了细作,和永康帝往别人后院里塞人的用意不能一模一样,至少也可以是差不多。
这姐弟俩很敬业,把二皇子的后院搅弄的是风起云涌,闹腾的事迹没少在京城大街巷广为流传,更有甚者,一度让永康帝非常不满,没少在朝堂上责难二皇子连后院都管不住。反正无论二皇子的后院闹得是怎样的满城风雨,到永康帝南逃、李朝亡国,他都没有子嗣。
后来褚源听,皇室南逃的路上,二皇子后院里的这一对细作姐弟,不知是怎么知道了汝南候叛国的消息,直接将汝南候和大皇子接连斩杀。杀完人后,他两人也没逃,大骂汝南候通敌叛国,又大哭着自己助纣为虐,对不起李朝百姓,然后就双双举剑自杀。
那个时候,褚源正在皇陵,汝南候通敌卖国,导致北地全线溃败的消息传遍了二十六郡,汝南候一死,就算李朝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还是奔走相告,庆祝恶人之死,因此,到处都流传着这对杀死了汝南候的姐弟俩的故事,褚源对他们两人的印象很深刻。
褚源道:“可能是时候做流民的经历叫他们吃足了苦头,所以他们对普通百姓们所受的苦能感同身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想为百姓们做些事。”
夏枢抓了抓脑袋:“那他们还给汝南候以及大皇子做细作呀,大皇子他们也不是对老百姓好的人啊。”
顿了一下,又觉得这么也不对,嘟哝道:“这大皇子好像也没爆出对普通百姓做过什么坏事。”
二皇子牵涉盐铁案,搜刮民脂民膏,大皇子除了刺杀褚源、嫁祸兄弟,好像还真没什么坏名声。
“所以,对他们姐弟俩来,大皇子可能就是可以追随之人。”褚源笑了一下:“他们姐弟不算是坏人,但却是敌人,就像元州一样,他们这样的人,不仅成不了你的亲信,还有可能随时对你挥刀相向。你知道该怎么与他们相处吗?”
夏枢摇了摇头,这个对他来有些复杂。
他今日才第一次面对身边人的不忠,叫他不安了一整日。元州这样的,没有丫鬟婆子好处置,元州握两千禁军,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下属,但实际上却不仅不听他们的,还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夏枢不知道除了尽量躲开、积蓄力量、以期反杀外,还能怎么处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褚源道:“你亲近之人,可以信赖、依靠之人,必然和你是同一立场,你们可以守望相助,性命相托。”
这个夏枢认同,他刚刚让丫鬟婆子们选择,就是为了这个。
他点了点头。
褚源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道:“不同立场之人,不是一定要喊打喊杀,因为人是杀不尽的,你永远不可能叫所有人都和你一个立场。你只能求同存异,具体怎么相处相交要看对方的品性,以及你的目的。”
夏枢眨了眨眼,认真地听。
褚源道:“你问我为什么要他们姐弟俩运送赈灾粮食,因为我知道以他们的立场及品性,他们可能会与你我为敌,但一定不会与定南郡的灾民们为敌,他们会坚持把粮食运到,比任何人都可靠。”
“而且”褚源道:“除了让他们吃些苦头外,也可以多见识见识定南郡百姓们受的苦,等他们发现谁是真的罪魁祸首后,也好反思一番。”
夏枢闻言一愣:“定南郡郡守是大皇子的人?”
“你以为是二皇子的人?”褚源笑出了声。
“不是吗?”夏枢愣愣的:“他们姐弟不是跟二皇子完,顾达就被逐出了京城”
“你怎么确定二皇子是因为定南郡灾情把顾达逐出的京城,而不是以为内院两个美人儿勾搭了科考举子,吃了飞醋,才诬陷顾达、把他逐出京城的?”褚源挑了挑眉。
夏枢:“”
褚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燕国公府曾经分部驻守南地几十年,都没有收到定南郡灾情的消息,你觉得除了曾经是燕国公部下、驻扎定南郡几十年的汝南候外,还有谁有能耐拦截消息呢?”
夏枢:“”
看来李朝各郡已经有不少已经被有野心的皇子们给渗透了,也不知道皇子们这般敲骨吸髓的做法,各郡的老百姓们日子过的什么样,能坚持多久。
夏枢想一想未来,就觉得有些忧心。
这样下去,李朝迟早会崩溃的吧?
想了想,他问道:“元州呢?你当时为何没反对让他做武相?是他做武相符合你的目的吗?”
褚源没直接回答他,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枢,你觉得这样继续下去,李朝能坚持多久?”
夏枢没想到褚源竟然和他想到了一处,还问起了如此严肃的问题。
夏枢想着现今定南郡灾民们的惨状,又想起八岁之前见过的饥荒场景,想着一眨眼十年都快过去了,百姓们还在坚持着,李朝也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仔细想了很久,夏枢最终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但他觉得总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他有种李朝在摇摇欲坠的感觉。
褚源道:“你问我为什么没反对元州,你可知李朝现在能用的大将,除了燕国公以外,还有谁?”
夏枢下意识反应:“汝南候?”
“他不行。”褚源果断地否定掉了这个人。
夏枢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最终只能无奈地道:“那就不知道了。”
主要是南地平静了二十多年,北地除了兴隆末年到永康初年那段时间,其他时候都是掠边战,近几年,战也在慢慢减少,去年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更是处于休战状态。
永康朝的武将们除了汝南候外,纷纷从边境回到京城,卸甲在家、含饴弄孙,而他们的直系或旁系子孙们,青年一代则全部悄无声息地走了文官之路。
现在,李朝的青年一代,已经没有能拿得出的将才了。
“那你觉得若是北地起了战乱,谁能带兵杀敌?”褚源又问道。
夏枢:“!!!”
他终于明白褚源在做什么打算了。
他难以置信地道:“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但凡有一日他掌了兵,都不会叫你好过。”夏枢想到今日元州的表现,紧张地抓住褚源的胳膊,气道:“他会杀了你的。”
褚源却问他:“如果在他杀了我,和北地无将,异族长驱直入,狼烟四起,百姓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更严重一些,李朝灭亡这两件事上选,你会选择哪一个?”
夏枢想没有元州,也会有别人,别人不会杀你,别人会守好北地,可嘴巴张了又张,看着褚源严肃的面孔,他却什么也不出来。
永康帝怕武将们拥兵自重,堵死了所有武将子孙的后路,青年一代如褚洵、元州、元定、元宵、甚至纨绔冯二,要么做文官,要么在禁军里领个闲职,要么就被家里硬押着做纨绔这么些年来,武将们的后代,元州是第一个被允许带兵的,目的却是想靠着燕国公府和淮阳侯府的仇恨,叫元州带兵监视褚源。
夏枢知道,疏于练兵,就算将来真有青年一代拼着命去往北地战场,他们也守不住北地。想要在未来出现战祸的时候守住北地,护住李朝边境,唯一的捷径就是练兵。
元州是唯一拥有这一会的武将之后。
而褚源明知道元州掌兵之后,很可能反过头来给他一刀,但他还是珍视这一不可多得的,能为李朝锻炼武将的会,丝毫没有反驳,默认了让元州做武相。
“褚源”夏枢越想越难受,鼻子酸涩难忍,哽咽了一下,就直接伸紧紧地抱住了人。
褚源神情平静地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的。”
他道:“元州若想抓住会走武将之路,他必会趁此会将两千禁军吃下。而在他彻底将那两千禁军变成自己的私军之前,他不会傻的对我动。练兵不易,他要将那支禁军变成只忠于他、令行禁止的队伍,难度绝不亚于咱们在王府内培养起一支只忠于咱们自己的新的武装队伍,所以不用太过担心,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不会坐以待毙的。”
“嗯。”夏枢将泪花蹭到他里衣上,这才抬起头来。
他决定了,他也要建一支只忠于他和褚源的队伍,若是元州真的找死,他就和元州拼命,大不了到时候带着褚源,一起死守北地,他们和北地共存亡。
娘的,世道不好,人就不应该怂!
怂不叽叽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像银星和银月的那样,不拼一拼,谁知道是先熬死了敌人,还是先揍死了敌人呢。